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果果然

1、第 1 章

　　五点钟，火车到站。
　　她拿着行李走出车厢，已经坐了三十几个小时的车，浑身酸疼。
　　出站口异常冷清，五月，到底不是热闹的季节呢。
　　走过幽长的隧道，宽阔的广场铺陈在她面前，她蹲下去，拼命地喘息。
　　沿着广场前方的马路走下去，箱子很沉重，她吃力地拉着，在马路的一个小巷口，她向右拐，一直往前走，发现一个公园，她拉着箱子走进公园，寻了一处隐蔽的地方。
　　从手袋里取出那把瑞士军刀，皮箱被划开，她把箱子里的衣物扯出来，扔在地上，可是，箱子里除了衣服，并没有值钱的东西，她很气恼，在衣服堆里再翻找一遍，甚至不放过裤兜，然而，她还是失望了。
　　她把地上的衣服胡乱装进箱子，将箱子扔进了旁边的小桥下，整整衣装和头发，走出公园。
　　天，终于明亮起来。
　　她沿着来时的路走到大街上，刚才冷清的街市已经很热闹，正是上班时间，她听见自己肚子里的欢叫声，从早餐铺前慢慢走过，香甜的气息让她流连。
　　一对吃早餐的母女，小女孩五六岁，母亲似乎很严厉，女孩看着桌上的早餐，眼泪挂在脸蛋上。小女孩发现站在旁边的她，大眼睛忽闪忽闪，亮晶晶的，她朝小家伙挤挤眼睛，扮鬼脸，女孩笑起来，年轻的母亲发现了异常，转过头来瞅瞅她，然后站起身，拉着女儿离开。她在她们的座位上坐下，慢慢吃起来。
　　这个城市的气息比传说中的还要乖腻。
　　吃完早餐，她有些不知所措，如果一直在街道上走，肯定会累死。
　　走进商场，在一家卖化妆品的柜台前停下，她需要好好打理一下自己。
　　“小姐，请问有没有腮红？”她在柜台前的转椅上坐下。优雅而从容。
　　“有的。小姐皮肤很白，用这款吧，刚上市不久，反响很好的。”售货员小姐微笑着给她介绍。
　　“请问有试用装吗？”她指着售货员手中的腮红。
　　“有。小姐稍等。”售货员弯下腰去给她取。
　　她接过售货员手中的腮红，对着柜台上的镜子小心补妆，腮红在脸蛋上晕染开，气色看起来好很多，她很满意。在柜台小姐愠怒的目光中，她微笑着离开。
　　商场二楼是超市，她在化妆品区找到唇膏，因为唇膏不允许试用，她转过身去，刚好看见卫生间的标示，于是将唇膏小心塞进袖筒，朝卫生间走去，在卫生间涂好唇膏，给睫毛上也涂抹了一点，睫毛看上去浓密而修长，本来打算还回去，但想到这么小的东西，自己拿上好了，于是撕掉上面的小标签，装进自己的包包里。
　　她走出超市，上了三楼的服装区，导购员殷勤地接待了她，在店铺里闲逛了一会，她发现摄像头遍布店铺的各个角落，于是走出这家店。整个楼层逛完，都没有寻找到机会，只好离开商场，进入旁边的市场。
　　这里隐蔽许多，都是小商铺，她需要一件白衬衫，身上的那件还是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换上的，有些脏了。走进一家店，店主是一个胖胖的中年女人，她走一圈就出来了，这样的女人可不好应付，她进了旁边的店，这次必须成功。
　　一个年轻人坐在电脑后面，带着厚厚的眼镜，正聚精会神打网络游戏，她走进去，他只说随便看，然后继续在自己的世界里厮杀。
　　店里没有摄像头，她索性放开了胆子，拿了一件衬衣，还拿了一件咖啡色的蝙蝠袖罩衫，在试衣间里装进自己随身的包包里，包包已经被装得太满，但她还是忍不住拿了一条黑色的铅笔裙，这样，一套就齐全了。
　　她镇定地走出店铺，再次回到大街上，她要找一个地方把衣服换了，自己长长的风衣在灿烂的阳光下是多么的不合时宜啊。
　　她不想去公共卫生间，那里对她来说是噩梦，她要找一个干净的地方。
　　沿着街道往前走，她看见一栋豪华写字楼，她没有乘坐电梯，从大厅侧面的楼梯走上去，到了二楼，走过长长的通道，遇见忙碌的公司员工，然而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她甚至问了一个戴着眼镜抱着厚厚文件的女人卫生间在哪，对方腾出手给她指了卫生间的方向，然后匆忙离开，她没有来得及说声谢谢。
　　她去了卫生间，果然很干净，把衣服换好后，她不知道怎么处理换下来的衣服，丢了太可惜，下次也没衣服换，于是她把衣服叠好，洗手的时候问旁边的女职员可否给她一个袋子，对方回到办公室，给她取了个印有公司名称的手提袋，她把衣服装进去，提到一楼的保安室，说自己出去有事，把袋子寄存在这里一下，值勤的保安很爽快地答应了她。
　　换好衣服的她完全是一副都市白领的模样，站在写字楼前的马路上，她心情惬意，下一步就是物色一家不错的餐厅喂饱自己了。
　　还没到午饭时间，大部分人这时候都还在办公室里忙碌，她需要等待机遇。
　　还好早上吃了小女孩剩下的面包，还有几乎没有碰过的整杯牛奶，她还不觉得很饿。在街上溜了一会，她有些渴了，经过一家西餐厅，她实在忍不住，推门走了进去。服务员殷勤的接待让她觉得很滑稽，如果对方知道她身无分文，大概就会换另一张面孔了。
