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院星空》追逐阳光

43、筲箕街的改造

　　“明天赶过来不就得了，反正在庆源，就算南北两个区的距离，也不过个把小时。”
　　“今天好奇怪，心里老感觉有些不安，还是先过来瞧瞧。”
　　“你对宗影帝真是不错，真羡慕你们的同学关系啊，”许冲感慨了一句，“要不咱们改下次吧，你可是特意来找小宗呢。”
　　“没事，反正他在忙呢，咱俩喝上个把小时，刚好。”
　　说是刚好，可等两人吃饱喝足回酒店时，都快深夜零点了，大堂冷冷清清，服务台值班的小姑娘哈欠连连，见许冲醉熏熏地拉着虞剑锋高淡阔论，一身的酒气还大声喧哗，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好不容易把许冲送上电梯，虞剑锋正在犹豫是叫代驾过来回家呢还是登记住宿，李勤平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李师傅来得正好，”虞剑锋赶紧上前打招呼，“明天的戏没什么问题吧？”
　　“这个……”李勤平被问蒙了，“不是很清楚，宗少一下午都在琢磨呢。”我一个保镖兼司机和生活助理，对片场上的事哪会清楚呀，这个得问王秘书才是。
　　“不是说饰演方面，我是说安全性，”虞剑锋停了停，继续道，“防护措施有没有做到位，可不能掉以轻心，上次从马上摔下来，就是因为大意了，事先没测试。”
　　“不是枪战戏也不是武打戏，文戏而已，应该没问题吧，”李勤平神经一紧，“虞总怎么想到安全方面去了？”
　　“今天跟清岩打电话之后，心里一直烦躁不安，有点不放心便跑了过来。”
　　“不补拍镜头的话，明天剧组就能杀青了，”李勤平笑了笑，“虞总经常来剧组，是有感情的，现在要解散了，心里不舍也是难免的。”没了结识客源的机会，你心里当然空落落的了。
　　“正因为我这个外人对剧组熟，所以才感觉有些不对劲，”虞剑锋摆了摆手，“算了，可能是这几天没睡好闹的，我明天不干别的，就在现场呆着。”心意既定，虞剑锋去服务台办理住宿了。
　　李勤平看着虞剑锋的背影，眉头一锁，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筲箕街的修缮说起来简单，一旦具体接手，事情不知道有多烦杂，尽管承建方是通古旗下的建筑公司，资质好管理强，但很多事情还得建设方拿主意，大到整个筲箕街的规划布局，小到具体铺位的设计元素，都得由建设方拍板决定。
　　街如其名，整个筲箕街的形状犹如一个筲箕，南边靠江边的一头因为有个大码头，宽达百余米，北边和一条城区主干道环城路交叉，受城市现代化改造的影响，筲箕街北边的路口被不断侵占，宽不足二十米。街两旁都是富丽堂皇的大厦，可说是环城路的标志性建筑，拆是不可能，最大限度拓宽的话，北面路口也不会超出二十米。按钱宸的设想，北面的筲箕口建一个明清风格的花岗岩牌坊，用来彰显筲箕街别具风格的存在感。
　　筲箕街是个筲箕形，但整个筲箕街片区却像一张弓，环城路就是弓的弦，除了筲箕街的南边是码头外，街东西两边低矮的建筑鳞次栉比也是一直建到了江边。
　　南北向的筲箕街长不过八九百余米，东西两边胡同却特别多，街东边有七条，街西边有八条，且都比较狭窄，最宽的胡同三米左右，最窄的不到两米，胡同大都是闭塞的，走到底就进了住户家，东西十五条胡同只有两条直通江边，胡同的名称也很随意，没个固定的，同一条胡同，有的人叫它打铁弄，也有的人叫它烧饼弄。
