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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美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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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车甫昭×男主
我流车主,全文1w5+,现代背景,大家都是普通人,私设诸多。
Summary:子车甫昭决定成为一个催眠师。
——
“嗡嗡”
放置于桌面上的手机嗡声震动了两下。
而它的主人——离宇亭似乎并没有发觉这微弱的提示音。此时此刻他正在对着电脑敲敲打打,做他那份赖以生存的工作。
即使他眼下一圈青黑,神情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唉…”
不自觉的叹息从他的口中溢出,从周围同事的躁动不难猜出时间已经临至下班。只可惜他今日份的工作还没有完成,恐怕不能按时下班。
睡眠不足严重影响到了他的工作效率。
他抬起僵硬的指节彼此相互搓动着试图摆脱长时间打字的酸痛感。连续几天他都只睡了不到两个小时,面对着电脑屏幕的柔和的白光显得他更为憔悴。
疲乏让他现在光是坐着舒展身体就好想……
“……”
“走了啊,亭哥。”
下班的好同事拍了一把他的肩膀与他匆匆道别。在他即将坠入梦境之时。
离宇亭被这动作猛的惊醒“啊……嗯。”他反应片刻,才对着人早就离开的空处做出了礼貌的道别。
“拜拜……”
真是糟糕透顶。
离宇亭抬起手给了自己几个脑瓜崩,睡眠不足让他对痛觉的体感都降低了不少。
“哈——”他轻轻的打了个哈欠。
这样下去不行。
他拾起自己的手机,打算去售货机那里买几瓶苦咖啡。
今晚他还不能在此时入睡。
售货机旁冷冷清清,离宇亭就着冷冽的蓝光操作着机器,他与孤零零躺在机器中任人挑选的饮品相对而视。
人脸识别通过后咖啡馆就掉落了下来。
他拉开了拉环,小口小口的抿着。
在喝咖啡的档口,离宇亭点开了手机上的好几条未读信息。
“亲爱的,你还睡不好么?”
信息来自于“狄姐”,在下午五点五十八分。那个时候他并没有注意到这条消息。
狄姐是他大学的学姐,在学业和工作上都照拂了离宇亭许多,他们现在依旧保持着友好的前后辈关系。
他倚靠在售货机上,单手敲动着键盘回复:“谢谢狄姐关心,目前已经能稳定睡下三个小时了。”
他稍稍谎报了自己能够睡下的时间,让狄姐太过担心不是他的本意。
狄姐的回复很快发了过来。
“药有在吃嘛?”
“有,但是没什么用。”
“好吧,亲爱的,你的情况我帮你在我这边打听了一下,有个人或许可以帮助你。”
“我知道你可能不相信催眠,但是试一试总没什么大错。”
“地址——xxxxxxxxxxx。”
“这位是车医生,他在业界很有名,也处理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事。也算是我多年的好友,彼此知根知底,至少不会糊弄诓骗你。”
手机一连串的震动,对方话语中带着满满的关切。
老实说,离宇亭对于改善自己特别的睡眠问题这件事已经失望了。他跑了医院,吃了偏方,甚至试着花钱请大师驱了鬼,一切一切的都完全没有效果。
他明白,在这件事上谁也帮不了他。
“唉……”他叹息着饮下最后一口苦涩咖啡,苦味在他的口腔中满溢却驱散不了他的疲惫,他将空罐捏瘪送入了垃圾桶中。
后用双手捧着手机回复了对方:
“好,谢谢狄姐。”
他并不想因此拒绝他人的好意。
01.
“叮咚”
“请问有人在么?”
“叮咚” “叮咚”
老旧的门铃被按了好几声,但是无人回应。
离宇亭低头再次确认了自己的地址,确实是这里无疑。这里地处偏远,在郊区的郊区之中,离宇亭最后一段路甚至是自己步行而来。
不知道是自己来的不巧,还是命运弄人,看起来今天他大概是见不到车医生了。但即使现在回去,他也得先给狄姐一个交代。
他拿着手机拍了一张门口的照片,后发给了对方“狄姐,车医生似乎不在家。”
对方依旧回复的很快。
“据我所知那个老头子很少出门,我之前也问过他今天会留在家里。亲爱的,或许他只是没有听见,你直接给他打电话吧,电话是xxxxxxxxxxx。”
“好的,谢谢狄姐。”
回复完后,离宇亭复制了号码,准备粘贴到电话里进行拨打。
“谁啊?”