　　她在靠近窗户的位子坐下，刚才不经意扫了一眼大厅的挂钟，十一点一刻，时间还很早呢，她对服务员说一杯水就好了，自己要等人。服务员态度温和，很快给她送上水。
　　她无聊极了，拿起旁边书架上的杂志，慢慢翻看起来，今天早上除了皮箱里一无所获之外，其他时候运气都不错，希望中午的时候延续自己的好运气，她在心里祈祷。
　　一杯水喝完，服务员给她添上，她问服务员时间，服务员说马上到十二点。她说谢谢。
　　十二点一刻，往往是人流最多的时间，她点了爱吃的比萨和牛肉羹，还要了水果沙拉。
　　人越来越多，餐厅慢慢坐满了，一对母女进来，问她的位置是否有人，她说有的，母女俩离去，她慢慢地吃着，等待那个给自己付账的冤大头的到来。
　　一个戴着眼镜，满脸胡茬的男人站在她的面前，正准备问她他可不可以坐下，却发现她在皱眉头，那人知趣地离开。
　　今天不会这么倒霉吧！到现在还没遇上理想的对象，错过了这段人流高峰期，自己可就下不了台面了。她在寻找逃跑的机会。
　　等下一个，下一个来要求坐对面的人，自己就趁机离开。
　　一个三十岁的英俊男人在她对面坐下，根本没有经过她的允许，她有些愠怒，却马上展开笑颜，对不起啦，你就自认倒霉吧!她站起来离开，经过门口时，服务员为她拉开门，欢迎下次光临。
　　她走出餐厅，回头看到那个年轻男人正在慢慢地享受自己的午餐，动作斯文儒雅，等会你就该火冒三丈了，她笑起来。
　　吃饱喝足的她游走在各大商场间，她很喜欢那种被人殷勤接待的感觉，仿佛整个城市都很欢迎她的到来。
　　她在商场休息区坐下来，一个熟悉的面孔进入她的视野，她看看周围，这是一块死角，没有逃跑的通道，也没有藏身的地方，这下，自己很难堪了。
　　年轻男人在她旁边坐下，完全无视她的存在，一个人在那玩弄手机，她想，或许他没有认出自己吧，于是轻轻站起来，想要逃跑，就在她转身的时候，他说话了。
　　“怎么？又准备逃跑吗？”他还是刚才的姿势，把玩着手中的机子。
　　她朝四周看看，没有人注意她，她以为自己听错了，转过身，继续逃离。
　　“你不准备还我钱吗？”他一把拉住她，她乖乖坐回到位子上，他的力气真大，胳膊被他拉得好疼。
　　“什么钱啊？”她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霸王餐的钱。”他把手机放进裤袋，注意力集中到她身上，死死地看着她，仿佛在说‘看你往哪逃！’
　　“我什么时候吃霸王餐了？”她继续装白痴。
　　“要不要我拉你去刚才的餐厅？”他死死捏住她的胳膊。
　　“不要。你捏疼我了。”她可不想被送进那家餐厅，那样的话，自己就玩完了。
　　“你要怎样啊？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她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揉着被他捏得酸麻的手腕。
　　“好。那就把你命给我。”男人悠悠地说。
　　“我要去洗手间。”她终于想到摆脱他的办法。
　　“想跑？”男人拉着她的手朝商场洗手间走去，她进去，他守在门口，等着她出来。
　　在卫生间里走来走去，那个男人还站在门口，他到底要怎样啊，真是小气的男人，她琢磨着一定得想办法溜掉。
　　她看见一个跟她身材差不多的女孩子进来，她走上前去跟她搭讪，最后终于说服女孩跟她换衣服，毕竟自己这一身衣服还是新的呢。她换好衣服，把披散着的长发挽起来，背对着靠在门边的他走出去，终于逃脱他的魔掌。
　　哼哼，想跟我斗，还差得远呢！她大步流星走出商场。

　　下午的目标是必须要弄到钱，要不然晚上就得睡大街了。
　　在哪里比较容易弄到钱呢，她想来想去只好直接出手了。她朝人流拥挤的地方走去，这一条是步行街，好下手，也容易隐蔽自己。
　　她在步行街转了几个来回，都没发现目标，有些困倦了，但是，五月的天气晚上还很清冷呢，睡大街可不是闹着玩的，自己肯定吃不消，她在街道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观察来来往往的人群。
　　这条街上有很多卖小吃的摊位，很多情侣驻足，品尝美味，她觉得这是下手的好时机，手里都拿着食物，找的零钱被胡乱塞进裤兜里，随便掏出几张就可以了。
　　她站起来，挤进一家卖鱿鱼的摊位前，大家的眼睛都盯着铁板上的鱿鱼，谁也不会注意她，她轻易得手了，为安全起见，她耐心地等着老板分配，从裤兜里一大叠钞票中，抽出一张十元，给了老板，然后回到刚才的椅子上，开心地吃起来。
　　吃完鱿鱼，她弯下身扫了一眼裤兜，里面居然好几张红色的票面，她真感谢想要抓她的年轻男人，要不是他抓住自己，自己穿一身裙装，很容易被人注意呢！