　　钱宸协同Z大几个皓首教授在调研的基础上，对东西两边胡同的修缮计划是，将东边七条胡同统一为弄，西边八条胡同统一为巷，根据实际的路状环境和年代延续下来的商业经营现状，打造各具特色的七弄八巷，每个弄堂和巷子的具体名称在全市范围内征集，一旦采用，一个奖励五千元。同时，将那些随意排放污水的临江建筑拆除，沿江修筑一条弧形防洪堤，把七弄八巷打通，形成一个内循环，七弄八巷定为单向车道，十五条弄巷只能进，要出得沿着防洪堤开到南边码头，防洪堤上建一个大停车场。
　　钱宸的构想经过市城市规划设计园的评估，得到了肯定，也被庆源市政府采纳，报经省政府后，同意按他的设想进行修缮改造。
　　有了省里的支持，工程推进相当快，由城管局负责的拆迁工作也很神速，没遇到什么助力，一则沿江的建筑脏乱差，破窗效应，租住的居民有样跟样，什么污水都直接往江里排，筲箕街的居民抱怨比较大，再则房产所有人对拆迁补偿大都很满意。
　　虽说坐在办公室就可分派工作，但钱宸还是不放心，一有空就往筲箕街跑，不但筲箕街的居民跟他熟，就是通古建筑的民工也都知道他是负责修缮的单位头头。
　　通古建筑来筲箕街主事的负责人叫吕续林，是个已过退休年纪的老头，也是和潘意庆一同打天下的元老，在通古德高望重。通古不是没和政府部门合作过，但像钱宸这样经常往工地上跑的却是从没见过，吕续林很是意外，心下感慨不已，哪怕一大把年纪，钱宸每次来他都会亲自接待，陪着到处溜达。一开始，吕续林很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政府会把改造的重担分派到一个企业领导身上，再有国有的身份，再有行政级别，也毕竟担着企业的名头，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吕续林终于明白，由钱宸负责改造事宜，确实是再合适不过，做事专业，敢于担责，勇于创新，还没有一点私心。
　　这天，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到家，钱宸倒头就睡，睡到半夜被渴醒，起身倒了杯水，没成想一个没握住，玻璃杯掉在地板上，躬下身子去捡碎片，可能是睡蒙了，一不小心手指被划破，滴了一滩的血，钱宸烦躁地赶紧去找创口贴。
　　天亮后，钱宸又想去筲箕街看看，结果被他舅舅堵了门。
　　“周末都没得闲？”应霖见外甥一副准备出门的架式，怜惜地道。
　　“路过那顺便看一眼。”
　　“就知道捉不到你人，亏我来得早。走，一起去吃早饭，有事要跟你说。”
　　就近挑了个早餐点，甥舅两人点了些小笼包煎蛋八宝粥之类的，边吃边聊。
　　应霖把来意说了，听他单位同事提及，邻省有个老中医，在治疗老年痴呆方面很有成效。钱宸的奶奶几年前患上阿尔茨海默症，应霖建议钱宸把奶奶带去让老中医瞧瞧。
　　“谢谢老舅，不过我奶奶的病是医学难题，别听人忽悠。”钱宸理智地道。
　　“我也不可能人家说什么就信，”应霖从包里摸出一张纸和一小包药来，“我从同事那里要来了药，拿去给你奶奶的主治医生看看，对不对症。好好放好，讨来可不容易。”
　　“还有药方啊，”钱宸接过去摊开看了看，“都是怪里怪气的名字，看不懂。”
　　“中药名怪里怪气的多呢，你能看得懂就能悬壶济世了。”
　　“我奶奶的主治医生是从国外回来的西医，怕是也看不懂，我拿去找中医看看。”
　　“多条路多些希望，说不定还真有用呢，真要治好了，你不也轻松些。”应霖叹气道。
　　“我倒没什么，只是可怜我爷爷辛苦，奶奶身边半刻都离不开人。”钱宸皱了皱眉。
　　“出钱治疗的不是你啊，雇护工的不是你啊，每周至少还要跑一趟郊区，够辛苦的了，”应霖摇了摇头，“儿子对父母不管不问，孙子赡养爷爷奶奶，我是从来没听说过，你爸让我开了眼。”
　　“是不是看到我家情况，所以你才不想生小孩？”钱宸笑了笑。