年轻的男音从门内传来,刚刚紧闭的门随之被打开,一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男性出现离宇亭面前。
离宇亭一愣,没想到真的有人在家,他停下手机里动作,没有拨出号码,“……你好,我是找车医生的。请问他现在在家么?”
离宇亭不自禁的打量着对方,他看起来约摸二十出头,最多也不超过三十,但却穿着不合身老头汗衫,布裤子短了一截飘在腿肚子旁,脚上穿着一双拖鞋。
这是病人?还是车医生的儿子?离宇亭猜测着。
“车医生?”年轻男子音色有些沙哑,他在离宇亭打量自己的时候似笑非笑的与他对视,“我就是车医生,你找我什么事?”
“哎?您是……”
离宇亭惊讶之余有些迟疑,他分明听狄姐说车医生是个老头子。
“怎么,不信?”男人看起来对这样的场景已经习以为常,一点也不惊讶,笑着向他发出邀请:“外面站着冷,先进来说。”
自称车医生的男人侧身给他让出了位置。走廊纵深连接着客厅,离宇亭能看到客厅里的摇椅似乎还在晃动着。
好吧,狄姐的称谓总是奇奇怪怪的,或许是因为生活作风像老头才会被狄姐如此称呼。
离宇亭走进了这间小小的居所,男人在身后关上了门,听声音似乎还落了锁。
居所富有生活气息与车医生的风格不太相同,离宇亭看到走廊上摆着些许石头花,住在这里的人似乎很有闲情逸致,但也有些许不拘一格——鞋子杂乱的被蹬在鞋柜旁。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中药味并不刺鼻,是温补的暖香。
这出乎离宇亭的预料,他本以为作为催眠师的车医生会是一名西医,前车之鉴告诉离宇亭别抱有太大希望。
“傻站着干什么?进来。”离宇亭出于礼貌并没有立刻进入客厅,车医生似乎完全不在意,言辞不客气的招呼他落座。进入客厅后,便直接躺在了软垫包裹的躺椅上,眯起眼一副舒适的样子,语气都放轻了:“你有啥事找我?”
离宇亭在一旁的沙发坐了下来:“嗯……狄姐介绍来的。”
“哦,我知道了,哈——”男人打了个哈欠“你具体是什么情况,详细说说。”
他没有告诉过狄姐具体情况,倒不是羞于启齿,而是太过于离谱以至于不知道如何开口。往常他的就医经验告诉他说太多会被当成精神病关进医院里治疗直到“好了”为止。
他斟酌着挑了些让人能听懂又不觉得他是疯子的词汇:“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做一个重复的梦,梦里有个怪物一直在追捕我。”
“我很难形容,我每次只要睡着就一定会梦见那个残垣遍地的废墟,而那个怪物长的就像山海经里的凶兽一样,在我开始做梦之前从未看过类似的怪物。”
离宇亭略微停顿了下描述,其实他一直观察着车医生的神色,而对方出乎离宇亭意料的一边听着一边慢慢坐直了身体,眼中毫不掩饰自己的兴趣盎然。
“继续,你可以多说一些,毕竟我需要了解你的病情到哪一步了。”
“好吧,”离宇亭勉强弯下嘴角,车医生虽然浑身散发着不靠谱的气息,但或许只有奇怪的人才能解决奇怪的病呢。他不自觉的抱怨也跟着信任从嘴里溜出来,“我以为你会让我去精神病院看看。”
“怎么会,这多有意思。”看到离宇亭露出的困惑的神情,车医生赶忙改了口,“哦,我的意思,我很乐意解决一些疑难杂症。”
“等等,或许你可能需要一杯水。”车医生想起什么事似的一拍脑袋,说着就站起了身在房间里东翻西找起来。
对,是东翻西找。
离宇亭坐在沙发上生生目睹了对方穿着拖鞋来回穿过了好几个房间,途中叉腰嘟囔了句什么事,还差点被家具绊倒的过程。
太过日常平凡的模样让离宇亭不自觉挂上了淡淡的笑意。
或许,万一,说不定,对方真的可以治好自己的“病”……
这样荒谬的念头出现在了离宇亭的脑子里,他从未希冀的可能性。
“不好意思就找到了个纸杯子,你凑合一下吧。”车医生将一杯温水递到了他手里。
“谢谢。”
“这没啥。”车医生把躺椅推到了他面对面的不远处坐了下来,“对了,你能详细描述一下你看见的那个怪物长什么样么?”