　　感谢你，她由衷地说。也感谢那个和自己换衣服的女孩子，她这身休闲装，帮了自己大忙，特别是大大的裤兜，真好。她心里说过感谢后，站起身，要找一下今晚的容身之所了。
　　裤兜里装着好几百块钱，她想找一个舒服点的地方住，可是问遍了这条街的酒店，没有身份证的她，别人都不给她开房间。
　　她气鼓鼓地走出酒店，想要找个好地方住，得另想办法了。
　　遍地的酒吧和迪厅，让她有些犹豫，现在还不是晚间，大概遇不上好机会吧！她又实在无聊，想要看看有没有跟她一样无聊的人，于是进了一家挂着蓝色广告牌的酒吧，她喜欢蓝色。
　　在吧台上坐下，调酒师英俊帅气，她窃喜，为今天的运气鼓掌，她说蓝色妖姬，调酒师抬起头看了一眼她，有一瞬间的犹疑，但还是埋头调制她要的酒。
　　她一口将酒喝光，这种蓝色的溶液流进血管里，身体会不会变成蓝色呢？她想。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话，她一定要以这种酒作为维持生命的唯一养料。
　　她说还要一杯，年纪轻轻的调酒师被她吓到，担忧地看着她，她说我千杯不倒的。
　　她仰头，再一次一口喝光。
　　“酒是要慢慢品的。”调酒师似乎对她喝酒的习惯不满，也仿佛是觉得她不够尊重自己，喝一杯酒的时间至少应该比调制的时间长吧，这是他一直以来坚持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喝得太快？”她从包里取出唇膏，对着玻璃桌面慢慢涂抹她的睫毛，毫不在意地说。
　　“恩。”调酒师默认。
　　“哈哈。照你那么说，我是不是应该喝上几天，或者几年，比酿制一杯酒的时间还要长？”
　　“如果是陈年老酒，那我不是得在你这店里住个十年八载的。”她说完，转身而去。
　　调酒师傻傻地站在那里，他的观念完全被颠覆，是不是用越短暂的时间享受越长久心血换下的东西，会越觉得幸福呢？他的思绪停驻，忘记收钱。

　　酒吧这时候还很冷清，她在一处角落坐下，把裤兜里的钱全部掏出来堆在桌上，四张红的，还有些零钱，总共四百八十六元，她有些沮丧，比她猜想的要少，把钱放回裤兜，她扫了一眼酒吧，然后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她突然觉得那些闪着耀眼光芒的场所不是她想去的地方，她在夜晚越来越热闹的街道中穿行，和陌生的人们擦肩而过，她很伤感，却鼓起勇气，假装无所谓。
　　她沿着街道一直走，一直走，繁盛的商业街被甩在身后，夜晚的风有些凉，她收拢臂膀，抱着自己，给自己温暖。
　　她在街道旁的木椅上坐下，偶尔有车经过，她看着城市的万家灯火，想起自己的城市，此刻，是否有一盏灯为她而亮？在这个城市，她要找到一个属于她的家。她站起来，朝来时的路走回去，她必须回到人群中。
　　从一家KTV门前经过，她走了进去，唱一首歌给自己听，在这样的夜晚正好！
　　宽大的屏幕上放着歌曲的MV，她跟着唱起来，李玟的歌很难模仿，她却唱得极好，唱完一遍又一遍，像是在给自己催眠，然而却又异常清醒。她唱到泪眼迷蒙，扔掉话筒，冲出去，她不喜欢脆弱的自己。
　　她还是去了酒吧，除了酒吧，别无可去。
　　酒吧渐渐热闹起来，她看见一个男人坐在角落里，安静地抽烟，她喜欢抽烟的男人。刚坐下，她就后悔了，眼前的男人，今天已经是第三次碰到，她也不打算逃跑了。
　　“怎么？自投罗网？”男人熄灭了烟，看着她。
　　“如果怎么跑也跑不了，还跑什么呢？”她凑近男人，无赖地说。
　　“呵呵！那倒也是。”男人笑起来。
　　“你还真当自己是警察啊？”她不无嘲讽地说。
　　“你看，货真价实。”他掏出自己的证件，丢在她面前。
　　穿着警服的他看上去年轻帅气，和MV里的吴彦祖很像，可惜眼前的他相去甚远。
　　“儿子的证件吧？”她调侃他，在昏暗的灯光下，将他的证件拿近细看。
　　“我有那么老吗？”他对她的态度很不满。
　　“我可没那样说。”她端起他的酒，细品一口，调酒师说的不错，这样喝酒，味道确实甘美很多。
　　“今晚又准备让谁给你埋单呢？”他问。
　　她从裤兜里掏出钱，扔到他眼前。
　　“原来是爱占便宜的女人。”他突然对她来了兴趣，眼前这女孩子不过二十岁，应该在学校里接受教育才对，怎么在外面乱跑，凭他多年的经验，这女孩子不简单，居然还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太让他难堪了，还好别人不知道。
　　“哈哈。当时真没钱。”她说的是实话。
　　他从她的肩头看过去，整个酒吧都在眼前，他的目标也在视线之内，和他一起执行任务的同事都在各自的位置上，他放下心来。
　　“没钱还去吃西餐？不怕被发现啊？”他笑着说。
　　“当时饿了啦。从西餐厅前路过，实在是禁受不住诱惑，所以就进去了咯。”她不以为然地说。
　　他笑笑。这大概真的是小孩子做的事情吧!
