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上瘾 ...
-
他这话说得理不直气也壮,仿佛刚才那惊险过招和精准模仿,真的只是他天赋异禀、临场发挥而已。
那双桃花眼努力眨巴着,试图传递出“快夸我”的讯号,全然不顾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和那截碍事的绸带。
迟寒阶:“……”
他被梁霁明这胡言乱语的无耻行径给噎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该怒还是该笑。
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绷到了极致,居然依旧顽强地存活了下来。
梁霁明见迟寒阶被自己噎得说不出话,那双冰封的眸子里罕见地出现了裂痕,心中暗自得意,觉得这关大概是被自己胡搅蛮缠混过去了。
趁热打铁,冲迟寒阶挑衅似的扬眉一笑,顺手就将那截惹事的绸带扔开,转身作势就要溜走。
“不怪你,谁叫为夫低调呢……”
然而他脚步还没迈出去,身后一股大力猛地袭来——是迟寒阶!那人竟直接扯住了他的后衣领,将他狠狠往后一拽!
梁霁明完全没料到迟寒阶会突然动爪,猝不及防下,整个人失去平衡,瞳孔一缩,向后倒去。
咚——!
两人齐齐摔进了身后柔软宽大的床榻。一阵天旋地转后,梁霁明晕头转向地发现自己竟然紧贴在了迟寒阶的腰腹之上!
这个姿势实在太过暧昧且被动,迟寒阶脸色微变,那双总是冰冷的眸子此刻燃起了显而易见的错愕,他下意识想将身上的人掀下去,声音冷得能掉冰碴:“滚下去!”
梁霁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搞懵了,愣了一瞬,很快就被他这态度挑起了火气,输人不能输阵,尤其是面对迟寒阶。
他稳住身形,非但没下去,反而俯下身,双手撑在迟寒阶耳侧的软枕上,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几乎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
梁霁明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已经炉火纯青的、带着几分痞气的笑容,故意用气音在迟寒阶耳边道:
“怎么?刚才是谁舍不得为夫走,非要动手动脚把为夫拉回来的?”
他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两人此刻紧密相贴的姿势,尾音拖长,带着恶劣的调侃,“现在又赶人?寒阶,你该不会是……想和为夫圆房吧?”
“圆房”二字被他咬得极轻,却像一滴冷水滴入滚油,瞬间炸开。
迟寒阶的呼吸猛地一窒,眸中的冷气几乎要化为实质。他死死盯着上方那张笑得嚣张又欠揍的脸,胸膛微微起伏,显然气得不轻。
束缚他手腕的绸带早已在拉扯中松开,但他此刻被梁霁明以压制着,一动就免不了碰到对方,此刻居然有些束手束脚。
“……梁、霁、明。”他从齿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每一个字都裹着凛冬的寒意。
梁霁明看着他这副被自己气得快要失控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心里那点因为刚才异样而生的慌乱奇异地平复了,甚至生出一种扳回一城的快感。他笑得更加灿烂,故意又往下压了压:
“为夫在呢,夫人有何指教?”
迟寒阶额角青筋抽跳,他原本只是想把人扯回来,逼问出这人的真实底细,万万没料到会演变成眼下这种荒唐又屈辱的姿势。
……被梁霁明跨坐着,温热的身躯紧密相贴,陌生的触感和那扰人的暖香无孔不入,让他头皮发麻,只想立刻将人掀飞出去。
“我不管你到底是谁,”他咬着牙,字句从齿缝里挤出,“现在,立刻,离我远点。”
梁霁明仿佛听不懂人话,却稍微离他远了点,脸上写满了无辜和委屈,眨着眼:“夫人这话说的,为夫还能是谁?不就是你的夫君梁霁明。这才成婚几日,连自家夫君都不认得了?”
迟寒阶别开脸不想看他,依旧那句:“离我远点。”
他叹了口气,语气幽幽,“唉,婚契还在祠堂供着呢,夫人就要这般与我划清界限,真是让人伤心……”
他嘴上说着伤心,眼底却闪着点促狭的光,好整以暇打量迟寒阶的窘迫。
碰一下就要死要活的,大婚那晚被他掐着下巴喂酒的时候,这人该不会在想把他挂在哪面城楼上吧……
迟寒阶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眼神像是要将梁霁明凌迟。
梁霁明见好就收,知道再逗下去这人怕是真的要不管不顾动手了,赶紧见缝插针,语气正经了几分,快速说道:“好了,不闹你了。你身子还没好利索,最近就好好在屋里待着养病,别到处乱跑。”
他顿了顿,想起刚才看到迟寒阶从书室出来的模样,补充道,“书室里的书,你随便看,算是为夫……咳,算是我给你的赔罪,你好好待着,我就保证不来烦你。”
迟寒阶眉头蹙地更紧了,偏着头,不肯看他。
话音未落,梁霁明如同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趁着迟寒阶因他突如其来的正经话而微怔的刹那,腰肢一拧,利落地从他身上翻了下去,双脚稳稳落地。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生怕慢一步就被逮住。
“走了!”
他头也不回地挥挥手,脚步轻快地朝门口溜去,一角红衣转眼就消失在门帘之外,只留下一阵微风吹动珠帘的细碎声响。
寝房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迟寒阶一个人躺在凌乱的床榻上,胸口因未平的怒气而微微起伏。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梁霁明身上那点讨厌的暖香,以及……方才那人贴近时,一瞬即逝的、与他纨绔表象截然不同的……
不同的什么呢?贴的那么近,手还像是不知道往哪儿放的……些微局促?
