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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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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完全清醒过来时,我就感觉有两道视线紧紧钉在我身上,专注程度叫我差点以为自己其实是一块摆在餐盘里的上好牛排。
我连忙睁眼。
却是一愣,入目不是熟悉的那面房顶。
“伊丽丝,你醒了?”
脚步声靠近,我下意识侧头,那张就算在镜头特写里也毫无死角的脸就这么出现在我的视野中。
“……爸爸?”
我脱口而出。
“嗯,我在。”他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伸手贴了贴我的额头,“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
我掐了下自己的胳膊。
好痛!是真的,这不是梦!
“爸、爸爸!”
我赶紧想从床上坐起来,掀起的被子却被一股大力盖到头上。
“别动甜心,小心着凉。”
死侍的声音隔着被子传进来,让人听不出情绪。
但我还没来得及把头伸出来,被子就再次被人掀开了。
“她需要通风。”爸爸低头看着我,眼神温和极了,语气却很淡,“还有,威尔逊,请你注意称呼。”
死侍却像没听到似的,凑到我面前。我转过头,看到他伸出的手上每根手指都套着一只用餐巾纸叠成的小兔子。十根手指张合,就像十只小兔在跳舞。
“哇……”
我把手探出被子想碰一碰死侍的手指,另一侧又伸过来一只手。
我再次转过头。
爸爸抓住我那根蠢蠢欲动的手指,微笑道:“宝贝,饿不饿?要不要叫厨师给你做点什么?”
余光瞥见死侍做了个恶寒的动作,我僵直脊背摇头:“不用了爸爸,我不饿。”
“甜心刚醒,当然是最想喝水了。”一根吸管戳到我嘴边,死侍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水杯,吸管上还有粉红爱心花纹,“快,甜心,张嘴。”
“谢、谢谢……韦德。”从死侍手里接过杯子,我闷头喝水,莫名觉得另一侧空气的温度在下降。
我缩起脖子,又猛吸了两口水。
“怎么样,哥的水是不是喝起来都是甜的?”
“咳咳咳……”
一口水呛在嗓子里,我猛烈地咳嗽起来。爸爸赶紧轻拍我的后背,顺便拿走了我手中的水杯。等到终于缓过气来,我用纸巾遮住半张脸,假装擦拭着水渍,一边用眼神控诉死侍。
这家伙却竟然朝我送了一个飞吻!
我浑身一激灵,就听见耳畔响起爸爸的声音:“伊丽丝。”
“什么?”我条件反射地立刻放下纸巾,转头努力向他露出一个不那么僵硬的微笑,“我听着呢,爸爸。”
爸爸的面色没什么变化,依旧温柔地看着我。他捋了捋我的鬓发,袖口上金色的袖扣触到脸上有些冰凉。似乎是注意到了,他放下手,柔声对我道:“时间还早,你再睡一会,我们不打扰你了。”
说着,他站起身理了理衣摆,视线朝着对面抬了几分,没再多说一句。不过死侍向来不会看眼色,或者说,他从来都懒得看,于是依旧蹲在床边向我摆弄那些明显是打发时间折出来的小兔指套。
我咽了咽口水,瞟了眼左边,又偷偷看右边。
跟死侍相处了几个月,我基本已经摸清了他的脾气,因为他本来也就很好懂,若是他不喜欢的人,他一定穷尽手段毫无底线也要让那个人不好过,光是嘴就能贡献一半的杀伤力。现在这样冷暴力一般的态度反而不像是他的性格,我不禁开始怀疑他是不是OOC了,却又莫名觉得他现在的行为有点像某些犬科动物宣誓领地的样子。
而爸爸——虽然我们真正见面不过几个小时,甚至其中的大部分时间我都并不是清醒状态,并且他的面上也看不出任何异常,身经百战的表情管理能力可谓一流,但我就是隐隐觉得——他现在很不高兴。
果然——
“费尔南德斯宅邸很安全,在这里我女儿的安全就不劳你费心了,威尔逊先生。”爸爸开口了,态度客气疏离,“我让人给你安排了客房,请随我一同出去。”
我感觉脑中神经一跳,空气中的火药味越发浓了。死侍的动作顿住,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玩的事一般,他终于把注意力放到爸爸身上,微微眯起眼。
我顿时警铃大作,他这个神情我简直太熟悉了!如果放任他说话,那接下来的内容绝对是精神污染级别的!