　　“你是不是在执行什么特别任务啊？”她贴近他，好奇地问。
　　他把指头放在嘴上，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她转过头去，发现吧台附近有几个人行为诡异。
　　“是不是那几个人啊？”她指着吧台的方向，他迅速将她指着的手拉回来。
　　“你想害死我啊？你这样不就被那些人发现了吗？”他觉得眼前的女孩实在是有些脑残。
　　“他们犯什么罪了？”她的手腕再次被他弄疼。
　　“盗窃。”他轻轻地说。

　　“行动。”
　　他和同事们从各个角落向那几个小青年包抄过去，一眨眼的功夫，就将坏人生擒。她拎着包追上去，他问她还有什么事，她说没事，看看你们怎么处理那几个人，她指着蹲在地上，被戴上手铐的人。
　　他的同事悄悄问她跟他是什么关系，她说今天已经是第三次见面了，他的同事很理解地点点头。
　　押送犯人回局的时候，他的同事说天太晚了，叫他别去了，他坚持，他们却一致说你总不能把人家姑娘单独留下吧。他说我跟她没什么关系，他的同事们嬉笑着上车，跟他俩说再见，拉响警笛，呼啸而去。
　　“你跟他们说了什么？”他走到她面前，气呼呼地问。
　　“我什么也没说啊。”她装作很无辜。他紧盯着她的眼睛，她终于投降。
　　“我就说今天我们见了三面，没错吧？”她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这次换他投降了。
　　“你住哪？我送你回家。”他说。
　　“你同事把车开走了，你怎么送我啊？”她疑惑地问。
　　“不远的话走回去，远的话我送你到车站。”他的话听起来冷酷极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我没地方去。”她轻轻地说，说完低下头，看着地面，双手插在裤兜里，用脚戳地上的纸片，纸片却像是被粘在了地面上，她怎么戳也戳不动。
　　“你总得有个住处吧，昨晚你住哪的？”他焦急地问，掏出手机看时间。
　　“昨晚在火车上。”她老实地回答。
　　他在她身旁转来转去，无计可施。
　　“那你准备去哪呢？”他气急败坏地问她。
　　“不知道。”她蹲下去，把包包放在地面上，准备坐下去，却被他一把拉起来。
　　“地上多脏啊！你自己说吧，你去哪？”
　　“要不去你那？”她讨好地看着他，脸上堆满笑容，把包包抱在胸口上。
　　“我一个大男人带个小女孩回去，成什么样子？”他断然拒绝。
　　“你看天这么黑了，要是遇见坏人怎么办啊？”她可怜兮兮地说。
　　“你知道会遇见坏人，就应该早点找地方住。”他数落她。
　　“你行行好嘛！我保证听话。”她站起来拉着他的衣袖求他收留自己。
　　“好好好，我自认倒霉，说好了，就今晚啊，你明天找地方住去。”他终于肯收留她。
　　她拉着他的衣袖，跟着他回家，一路上唱起自编的歌，他说难听，她就唱得更大声，更起劲。
　　“原来你的家这么大，这么豪华啊。”她进去，对今晚的住处很满意。
　　“你把鞋换了。”他递给她一双自己的拖鞋。
　　“这么大的房子，还不想收留我，人品不怎样啊！”她换好鞋，把包包扔在茶几上，将身体在沙发上舒展开。真舒服！
　　“遇到无家可归的小猫小狗我就得收回来啊？我这又不是慈善机构。”他好心收留她，却被她说成人品有问题，他很郁闷。
　　“警察不是为老百姓做事吗？”她将头从松软的抱枕里抬起来，看着他。
　　他无话可说，站起来去洗手间，顺便将遥控扔给她。
　　她打开电视，没有好看的节目，或许又因为这一天一直在街上走来走去，她很快就睡着了。
　　他洗完澡出来，看到在沙发上睡得死死的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把床上唯一的薄毯子给她盖上，睡梦中的她表情恬淡，蜷缩着身子，像一只安静的小猫。
　　他却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盖被子有些凉，盖了又热，他不习惯开空调睡觉，今晚却没办法，只好把空调打开，冷气开足，然后盖着大棉被睡去。梦中，他捡到一只雪白的兔子，抱在怀里，温暖极了。早上醒来，头痛欲裂，梦境却很清晰地被记下。
　　她还在睡梦中，脸上挂着笑容，他从她身边经过，猜想她一定做了美梦，帮她把滑落的毯子重新盖好。
　　他简单地洗漱完，换好衣服和鞋，准备去上班，走的时候看看她，小姑娘睡得真安逸，想到下班的时候回来，她已经不在，他竟有一丝不舍，他拍拍自己的脑门，觉得自己肯定发烧了。