迟寒阶缓缓坐起身,整理了一下被揉皱的衣襟,无声地揉了揉额角。
指尖无意识地在床褥上划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不属于自己的温度。
真是疯了。
*
自那晚之后,两人竟真就相安无事地过了好一段时日。
除了闲月苑里明显多了两个眼神警惕、气息沉稳的下人,像是无声的监视者,迟寒阶的生活并未受到更多打扰。梁霁明似乎彻底履行了那晚“保证不烦你”的承诺,再未踏足过这处院落。
衣食用度一概精细,甚至比他在迟家最受重视时还周到几分,仿佛他只是梁府一位需要静养的特殊客卿,而不是当个玩意儿似的取回来的“夫人”。
偶尔在廊下或是花园远远瞥见,梁霁明也依旧是那副风流倜傥的模样,身边或许还跟着一两个奉承的子弟。
他看到迟寒阶,会停下脚步,隔着一段距离,笑眯眯地抬手打个招呼,桃花眼弯起,笑容灿烂得晃眼,却从不靠近。那笑容里带着惯常的轻浮,又似乎掺杂了点别的、难以捉摸的东西,像是隔着一层透明的屏障,客气而疏离。
迟寒阶通常只是冷淡地移开视线,从不回应。
梁霁明如何,他并没有兴趣探寻,不来烦他,乐得清静,将大部分时间都耗在了静心打坐和梁霁明承诺过的书室里。那里藏书颇丰,不乏一些外界难寻的孤本秘籍,倒是意外地合他心意。
被废的修为虽无法恢复,但身体底子仍在,精心调养之下,昔日沉重缠绵的病弱之气渐渐散去,脸色不再那么苍白得吓人,行走坐卧间,也恢复了过往的几分挺拔清矍。只是那双眼睛,依旧沉静如古井寒潭,看不出丝毫情绪。
只是夜深人静,指尖拂过书页,那晚梁霁明异常的身手、模仿他招式时的精准、以及最后那混不吝却又疏离的笑容,总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
这个人,像一团迷雾。看似张扬肆意,破绽百出,可当以为能轻易看透他时,又会猝不及防展现出截然不同的一面。
迟寒阶垂下眼眸,看着书页上排列的字句。
那人绝不是他在斛光台上见到过的梁霁明……又会是什么人呢。
梁家人知道这个“梁霁明”不是原先的那个梁霁明吗。
或者说,那人也在用这种看似“守诺”的方式,拉开距离,暗中观察。
迟寒阶放下书册,面无表情。不是很想理会这些事情。
只要梁霁明不再来招惹他。
*
梁霁明心里揣着事,脚下生风,径直去了梁初沅的院子。
他这位小叔虽常年在外,但在府中仍留有住处,陈设低调,透着股讲究和利落。
梁初沅正在擦拭他那把从不离身的长剑,见梁霁明闯进来,眉头微挑:“稀客。不在你那位‘夫人’跟前凑趣,跑我这儿来做什么?”
“小叔,”梁霁明也顾不上寒暄,开门见山,语气带着点自己也说不清的急切,“你再像上次那样,攻我一次。”
“……”
梁初沅擦剑的动作一顿,觉得自己听错了什么,抬起头,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发癫?”
“没发,认真的。”
梁霁明站定,甚至还摆了个略显敷衍的防御姿势,“快点,用上次的力道和速度。”
梁初沅表情更奇怪了,像是在看一个脑子不太清醒的人。那目光里混杂着探究、狐疑,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了然?他放下剑,没多问,只淡淡道:“那你小心了。”
他依言出手,动作快如闪电,依旧是直取梁霁明要害的路子,但这次,少了上次的盛怒,多了几分试探和疑虑。
结果毫无悬念。
梁霁明甚至连格挡的反应都没做全,只觉得眼前一花,手腕便被一股巨力钳住,整个人天旋地转,“砰”地一声被狠狠摁在了冰冷的紫檀木书案上,脸颊贴着光滑的木头,硌得生疼。
他甚至没看清梁初沅是怎么出手的。
……这样吗?
梁霁明眼中疑惑一闪而过。
那晚面对迟寒阶时,那种如同本能般涌现的、精妙刁钻的闪避和反击,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后来任凭他如何在脑中回忆、催动,身体就像是被封住了一般,僵硬笨拙,与寻常人毫无二致。
难道只有在面对迟寒阶的时候,那种诡异的“本能”才会被激发?
梁霁明维持着被压制的姿势,眉头紧锁,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困惑和思索,眼神都有些发直,呆呆地看着书案上清晰的木纹。
梁初沅原本只是配合他胡闹,可见他这副失魂落魄、仿佛受了巨大打击的模样,再扫过他手腕上还未完全消退的痕迹,以及方才主动要求“被攻击”的诡异行为……
那个荒谬又合理的念头再次窜进梁初沅的脑海。
他缓缓松开钳制,看着梁霁明慢吞吞地爬起来,还在那揉着手腕一脸若有所思。
这副……仿佛在回味什么、又带着点求而不得的烦躁神情。
梁初沅的表情变得极其复杂,用一种难以启齿、又带着点求证的语气,压低声音:“梁霁明,你,该不会是……”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最终还是慢慢地吐出了那个让他自己都不自在的猜测:“被你那房里那位……弄出什么毛病了?”
比如,不被“收拾”一顿,就浑身不自在?甚至……上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