　　“也不是没有这方面的原因，”应霖倒是实诚，“生个你一样的儿子自然是抱着头笑，万一生了你爸那样的儿子，我不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若在我爸面间说这话，我妈指定要抡菜刀，”钱宸把煎蛋移到舅舅跟前，“还是外公说得对，千人千种性，都要像你这样，人类要灭绝，都要像我这样，人类也要绝种。”
　　“谁说不是，所以说，活在世上，人跟人要互相感谢。”
　　“爷爷把拆迁补偿城区的大套房子给了我，自己住了郊区的小套，我爸以此为由，要我负责两位老人的生活。依现在的房价，丽台路的房子能值两千多万，要我负责养老说得过去。”
　　“一码归一码，不能混为一谈，”应霖气愤地道，“你爷爷奶奶含辛茹苦养大你爸，供他读大学，给他们养老是应该的。你就是被爸妈逼迫惯了，潜意识臣服他们，说什么都服从，要是拿到法院去告，保证你爸会坐牢，不赡养老人，既有违道德，又有违法律。”
　　“自己爸妈，何来臣服一说。”钱宸淡淡地道。
　　“我也就看不惯，嘴贱，帮你叫几句屈，你心善，人正直，能这样做嘛我其实挺高兴，”应霖唉叹道，“年纪轻轻负担就这么重，也不知道宗家会不会看得上你。”
　　“舅舅，你扯远了。”
　　“什么远不远啊，”应霖丧气地道，“本来筲箕街由嘉明建筑负责多合适啊，资质够格，又是本土企业，对当地风土人情最为熟悉，承揽下来的话，还能提升企业名气，互惠互利多好的事，可知道是你主管后，嘉明竟然退出，推荐个外地企业来，你自己反思一下，宗清岩爸妈是不是嫌弃你的意思？”
　　“是，嫌弃了十多年。”钱宸苦笑道。
　　“宸宸啊，”应霖突然正颜道，“外公外婆虽然也给了你一套房，但不用担心他们的养老，有舅舅在呢，放心，我绝不会推给你的。你爸不怕人家戳脊梁骨，舅舅可是个要脸面的人，不赡养父母，我丢不起那个人。”
　　“谢谢舅舅，”钱宸嘴角扬了扬，“可不能往养老院送哦。”
　　“臭小子，我怎么赡养老人要你操什么心。”应霖白眼道。
　　“是我外公外婆啊，我不操心良心不喂了狗么。”
　　“放心啦，你舅舅咸鱼一个，照顾两位老人能有什么问题，”应霖不耻地道，“倒是某位良心喂了狗的东西，结婚三十多年，探望岳父岳母的次数屈指可数。”
　　“不喜欢的人别去想，越想越添堵，不利于身心健康。”
　　“嗯，说得有理，苍蝇讨厌，盯着苍蝇跑纯粹是找恶心，”应霖关心地道，“见天的往工地上跑，注意身体，别仗着年轻不当回事，劳累过度可不行，捞业绩也要注意自身健康。”
　　“也没见天往工地上跑，有空就去顺途看一眼，”钱宸把手臂往应霖方向伸了伸，“每周我会去拳击馆训练两次，雷打不动。”
　　“嗯，确实不错，腱子肉很结实，”应霖伸手在钱宸大臂上捏了捏，笑道，“难得，你爸妈不支持的爱好能坚持下来。你手臂不是受伤了么，能打拳击？”
　　“养得差不多了，不实战就行。我大学就开始训练了，一直坚持到现在。”钱宸有些显摆地道。
　　“是为了一把能抱起宗影帝么。”应霖不正经地道。
　　“舅舅别取笑我哈。”钱宸不好意思地捏了捏鼻子。
　　“宸宸啊，”应霖见外甥那副含羞的样子，心里一阵酸楚，怜惜地道，“舅舅不敢妄称能说会道，但比起你来还是会说，要我帮忙尽管讲，时机成熟的话，你吱一声，让我去找宗清岩爸妈，替你说合说合。”
　　“那哪成啊，你跟宗家不亲不熟的，哪会让舅舅去找不自在。”
　　“我找不自在如果能换你自在，不就值当了。”应霖侠气地道。
　　“舅舅大恩，终身不忘，外甥先谢过舅舅了。”钱宸一把抓住应霖的手摇了摇。
　　“你不客气客气？”应霖眨了眨眼。
　　“舅舅反悔了？”
　　“反悔倒不至于，”应霖哼了哼，“感觉好像又入了你的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