　　一点也没错，他真发烧了，刚到单位，他就觉得自己有些吃不消，起床时候的不适感再一次侵袭他的身体，而且来势更加猛烈，他顿感浑身冰凉。大声叫同事关掉空调，说好冷，大家疑惑地看着他，对面的小李伸出手来摸他的额头，说你发烧了，他自己摸摸，说好着呢，又让别人试试，都说他发烧了，叫他去医院打针，他只好请假回家。
　　他晕乎乎地回到家，刚打开门就瘫倒在地上，她吓一跳，跑过去问他怎么了，他嘴里含糊地说着冷，冷。
　　她摸摸他的额头，烧得很严重，她费尽力气把他拖到沙发上，关好门，跑到他卧室里把床上的大棉被取来，给他盖好，他的脸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她到冰箱里拿来冰块，用毛巾包上，给他降温。
　　翻遍抽屉也没找到退烧药，她跑出去给他买，昨天来的时候见到小区门口有一家卫生所，她把他盖好，打开饮水机的电源，然后冲出门去。
　　小区门口的卫生所早就关门，贴着转让的字条，她问旁边卖报纸的大爷附近哪里有药店，大爷指着前方，说前面的十字路口就有一家，她看着远处闪烁的红绿灯，深吸一口气，以五十米冲刺的速度冲向目标。
　　买好退烧药和感冒冲剂，她到旁边的超市以最快的速度买了简单的食材，然后往回赶。
　　她接了开水，把他扶起来，给他喂药，他烧得很厉害，意识模糊，她从未见过一个人可以烧得这么严重，而且是看起来那么强壮的男人，真是不可思议呢。
　　她把东西提到厨房，宽大而整洁的厨房长期被闲置着，真是浪费。切好菜，她出去看他有没有好些，他出了一身汗，衬衫完全湿透，摸摸额头，烧已经退去许多，她端来热水，给他擦脸，棉被里散发出难闻的汗酸味，她把昨晚自己盖的毯子给他盖上。
　　吃过药后的他进入梦乡，睡得很安稳，她坐在沙发头上，看着他，不时给他换毛巾，擦擦汗。
　　她是一个小偷，他是一个警察，而此刻，她在他的家里，照顾他，她不禁笑起来。等他醒了，好好讹他一笔。她想起昨晚在酒吧的事情，那几个小偷好像是一个团伙，肯定犯下不少案子吧，要不然怎么会出动那么多警察呢。她觉得那些小偷真够笨的。
　　快到中午了，他已经睡了几个小时，摸他的额头，已经不烫了。她到厨房做饭，煮了米粥，正在炒菜的时候他醒了，她关掉火，跑出去看他，他吃力地坐起来，问她在做什么，怎么还没走。她有些气恼，好心给他买药，还给他做饭，居然这样对待她，也不知道说声谢谢。他想要站起来，却因为乏力差点摔倒，她扶住他，他推开她，说自己没事，然后朝卫生间走去。
　　“你要干什么？”她大声问他。
　　他推门进去，没有理睬她，她气极了，天底下怎么有这样的男人，一点不懂知恩图报呢！
　　她回到厨房，做她最爱吃的番茄炒鸡蛋。
　　他洗完澡出来，她正等他吃饭。他看见桌上的菜有些诧异，似乎忘记了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
　　“你还会做饭啊？”他在餐桌旁坐下。
　　“我还以为你问我怎么还不走呢。”她很生气，拿起碗给他盛粥。
　　“厨艺不错嘛。”他喝了一口粥，赞赏地点点头。
　　“你刚才洗澡了？”她看他头发湿淋淋的，换了衣衫。
　　“恩，出了一身汗，难受。”他回答。
　　“刚退烧，怎么可以洗澡？”她责怪他，语气很凶。
　　“还好啦。不是休息一会就好了么？”他对她的愤怒不以为然。
　　“你以为你睡会就好了？是谁栽倒在门口的？我要是不去给你买药，这会儿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她端起粥，不想搭理他了。
　　“啊!有这事吗？”他完全忘记了发生的事情。
　　“没有。”她大声地说。
　　“你别生气啊。我大概是烧糊涂了。”他呵呵笑着，给她道歉。
　　她翻了下白眼，继续吃饭。他的胃口明显不好，刚退烧，吃不下去东西，碗里的粥还剩下大半。
　　“你最好把这粥喝完。”她命令似的说道。

　　吃完饭，她洗碗，他要帮忙，她说不用，然后把他推出厨房。
　　他身子还很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陪他一起看，他想要抽烟，她从茶几底下拿出打火机，给他点上。
　　“你不介意吧？”他问她。
　　“我喜欢抽烟的男人。”她的注意力再次转移到电视上。
　　那么，她喜欢的是抽烟这件事情，还是做这件事的男人呢？他不知道。
　　眼前这个女孩，让他想起橱柜里的瓷娃娃，长长的睫毛下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眼神清澈安宁，面容清秀，比昨日化妆后更美丽。他站起身，笑笑，她还那么年轻，在他眼里，和孩子没有区别，自己想什么呢！于是回到卧室，他想再躺一会。