“它……长着翅膀,头上有角,爪子锋利,尾巴……很长。”离宇亭有些艰涩的谈起怪物的模样,如果可以他绝对不想回忆这些噩梦。
“好了,我了解了,你的梦里的怪物很像蛊雕?”
“额……对!”
看到离宇亭吃惊的模样,车医生挑眉略得意的笑了一下,他现在确实十分好奇甚至于有些兴奋,以至于不自觉的探究这位可怜的病人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挑明了重点:“所以你是经历了什么事,让你觉得这不是单纯的噩梦?”
“你可能不会相信……”
“我会相信的。”
并且我相信我是治好你的噩梦的唯一选择。
车医生咽下了后半句,他没有花言哄骗或者鼓励对方,因为他现在坐在这里,就是对这句话最大的证明。
“好。”离宇亭捧起纸杯里的水一饮而尽,他深吸一口气正式开始他的描述,回忆起自己已经被颠覆的人生。
“一个月前我开始连续的做这个梦,一开始那里只是一片废墟……”
砖块瓦砾堆砌在一起,离宇亭在这片废墟中迷茫的睁开眼,天搅动着成了浑浊的暗红色,旧絮状的云匍匐其上,好像由无数鲜血汇聚成了巨大漩涡,蚕食着他的精神意志。
粗壮的钢筋倒塌在他的面前,斑驳着不知是铁锈还是被天色舔食的红意,入眼四处皆是破败的景象。
被腐蚀留下的灰尘和残骸构成了这个世界。
周围空无一人,哪怕是尸体也好。
是这里,还是这里,又是这里。
“呕……”
离宇亭不受控制的爬起来跪在地上干呕,空荡荡的胃囊根本吐不出任何东西。湿润的液体从他捂着嘴巴的缝隙钻出去,他嗅到了泪水的咸味。
再一次,他永远的来到了这里。
胸间随着他剧烈的起伏而出现撕裂般的疼痛,牵扯着他整个脆弱的胸腔,黏重的铁锈味从喉头漫出,让他不得不闭上眼优先平复自己的喘息。
在他来到这个地方的第四天,那只怪鸟出现了,用无生息的黑色眼珠锁定了他。
随后是一场以杀意为前提的追逐。
生存的本能催促着他在混乱的角落间奔跑逃窜,尖锐刺耳的鸣叫紧紧追随在身后如同跗骨之蛆,张开的翅膀不是安全的庇护,拢下的只有死亡的阴影。
他还是走到了死地。
他几乎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要面对什么,巨大的爪子直接贯穿了他的肩膀,剧痛袭击了他的神经,空中抛洒着鲜红色的液体,他像是被串在死神镰刀上的小虫子,来不及痛呼就被抛在了空中,一道避无可避的力道抽在了他的背部。
眼前一黑。
“呕……咳……”
离宇亭先嗅到了血的腥味,寂静的夜里只有他一人趴在床上呕血。
源源不断的血从他的口中被呕出,被单黏重的湿意被他抓在手里,他分不清是自己的血液还是其他的液体。接着是痛,痛弥漫上了每一块□□。
难以承受的痛,为什么死亡是如此的痛?