“哦尊敬的总统先……”
“呃,爸爸!”几乎没经过大脑思考,我下意识捂住死侍的嘴,紧张到有些结巴,“那个,我、我还想和您聊会儿天,不想睡觉,您、您可以先别走吗……”
差点咬到舌头,我连忙住嘴,不等爸爸回答,又扭头对死侍说:“韦德,辛苦你带我来这里,你也快去休息吧。”
隔着头套我都能看出被捂住嘴的这人可怜兮兮的眼神。不过,谁怕谁,我也扁起嘴朝他眨眼,然后满意地感受到手下人的身体猛地一震。
“甜心你太过分了。”他握住我的手腕小声道,然后“唰”地站起身,“那哥得吃一份墨西哥卷饼才能睡着!”这句话是大声说的。
爸爸摁了床头的呼叫器吩咐了几句。
死侍趁机捏了捏我的手腕,又挠了挠我的手心,才晃晃悠悠跟着赶来的佣人离开了房间。
听到房门合上,我咽了咽口水,把被子往上拎了一点,只露出眼睛盯着天花板看。
旁边的椅子被人拖动,余光中那道挺拔的身形矮下来,我听见布料与木质椅子摩擦的声音。
气氛变得有些古怪,就好像手里捧着一杯倒得正满的热水,明明烫得想松手,却又怕泼出去的水让场面更狼狈。
身侧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那只刚刚替我捋过鬓发的手再次伸过来,卷起的袖口落在柔软的被子上,轻轻把被边往下拉了一点。空气涌进来,我才发现自己已经被闷得有些喘不过来气了。
“你很喜欢他?”
沉默最终还是由爸爸打破,但他的语气既不像电视里那般自信庄重,也不复刚才的疏离与威压,竟像是带着几分犹豫和小心翼翼似的,让我忍不住还是转头看向他。
在这间卧室明亮的光线下,即使身上的西装还未褪下,男人脸上的疲惫也无处遁形。近距离看,那张镜头里意气风发的脸也免不了多了细小的纹路与褶皱,下巴上还冒了些金色的胡茬。经历了一晚上的情绪起伏,他的眼睛里爬上了红血丝,湛蓝色的眼瞳中却满是我的身影。
这么看着,眼前的男人忽然就没那么有距离感了,一种“啊,原来他真的是我的爸爸”的想法在脑海中愈发清晰。于是我忽然想到,许多许多年前,那段我尚在襁褓中的时间里,他是不是也曾无数次像现在这样注视着我,饱含忧虑与愧疚,夜夜在痛苦与希望的交织中辗转反侧,最终作出以这样极端的方式来保护我的决定?
他向来运筹帷幄,那在他的计划中,又到底是否有与我相见的一天?
于是我坐起身,抱住一旁多余的枕头直视坐在床边的男人。
“您想对我说的只有这个吗?”观察着他的神色,我咬了咬下唇,继续道,“我以为,您会想问问我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不过我周围的人本来也都是您安排的,我的一举一动您都一清二楚吧。”
“我原本也是这么认为的,亲爱的。”爸爸双手交握,微微前倾身体,语气就像在哄一个孩子,“但你今天却给了我这么大一个惊喜,我可完全不知道你的小计策,不过这样做还是太危险了……”
“我只是灌醉了苏珊,又留下了项链而已,这根本算不上计策。爸爸,一直以来我听从您所有的安排,您却以为我脆弱到只敢缩在您为我搭建的温室里。”
“我对您一无所知,可您对我就一定了如指掌吗?您没有见过我,没有与我交谈,没有真正见证过我的成长,又怎么能断定我就一定不敢面对危险呢?”