　　他想起在餐馆见到她，她的对面正好没人，于是走过去坐下，抬起头看到她惊愕的神情。如果不是她的美丽，他恐怕不会过去的吧！想到这里，他笑笑，自己到底是男人啊，见到心动的女子，怎会无动于衷！
　　她什么时候会走呢？他真希望她不走了。

　　下午起来，他身体恢复得差不多，本就强健的他，如果不是吹了冷气，也不会感冒至此了。
　　她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正是播放《动物世界》的时间，她看得很认真，看到小动物们在草原上奔跑逗乐的时候，她浅浅地笑起来，然而，看到小动物遭遇不测的时候，她眉毛紧锁，眼睛里泛起泪光。他也看得很认真，不过看的是她，这个女孩真的没有长大呢。
　　“我们出去吃饭吧！”他把电视关了，再看下去，她会哭得一塌糊涂的吧。
　　“出去吃吗？好。”她站起来，拉着他的臂膀，一脸欢欣，刚才的愁绪比烟消散得还快。
　　他摇摇头，这个女孩，他读不懂。
　　他甩开她的手，大步向前，她跑着追上来，再次将手插进他的臂弯，抱得紧紧的，他无奈极了。
　　“小姐，这样不太好吧？我可还没结婚呢！”他想把她的手甩开，她却抓得更紧。
　　“没关系。我也没结婚呢。”她若无其事。
　　“不是。你结没结婚跟我没关系，问题是叫我周围的邻居看见，拉着这么个小女孩，影响不好吧？”他站定，直视着她的眼睛。
　　“莫非你还觉得吃亏？”她并不躲避，无辜地看着他。
　　“算了。你拉着就拉着吧。”他转身，第N次语塞。
　　他去了平时和朋友常去的火锅城，老板娘殷勤得几乎献媚，说话的时候不断拿眼睛瞅她。
　　“我是他表妹。”她大声说，算是对老板娘的警告。
　　他正问老板娘最近店里的情况，被她突然打断，忘记自己说到哪了。老板娘很尴尬地笑笑，不再说话，带他们到安静的包间。
　　“还是平常的就好。”他没有看菜单，直接吩咐老板娘。
　　“好，好。马上就来，陈警官稍等。”老板娘谦卑的样子实在可笑，她忍不住笑起来。
　　“笑什么呢？”他点燃一根香烟，眼圈从嘴里吐出来。
　　“你们在外面都这么霸道么？”她好奇又略带嘲讽地问他。
　　“我霸道吗？”他坐直身子，他可不想被人这样评论。
　　“你看这老板娘见到你的样子，讨好你呢，你是不是拿了她好处？”她调侃他。
　　“我可是很正直的人啊，只是人家知道我是警察，所以比较尊重。”他把烟头摁灭，用了很大的力气。
　　“好警察，行了吧？”她玩弄桌上的餐具，不看他。
　　刚才的怒气烟消云散，他实在生不了她的气，虽然他的脾气在局里是出了名的暴躁。
　　他再次点燃一根烟，她转过来，支着下巴，认真地看着他。
　　“别这样看着我，好不好？”他被她看得心里发毛。
　　“看一下，你又不损失什么！”她花痴一样的眼神一点没松懈。
　　“我不自在。”他把烟从嘴里拿出来，夹在指缝间，气呼呼地说。
　　“你想不想听故事？”她满怀期待地问他。
　　“我又不是小孩子，听什么故事。”他还击她。
　　她转过头，不再看他，眼睛盯着桌子，嘟着嘴，闷闷不乐。
　　“你讲吧，讲吧，我听。”看她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他投降。
　　“早说呗!”她抬头，怒视着他，大概因为讲的故事比较美好，她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脸上挂着温暖的笑容，开始讲故事。
　　“有一个女孩，在她十六岁的时候遇到一个画家，画家很出名，也比女孩大很多，女孩却悄悄爱上他。”她讲到这里，突然不说话了。
　　“然后呢？是不是单相思？”他假装很认真地问她。
　　“算了，算了。跟你这没情调的人没法讲故事。”她站起来，拉开房门，怎么还不上菜呢，自己都饿了。
　　“怎么，饿了呀？”他掏出手机看时间，差不多该上菜了。
　　“平时来都会等很久的。”他说。
　　“那老板娘是不是故意让你们等啊？”她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饿得没力气了的样子。
　　“别的客人一般会等一个多小时，现在才过去二十分钟而已。”
　　“别的客人等一个小时，你们是不是得等两个小时？”她想，要是等两个小时，自己就惨了。
　　“为什么我就得等两个小时呢？”不知道她的小脑瓜子都装了些什么，怎么总歧视我呢？他想不明白。
　　“警察嘛，当然会让别人先吃上拉。”她认真地解释。
　　“警察就不是人啊？”他反驳她。
　　“当然是，不过，不过。。。”她也讲不出理由，但她确实是那样想的。