被嚼碎一般整个人开始抽搐,嗡鸣的幻觉扰乱了他的精神,他颤抖的抓住了他放在床边的手机,断裂骨头摩擦的饹馇声刺激着他的耳膜,心脏发出警告的悲鸣。
“救……”
血淹没他的喉咙,咽下他没有说出口的求救。
02.
“……”
“你说……奇怪……”
“真……怪事……”
不清晰的碎言远远的传来,但是他只有一个感受。
好痛……
好痛……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咳咳……”
陌生的天花板,刺眼的白光。
“快快快,病人醒了……快点来。”
七八个各异脑袋同时的凑到了他面前。
“先生,你感觉怎样……”
“先生,请问你是受到了什么袭击嘛?”
“先生……”
“先生。”
混乱的一周,那通求救电话终究是在他的不清醒间被拨通了。
他无法言明这对他而言是不是一件好事。
梦境里的伤痛成为了沟通现实的媒介,剧痛从噩梦中被带到了现实。
他无法对毫无头绪的医生说明自己为什么没有受任何外伤却肋骨断了四根,肩膀形成了一个空空落落的洞,无法提示闻讯而来的警察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怎样恶劣性质的凶案,他更无法向任何人说清楚自己的噩梦,自己的“病”。
世界在他入梦的那一刻就改变了。
而他无力回天。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编了理由糊弄了救治的医生。强撑着两天没有入眠,在勉强可以下床行动之时自行签署了出院申请——他无法在医院里进行这一切,他拖着的他残破的身体回到了他的家里。
他的机体终究发生了改变,病情痊愈的比他想象的要快,他很快不再咳血,呼吸时胸中疼痛也逐渐消散。
接下来的两周,他把自己关在了自己的家中,隔绝了一切信息,闷头在自己身上做实验。
他以前从未想过自己能够对自己这么残忍。
第一天,他定下了就会两分钟响的闹钟。
一开始他无法正常入睡,在一次又一次的两分钟警告中在梦境边缘挣扎。很快他无可抑制的困了,两天都没有得到休息的病体让他疲惫了。
在按下下一次的定时后,他进入了那个诡异的地方。
被那个怪鸟发现。
被差点抓住。
被闹钟叫醒。
被困倦打败。
……
入梦可以被正常唤醒。
他逐渐发现,他每次入梦都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有时是一片大空地,有时是方便隐蔽的废墟空洞下。
怪鸟不是每次都能发现他,如果他躲的够好的话,他甚至能得到片刻歇停。
受伤会延续到现实中,但他的身体越来越容易自愈,有时候就算被鸟爪碾碎了身体的某一个部分,只要他能够及时醒来他也能在两天内痊愈。
他抱着试一试,如果死了就死了的心情做了这样的不顾一切的实验,但是他求生的本能在催促他爆发潜力,它叫不要停下的逃跑的步伐。
他成功了,他用一次次死里逃生记住了那块废墟的地图,闹钟一次一次的被拉长,他在那块地方和怪物玩一场可笑的捉猫猫。
3分钟
5分钟
10分钟……
……多么伟大的胜利啊。
可谁来为他庆祝呢?
在他终于可以在废墟中坚持一个小时的时候,邻居发现了他。
他又再一次被医护人员抬走了。
是吗?那个胡子拉碴在房间里哭嚎着大喊大叫的人是他么。是吗?血已经干涸在地板上,黑色的铁锈一般散落在他的床上是他的家么。
崩溃了嘛?麻木了嘛?疯了嘛?
我生病了嘛?我成为了一个精神病人嘛?我还是人嘛?我还是……我还是我嘛。
为什么我没有死。
为什么我还活着。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非得是我。
为什么。
在精神病院里呆着的第8天,狄姐从医院做了担保协议将离宇亭带了出来。
是离宇亭偷偷请求的。
对方的担心还留有余温,“亲爱的,你最近怎么了?”
