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2、双城 ...
-
一只小怪物趁着谢廷相回头的间隙,唇角咧出了一个怪异的弧度,几乎要拉到耳廓旁,硬是生拼硬凑在一起的拼合五官露出两排森然尖利的白牙,口涎四溢,紧盯着谢廷相的颈脖,着地的四肢骤然发力,野兽般猛地扑向谢廷相——
“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血肉撕裂声,谢廷相猛地觉得有一股腥热的暖流扑了一身,奇异的是,谢廷相并没有感受到利齿没入血肉的疼痛感。
谢廷相颤抖着眼睫睁开双眼,只见宋浅言右手持着九歌,左手拎着一只小怪物的头,温热的鲜血还顺着剑身蜿蜒而下,那被宋浅言攥在手里的怪物脑袋,四只黝黑的眼珠子还在疯狂转动着,两张嘴都在尖叫着,声线凄厉,几乎要化作小刀,厮磨这人的神智。
周遭的小怪物似是被宋浅言身上煞神一般的气息给唬住了,竟暂时停住了围合的脚步,一时之间,警惕地顿在了原地。
“你,你就这么斩了这个小怪物,不怕里面有小藏啊,那个明哲看着就是个疯的,万一他知道小藏被我们误伤了......”
谢廷相望着那个失了躯体还生龙活虎的怪异头颅,磕磕绊绊地问道。
宋浅言闻言,似是怜悯又似是同情地望了谢廷相一眼,直将谢廷相望得炸了毛,才晃了晃手里的小怪物的头,嫌恶地拿得远了些,慢悠悠地说道:“明明以前你我在元上学宫是同桌,怎地你连这玩意都认不出来。”
言罢,他似是邀功似地撞了撞顾珩的肩膀,眉眼生动地朝顾珩笑了笑,说道:“这么看来,还是我厉害些,你说是吧,阿珩。”
顾珩猝不及防,被他撞得向前跌走了两步,就这般和他手里攥着的魔物头颅对了个正着,大眼瞪小眼地互看了半晌。
顾珩:“......”妈的。
小怪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尖声厉叫起来,能吓到一个是一个。
原本就不太经吓的顾珩被吓得够呛,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小怪物翻起来的眼白,直起身,偏过头,盯着宋浅言,“呵”地冷笑了一声。
谢廷相&风昀:谢谢你,别秀了,人麻了。
似是看出来顾珩眼底的无言以对,宋浅言才施施然地回过头,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对谢廷相认真道:“这是镜息,只依存影子而活,击杀时虽有类人的血肉,但——”
言及至此,宋浅言面上笑意丝毫不变,连眼底的嘲弄之色都未曾褪去半分,只见他倏地松手,原本被他攥在手里的头颅便倏然坠地。
“喂——”
谢廷相怕这个举动会出什么幺蛾子,忙出声阻止,却没料到那头颅厉声尖叫着直坠地面,然则碰到地面的阴影,便倏然化为尘埃,四散在空气里,仿佛方才那个肆意扭动的头颅,恍然只是人的错觉。
宋浅言见状,好整以暇地拍了拍手,嗅了嗅指尖,没个正形地继续说道:“但镜息不是真正的生物,它只能依光亮,或是镜子而活,只要遇到光照,便会无所遁形。”
“那按你的意思,这堆小怪物里面,没有一个是小藏?但它们中的每一个,拼合在一起的五官里,都能看出小藏的影子啊。”
谢廷相壮着胆子,回头望了这群在旁虎视眈眈的小怪物,又被里头渴血的欲望给惊到,忙回过头来,呜咽一声道。
“所以,这些小怪物,是小藏四散的影子,它们从镜子里,从影子里,爬出来了。”
顾珩低声这般说道,他似是怕谢廷相不相信,腕骨翻转,袖间便蹿出了一线诛邪索,猝不及防地,将一个小怪物绑了过去,小怪物那一声尖叫声还卡在喉间,便被顾珩拉进了房檐下的月光里,在一片震耳欲穿的尖利声中,倏然化作烟尘。
谢廷相&风昀&小怪物们:现在的反派,真的好没牌面啊。
那群小怪物好歹是群吓人的玩意,就没见过吓不住的“食物”,一堆散装的五官互相望了一眼,喉间同时发出模糊又尖利的怪叫声,在似是要刺破云霄的厉声中,猛地朝房檐下的四人扑去。
拼装的脸面,扭曲的肢体,嗜血又猩红的眼珠子,任谁看着,都像是坠入了什么诡异的梦境中。
宋浅言和顾珩是何等高深的修为,在那群小怪物蓄力扑上来的那一刻,眼疾手快地一人提着一个已经被尖叫声呆住的母鸡,足尖一点,往房檐上跃去!