　　门被推开，服务员进来，给他们一一摆好菜，点好火，然后退下去。
　　“这么快就两个小时了！”她感叹道，忙着将菜夹进锅里。
　　听到她的话，他懒得解释，明明才过去半小时，时间观念未免也太差了吧！
　　吃完热腾腾的火锅，他觉得自己好了很多，想去单位看看，昨天抓到的几个盗窃犯也不知道处理得怎样了。
　　“我想去逛商场。”她拉着他的衣袖，略带祈求。
　　“我想回单位看看，你自己一个人逛吧，逛完先回去。”他说。
　　看着他的背影离去，她使劲跺跺脚，然后走进商场。
　　虽然他把自己丢下，但还是要感谢他收留自己，她想好了，要送给他一件礼物。
　　在商场逛许久，看见了中意的东西，价格惊人，她犹豫许久，舍不得就这么放弃，一直和自己做思想斗争。
　　整个商场突然陷入黑暗，警笛拉响，人们慌乱地寻找出口，就在一瞬间，应急灯亮了起来，人群安静下来，有次序地离开，她跟着人群一起奔向楼梯，到达一楼的大厅，灯骤然亮起来，商场恢复运转，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她离开。
　　夜晚的风很凉，她还不习惯这个城市，她的城市这时候已经很热，而这里，她觉得很冷，像冬天刚刚过去的早春，她抱着胳膊，还是冷，她想起自己寄存在写字楼的衣服，于是拐弯，她要去取回来。
　　大街上时髦的女孩子们穿得那么单薄，她却觉得冷，她想起小时候的童话故事，她觉得自己就是那只与周围格格不入的丑小鸭。
　　到达写字楼，执勤的保安并没认出她来，她说昨天中午放了个纸袋在这里，现在来取，保安将纸袋扔给她，大概是因为翻看了纸袋，知道没重要的东西，别人也不会要。
　　她提着纸袋回去，整个城市的灯火都被点燃，这个城市真的很温暖，她站在过街天桥上，大声喊，我喜欢这里。在周围人群诧异的目光中，她快速奔跑，消失在人海。
　　回到家，他等在门口，原来他早已回来，她赶紧打开门。
　　“去哪里了？商场离这里不远呀！”他在沙发上坐下，打开电视，看上去心情不错。
　　“我去取衣服了。”她扬扬手中的袋子。
　　“哦。”
　　“我可不可以用你的洗衣机啊？”她问。
　　“可以。”他头也不回，答应道。
　　洗完衣服，把衣服挂在阳台上，她小心翼翼走到他身旁坐下。
　　“给你送件礼物。”她从身后拿出一个盒子，放在他身旁的沙发上。
　　“礼物？为什么要送礼物啊？”他看看旁边的盒子，转过头去继续看电视。
　　“你打开看看嘛！”她拉拉他后背的衣服。
　　“贵不贵？”他打开盒子，一块精致的手表。
　　“不贵，不贵。”她拼命地摆手。
　　“你送我礼物，把钱都发光了吧？”他把手表戴在手上，很合适，也很漂亮。
　　“没有。”她看见他戴上，很高兴。
　　“这手表看上去不便宜啊，你钱还没花完？”他再次问她。
　　“真没花完。”她笑着说。
　　“多少钱？我给你。”他掏出钱包，问她。
　　“我说了送你的嘛！”她坚决不要。
　　“不过这手表确实挺好看，谢谢你啊。”他说。
　　“你喜欢就好了。”

　　“我睡沙发。”她坚持。
　　“女孩子睡沙发怎么可以，你睡床。”他把她往卧室推。
　　“我习惯睡沙发，在家里我经常睡沙发的。”她说。
　　“在这里，你是客人，睡沙发成什么样子！”谁也说不服谁。
　　“那我盖厚被子，说实在的，我觉得你们这好冷。”她说。
　　“好，你得睡床上。”他的话不容她反驳。

　　他很早就起床，今天要早点去单位，盗窃案还没处理完毕。
　　单位里还没有人，他拿起桌上的录像带，放进电脑里，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那不就是他家附近的商场吗？
　　门被推开，对面的小李来了，他忙问怎么回事。
　　“昨天晚上，这家商场好像失窃了。”小李说。
　　“是南二环附近的商场吗？”他忙问。
　　“是啊，你好像就住那边嘛！”小李转到他身后。
　　“你这表很不错啊！”小李发现他戴的手表。
　　“一个朋友送的。”他淡然。
　　“什么朋友？老实交代，送这么贵的礼物，是女的吧？”小李说。
　　“不贵。”他的注意力集中在视频剪辑上。
　　“几万块还不贵？”小李回到自己的桌前。
　　“几万块？你说这块表几万块？”他突然紧张起来，将打开的视频关掉。
　　“是啊。上次和女朋友去看了，太贵，没敢买。”小李抬起头，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
　　“这案子是谁负责的？”他急忙问。
　　“目前还没确定，商场还没有整理出失窃物品的清单，就送了这带子过来。”小李说。