“没事的,狄姐,我只是睡不好,没其他的事。”
“好吧,亲爱的,我买了点安眠药,要记得吃。”
“好的,谢谢狄姐。”
我会没事的。
在入梦的第一个月,他回到了工作岗位,用仅有的一个多个小时的睡眠,回到了他生活,他会没事的生活。
“滴答…滴答……”
钟声有规律的摆动着渐渐停歇下来,他喉咙干渴,挣扎着清醒过来。头照例昏沉着,甚至比他几日得不到休息的更甚,眼前模糊的闪动的光怪陆离的光景。
这里是哪里?
“醒了?”他的面前出现了一杯水,用纸杯晃动着装下了男人的脸。他闻声抬头。
是车医生。
车医生笑看离宇亭呆滞的抬头,刚刚他在他的那杯水里放了点料,剂量下的不少,昏沉是很正常。不过他要比自己预计醒来时间早很多,现在是凌晨三点,按道理他应该睡到第二天早上才对。
“实话说,你现在还没有崩溃真让我意外。”
“你……”
尝试说话这才发现他的嗓子已经哑了,他接过纸杯灌了一口。
“咳咳……”液体的味道扭曲又奇怪,几乎要灼伤他的嗓子,离宇亭皱着眉看纸杯里清亮透明的液体。
这真的是水嘛?
“你催眠了我?”
那杯液体勉强将他的嗓子修理了一通,他哑着嗓子问。
“哦,当然,我毕竟是个催眠师。”
车医生从茶几挑了一个苹果扔给了他的病人。“吃点,虽然味道可能会很怪。”
苹果圆润红亮,离宇亭接过轻轻嗅了嗅表皮,清甜的果香涌入了鼻腔。
他好像确实很久没有吃过水果了。
与果香一同涌入的还有一股腐烂的臭味。但很快浓烈的药味将两种味道一起盖住了。
是错觉嘛?
他看着车医生站在不远处插着兜打了个哈欠。天色似乎已经不早了,在这段期间里车医生做了什么呢?他换上了一件白大褂,此时的他终于有了一点医生的模样。除此之外毫无异样。
大概是自己想多了,离宇亭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啃下了手中的苹果。
“…咳咳……这什么。”
这叫味道有一点怪嘛???
难以言喻的焦糊苦味就着咸腥的汁水直接被呕了出来,可能最近喉管痉挛的次数太多,吐出来苹果肉后,他习惯性擦擦嘴也适应了。
“好吧。我以为你能吃下去。”
车医生不甚在意的看离宇亭把啃了一口的苹果放回了茶几上,抽了一张纸擦着手。
“现在来聊聊你的病情吧,离宇亭先生。”
“……嗯。”
离宇亭不自觉收紧了手指,将拭过汁水的纸攥在手里,低着头敛了神色。
这一切被车医生尽收眼底,他玩味的勾起嘴角:“其实我很好奇,你的韧性让我惊讶,但是你为什么宁愿折磨自己,也不愿意考虑去杀了那只怪物呢?”
“?您在说笑么……唔。”
离宇亭猛的抬头发现车医生已经来到了自己的面前,他俯下身一只手虚捂在他的嘴。
“嘘,你没有尝试过怎么知道不可能呢?你从来没有尝试过杀死他们吧。”
对方的瞳孔是近乎无机质的纯黑色,嵌在眼皮之下却与常人无异,眼角愉悦的弧度流露出笑意与离宇亭对视,火燎的药味直冲脑腔,离宇亭又有片刻的愣神。对方使了些力气用钳住他的下巴,迫使他仰起头将脆弱的脖颈展示在视线之下。
“你还挺有意思的,给我你的地址,明天我会到访帮你治疗你的病。”
“放心,我会给你一场无与伦比的美梦。”
没有久留,因为上班的缘故,他趁着月色回到了家里。天边泛鱼肚白,离上班还有一会。
刚刚发生的一切又有些模糊了。
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离宇亭使劲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房间还未收拾妥当,自他上次从医院回来家里已经过了好几天了。血渍渗进了砖缝里,根本无法清理。床被单全部报废了,他□□干涸在上面。那天不知道他到底吐了多少血,床垫上都是斑驳的痕迹。
这些一齐被扔了出去,还未来得及添置——前几天他又是睡在公司的。
他望着陌生的家,这个家的地址刚刚被写在了车医生给他递来的纸上。
后来还发生了什么事来着?