此时一阵不止从何而起的风,将满邺莲城的树木吹得簌簌作响,也吹散了最后一丝覆在夜月上的流云,扶疏花木在地上投落下了飘摇凌乱的影子,远远望去,像是爬满了满地张牙舞爪的鬼魅。
——事实也是如此,月光越来越盛,将整座邺莲照得一览无遗,但勾连层叠的阴影也越来越多,潮水般汹涌而出的镜息源源不断地从阴影里生出,追逐着血肉的气息和方向,朝着顾珩宋浅言一行人蜂拥而来!
“我的天,这堆鬼东西,好像,好像蚂蚁啊,怎么甩都甩不掉!”
在起伏掠动的动静中,谢廷相已经清醒过来,边向前疾速掠去,边回头望着身后不断从阴影里、宛若从母体分娩而出的镜息,周身一阵毛骨悚然的战栗。
“师兄!”
被外头声响惊醒了的阮秀在房内甫一睁眼,便见窗前铺散了一地的月光里,绵延出了斜长的阴影,阴影里,生拼硬凑的小怪物们正垂涎血肉似地,舔着舌,死命盯着阮秀。就在电光火石间,阮秀便知晓外头大概是出事了。
阮秀反应极快地召出命剑垣辰,电光火石间便将这种名为镜息的魔物给认了出来,她稳了稳心神,将这一片镜息格杀在原地,便循着顾珩他们灵力暴涨的方向,一路追了出去。
果不其然,一片泠然月光下,阮秀披衣立于房檐之上,远远便望见顾珩他们一行四人从另一头飞掠而来,身后远远缀着的,赫然是一群龇牙咧嘴,桀桀怪叫的镜息!
“师兄!”阮秀再次扬声换道。
泠然而森寒的剑意划过她的眼角,直向她面上的命门而来,变故就在一瞬之间,凌厉的剑风逼得阮秀不得不闭上双眼。
剑影明灭间,阮秀只觉颊旁飞溅上了几滴温热血腥的液体,再睁眼时,便见自家师兄手持霜津,将从她身侧袭来的镜息拦腰斩杀!
只见顾珩面无表情地将一斩为二的镜息踢落下房檐,面容还是一如往昔的素净,但素衣上点点落梅般沾染了血色,连眉眼间都是止不住的煞气。阮秀只望着自家师兄将自己揽回身后,边听着师兄压着喘息声,哑声道:“此处吊诡,多加小心。”
以破渡厄,以杀止杀,宛若九天战神,又像要渡空地狱的凶神,阮秀卒然望着顾珩,蓦地想道。
“小姑娘,小心些,别让你家师兄操心。”
宋浅言边这般说着,边领着一行五人向月光盛亮出掠去,偏身从屋脊上落到房檐上,祭起九歌,默念法诀,九歌便在虚空中发出战意般的嗡鸣声,剑身剧烈颤抖着,似是迫不及待想要噬肉削骨般——
宋浅言也没让自己的命剑失望,手腕凌厉翻飞,九歌倏然横扫,爆发出一道锐利的弧光,将尖叫着涌动在身后的镜息齐齐斩断!
一身绛色外衫的宋浅言,因着沾染上滚烫血意,身上的红色便更甚了些,几乎要将衣衫泅染成暗色。但此时的宋浅言神色微敛,一言不发间,眉眼间都是极剧的沉沉压迫感,让人无故联想起九天之上的神祇,竟让人心生出不可逼视之感。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虽则镜息易杀,但数量众多,怎么杀都杀不完,这么拖下去可不妙。”阮秀微微喘着气,望着远处招摇的影子,断断续续地道。
“我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顾珩反手持着霜津,皱着眉往远处望去,蓦地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霜津往前一指,对身旁的众人说道:“现下月上中天,我们往城那头的月光处去,尽量减少影子的存在感。”
“好。”众人应道。
半晌后,众人回到原地,望着同样的一轮夜月,陷入了诡异的沉思。
“......怎么又回来了,我们鬼打墙了?”风昀在一旁,幽幽地问道。
“我们在魔域,哪里来的鬼。”谢廷相白着一张脸,气若游丝地回道。
“到底是哪里不对......”
这下连阮秀也察觉到不对劲,白日里强烈的违和感在心头越演越烈,阮秀抬眼望去,明明是魔界的城市,街道宅房却整齐对称到几乎是一丝不苟,绕了半天又重新绕回来的起点......
心念电转,难以言明的机锋瞬地袭中了阮秀的心神,不禁脱口而出:“我知道了!”
“是镜像,这一座邺莲城,都被裹在了镜像结界之内。”宋浅言沉声道。
“是的,从影子里生出的镜息,生命力不会如此顽强,它们遇光便会消散,但此刻月光大盛,有些从影子里爬出的镜息,暴露在月光下,却未曾消散过。”
顾珩目光沉沉地望着远处又一波从影子里爬出的镜息,冷声继续道:“那些暴露在月光下,不会消散的镜息,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反射在更高阶的,镜像结界之中的魔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