　　“这带子还有谁看过？”他把带子放进自己的抽屉，锁起来。
　　“你应该是第一个看的，昨晚下班的时候才送过来，对了，就是你走后没多久送过来的，还没来得及看。怎么？你对这案子感兴趣？”小李觉得陈警官今天很奇怪，这种小案子，他以前都交给底下人负责的。
　　“这案子我来查，你跟大家说一下。”他拿起帽子，准备离开，犹豫了一下，又将抽屉里的带子拿出来，装在随身的包里，对小李说自己要去商场，然后开车走了。
　　他来到商场，商场一切正常，看不出失窃的景象，商场负责人在门口迎接他，将他请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跟他说了详细情况，商场并没有什么大的损失，所以没有将失窃的事声张出去，这时候门被敲响，负责人亲自去开门。来人和负责人在门边耳语几句，负责人离去，来人进来将门小心关好。
　　是一位中年男子，自我介绍是商场里钟表店的老板，然后看着他，不再说话。
　　“怎么？继续说啊。”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没，没什么。”老板尴尬地笑笑。“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钟表店老板退出去，刚才的负责人进来。
　　“陈警官辛苦了，商场里并没有什么损失，我们已在顶楼安排了酒宴，请陈警官赏脸。”负责人满脸笑容。
　　“真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走了，以后要注意，谨防再次发生类似的事件。”他站起来，谢绝了负责人的宴请，从商场走出来，直接回家。
　　她在厨房，他打开电视，仔细研究那段视频，他看见她在钟表柜台前徘徊，周围除了她，没有第二个可疑的人，突然，视频里一片黑，只听见人群的尖叫声，等再出来画面的时候，表已经失窃了。
　　那么，这块表果真是她偷的了。他把表取下来，狠狠扔在沙发上。
　　她站在厨房的门口，看见他恼怒的样子，不敢出声。
　　“为什么要去偷东西？”他大声质问她。
　　那么好的女孩子，为什么偏偏是个小偷呢？他难过得要死。如果这件案子被别人接过去，她一定会蹲监狱的，她难道不知道？
　　她抖动着肩膀，眼泪哗哗地流，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把房门锁上。
　　她坐在沙发上，不断重复播放那段视频，然后关掉电视，解下围裙，从阳台上收回衣服，换下来时的衣装，轻轻拉上门，走了。
　　听不见任何声音，他从房间里出来，整个屋子空荡荡的，就像从来没有人来过，可是茶几上的手表和餐桌上炒好的菜都告诉他，她来过。
　　他奔出门去，一定要找到她，就像昨天无数次的相遇一样，他还能遇到她。他跑遍附近的商场，走遍大街小巷，都没有她的影子，他问卖报的大爷，有没有看见过一个漂漂亮亮的女孩子，大爷说漂亮的女孩子多了，他垂头丧气地离开。
　　他每天都去遇见她的西餐厅，希望一转眼，她就坐在那里，等着他救她。从来不去酒吧的他成了酒吧的常客，这座城市大大小小的酒吧被他跑了个遍，有一次，听一个年轻的调酒师说曾经遇到一个奇怪的女孩子，女孩子总是一口将酒喝干，他说酒应该慢慢品尝才对，女孩子说如果是陈年的酒，她是不是要在这住下，喝酿制酒的时间那么长才对。调酒师说那个女孩子就像天使，眨眼间就不见了，连钱都没有付。
　　他确定是她。他希望自己是一杯酒，留给她慢慢品尝，比酿制的时间还要长久。
　　他喝醉了，走在回家的路上，城市的灯火辉煌而灿烂，他看见她朝他微笑，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她，却扑倒在路边的花坛上。
　　他再也找不到她，他踉跄着回到家，打开那段模糊的视频，图像中一个扇着翅膀的洁白的天使出现在画面中，朝他挥手。
　　他到处寻找她在这个城市留下的痕迹，可是，他问遍了路人和商铺，没有一个见过她的人，他不相信，他想起她说过坐火车来到这个城市，于是去火车站，将那几天的视频全部取回来，如果她乘车离去，也一定会出现，可是，他在家里将那段视频研究了很久，一个镜头一个镜头地切换，连她的影子也没找到。
　　“你到哪里去了？”他大声喊道。
　　屋子里除了空旷的回音，什么也没有。
　　她，果真就是天使么？他将手表放在手心，想起她拉着自己衣袖的样子，那么真实，又仿佛是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