“呜——”
头又开始痛,长时间得不到充分的睡眠会致使记忆力减退是真的,他现在甚至想不起车医生的脸长什么样。
“嗡嗡~”
“嗡嗡!!”
离宇亭终于发现了手机的锲而不舍的震动。
来电页面显示该联系人为“狄姐。”
他想起来自己似乎还没有和狄姐报个平安,他忙接起了电话。
“抱歉啊,狄……”
“亲爱的,你没事吧?”狄姐显得急切的声音通过传来,离宇亭很少听到她如此语气。
“我?我没事啊?”
“你先告诉我,你在哪?亲爱的,你在车医生的家里么?”
“不。我已经回家了。”
“那就好……。”听到对方明显松了一口气,离宇亭很疑惑。
“发生什么事了,狄姐。”
“车医生死了,我才接到公安局的来电。”
“什么???他死了?”
震惊只是一瞬,困惑不甘随后席卷了离宇亭。
怎么会,他怎么会死。
是啊,人都会死,可为什么偏偏是他……那自己又算什么?
“……”
“亲爱的,亲爱的?离宇亭?你在听吗。”
狄姐的声音唤回了离宇亭的思绪。
“啊,我在听,刚刚有些震惊……”
“唉,我也很震惊。”狄姐轻叹一声,“他被人谋杀在自己家里,尸体被丢厨房。昨天上午就死了,怪不得你敲门他不回应,亲爱的。”
熟悉的嗡鸣声又在脑内响了起来,他几乎无法轻信:“你说什么?狄姐,他昨天上午就死了?”
“对呀,怎么了亲爱的,你没有遇到什么事吧?”
他倒抽一口气,捧着手机控制不住自己有些颤抖的声音向对方求证:“狄姐,车医生是不是一个年轻人?”
“怎么会,亲爱的,他已经年逾七十了。”
“你的睡眠问题我……”
“不用了。”
“怎么了?”
离宇亭喃喃道:“我已经找到解决办法了。”
“好吧,亲爱的你听起来很累,先好好休息吧,我必须要去处理这件事。”
已经挂掉的电话切换成忙音,手机从不再施加握力的手上缓缓滑落。
车医生死了,但“车医生”没死。
他该觉得幸运嘛?
他真的能指望一个杀人犯成为一个医生么?
离宇亭扪心自问。
他试图否定,但是心却告诉他,他在窃喜。他窃喜对方不是死去的那位,他为对方大胆的想法而震颤,他有了希望。
寄托在一个杀人犯身上。
03.
“啧,有钱人就是不一样。”
子车甫昭抬头看向这所独居复式公寓,小声感叹。这看起来比车医生的家可不止高级了一点。
他一口吐掉了叼在嘴里的草茎,心头很是得意,没想到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也能轮到自己。
昨天杀了那个嘴碎的老不死还热乎着没收拾好,就有人上门按响了门铃。
他悄悄走到门口透过猫眼看了一眼。
这小伙子苍白的够可以的,也不知道到底得了什么病,好像浑身的血都被抽干了一般白的几乎要透明,眼神确是冷澈的,锲而不舍的按响门铃。
本想着不睬他,但是看这个劲头,莫不是儿子之类的?为了不被过早的发现,子车甫昭还是随手将尸体扔到了房间里,把带血的衣服稍稍换了下来。
迎对方进来的过程顺利的不得了,小病人没说两句就乖乖跟着他进入第一凶杀现场,也没有怀疑他的身份,喝下了自己放了药的水,还给了自己一份大惊喜——他也是那个世界访问者。
这是子车甫昭在这个世界找到的第七个访问者。看起来新的可以但是却是难得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活着的。
前面那几个,不是死了就是疯了。疯了的也被子车甫昭杀了,所以也算是死了。
越了解他,子车甫昭就越感兴趣。
怎么会有如此有趣的人?