大约没想到我会这么说,爸爸短暂地愣了愣,才回答道:“不是这么简单的,伊丽丝,这不是你敢不敢的问题。”他捏了捏眉心,视线落到我的手腕上,“你根本没有自保能力,若是半个月前,一束花的花粉甚至都能让我收到病危通知书,你叫我怎么能放心让你与外界接触?”或许是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重了,他顿了顿,缓下声道,“我的工作你也知道,我不仅没办法时刻在你身边保护你,甚至还会给你带去危险。与你分开是我作过最痛苦的决定,可这根本比不上失去令人痛心,我已经在凯瑟琳身上感受过一次了,绝不能再让相同的事发生在你身上。”
“可是韦德告诉我,妈妈是那一批被抓去的普通人里唯一撑到你们去救援的,甚至在那之前她已经找到了逃离的方法,是因为怀着我才限制了她的行动……爸爸,妈妈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有放弃反抗,而您也一直都不会因为危险而退缩,那我……我也是一样。”
见爸爸微微皱起眉,我下意识住了口。
他低头沉思着,一时间我又记起了面前的人不只是一个父亲,更是一个上位者,或许他并不喜欢有人反驳他的想法。
“你说得对,伊丽丝,或许我是有点保护过度了。”他开口道, “我向你道歉,没能给你一个正常的童年,我一直对此很愧疚……但我不后悔。伊丽丝,我的孩子,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会作出这个决定,因为这是我那时能想到的唯一可以护你周全的办法。”
爸爸的声音很轻,话语飘进我耳中时几乎已经听不见尾音,但我还是听明白了他话中的含义——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在涉及到我的安全问题时,他的态度都不会有一点改变。而我又何尝不明白他说的这些,可是……
“‘困难与危险时刻都在,逃避绝不是解决办法。’这是您演讲中的原话,我一直都记得。”
我看着爸爸张了张嘴,似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半晌,他轻叹一口气:“亲爱的,”他说,“你知道吗?曾经有无数次我差点就忍不住奔去见你了,尤其是在我得知你的病情有了转机后,整整三天我无时无刻不在感谢上帝,恨不得能立刻赶到你身边确认你的情况,但是不行,因为我身边的危险更大。”
“我从不会因为危险而逃避,这是我身为掌权者的责任。但我也有私心,伊丽丝,我希望能给你逃避危险的权利。”
这一刻,爸爸的话与大选那天晚上死侍告诉我的话重合在一起,张口无声的人变成了我。眼眶有些酸,我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着急了,或许在他的脑海中,曾经的那场悲剧仍旧如同发生在昨日,而我又在见到他的第一面就给他来了一个“晕倒惊吓”,短时间内他大约很难改变想法。
我垂下头,有些泄气地喃喃道:“所以您才雇佣了韦德来保护我。”
爸爸顿了顿,坐直身体:“为什么这么说?”
察觉到他的态度有变化,我却不知道原因,只能犹豫地回答:“之前您为我雇佣的保镖包括变种人在内都是曾在您手下供职的退伍士兵……所以我猜所有出现在我身边的人都是您了如指掌的心腹。但韦德却跟他们不一样,他性格中的亮面与暗面太过分明,不会刻意在我面前粉饰太平,即便属于X战警的编外成员,他也并不符合您以往选择保镖的标准,您从不会任用行为难以被掌控的人。因此您在大选前夕雇佣他来保护我,只能是因为……”
“因为什么?”爸爸饶有兴致地问。
“因为您想通过他告诉我现在的形势有多么严峻?您希望我能听从您的安排乖乖躲在别墅里……”
我越说声音越小,因为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就算这是爸爸的目的,死侍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就答应他的要求?难道只是因为爸爸给的钱实在太多了?
爸爸却在这时笑出了声。
“哈哈……”他微微低着头,笑声轻快,让我一时间有些怔愣,“之前我只觉得你果断跑来质问我的模样与凯瑟琳简直如出一辙,但若是她看到了你刚刚说话时的样子,一定会摇着头说‘瞧这两个费尔南德斯’。”
我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爸爸的意思,他便拍了拍我的头:“做得好,伊丽丝,你有足够细致的观察和思考能力,真令我自豪。不过,我雇佣韦德·威尔逊并没有那么复杂的目的,只是因为他欠我一个债,适逢关键时期,他又恰好有绝对的能力保护你,我才选择了他而已。我对他可没有你了解得那么清楚,如果知道他连你都敢惦记,当初我肯定不会……”
爸爸的话戛然而止,明显没有要再说下去的意思,却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刻意忽略了他语气中的不满,我抓住他话中的另一个重点问道:“韦德欠您债?”
我毫不怀疑自己看到了爸爸微微扬起的嘴角,但他并没有直接回答我,只是示意我躺下来,替我掖了掖被角,然后颇有些疑惑道:“他没有告诉你吗?看来就算是那家伙也有心虚不敢说的事啊。”
?
我只觉得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爸爸现在的样子简直像极了狗血爱情剧里挑拨主角间感情的反派。
原来他是这样的人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