仅凭自己就摸索出了一套生存法则,披着访问者的皮居然还在试图当一个人类?
这个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怕不就是莫过于此。
子车甫昭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第一个访问的,但他大概是现在活的最久的那个,梦境赐予了他强大的愈合能力。
他猜测自己或许是被选中当成了那些怪物的小玩具,他在梦境中受过很重的伤,但是却不会一击致命。
怪物总是会慢慢折磨他们,直到最后死亡的一刻。
这很有意思。只要有时间,子车甫昭就来得及准备自己想准备一切。
他在梦境中囤积了一些炸药。他也不知道有多少,手头能搞到东西断断续续都送进了那个世界。
那一次被引燃的大爆炸,炸断了那只朱厌的半只腿。但也差点把他炸成了两段,害他在别人家躺了好几天。
但是那是值得的,果然怪物受伤后,那个世界也会受到影响。在世界的西南角出现了一个黑洞。
从哪里跳下去,就可以醒来。
再后来一些,他发现了那片黑洞甚至可以联通他人的梦境,这让他诞生了个很疯狂的想法——他可以把自己的怪物送到他人的世界里。
但是他这个实验并没有得到实现,因为那个疯子没撑住,死了。
他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遇到活着的访问者了,直到遇到离宇亭为止。
在这过程中,他发现自己慢慢的不在有饥饿感,不吃不喝不会影响他的身体,受伤也马上会愈合,年龄在他身上停滞。
但这一切的代价就是越来越困,越来越想坠入那片梦境,越来越难以被叫醒。
随意飘荡的思绪到这里就可以了,因为子车甫昭绕了大半天终于找到了离宇亭家的门。
他整了整自己的白大褂,领口全都压了下去。为了他的小病人,他特地换上这套符合身份的装扮。
他清了清喉咙,按响了门铃,“离宇亭先生,我到了。”
“……”无人回应。
“离宇亭先生?”“叮咚”“叮咚”
奇怪,怎么没人回应,不会困的睡着了吧?
“叮咚”“叮咚”
不好,子车甫昭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有道理,这种小年轻最难以抵抗睡眠的诱惑。
不行,可不能让他在自己实验之前就死去。
幸好子车甫昭带了家伙事,他从宽大的口袋里掏出铁丝,刚准备撬锁,一看便傻眼了。
这啥比高档小区居然用的是密码锁。
“草。”
子车甫昭暗暗骂了一句。这可怎么办,他没有留离宇亭的电话号码,难道在这里一直站到离宇亭醒来为止嘛,那这人死透了子车甫昭都不知道。
他思索片刻,只得硬着头皮去试密码。
“1” “2”
“吱呀……”
门在子车甫昭目瞪口呆的目光中缓缓开了一条小缝。
不是,我还没输完密码呢,你这样显得我很蠢知不知道?
“……”
看来这门根本就没有锁,这小病人困的都忘记锁门了。
子车将铁丝物归原位,推开门缓步走了进去。
整个房子静悄悄的,进入其中像是进入了一个寂静之地,没有什么活人的气息。家具设施十分简单和离宇亭本人一般冷清,拢在月光之下。
劲风就在子车甫昭踏出步伐的一瞬从他身后袭来。
“嗤。”
刀子没入□□的声音在这夜色中格外明显。
“你他妈……”子车甫昭回身不及,硬生生挨了这一刀,对方直戳了当的要朝着他要害捅,但力道并不熟练,肋骨帮子车甫昭滑开这本该命中心脏的一刀。
离宇亭就这样出现在月色下,他的肤色依旧是是苍白色的,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沉静的用黑漆漆的眼珠盯着他,形如鬼魅。
刀即刻从子车甫昭体内抽了出来,粘稠的血汇成血珠从刀尖滴落。离宇亭歪头露出一个笑来,“好久不见,车医生。”
离宇亭抽出后紧接着又要捅第二刀,子车甫昭这下反应过来了,他向后闪身避开了银芒,伏下腰用了狠劲的一脚踹向离宇亭的腿。
子车甫昭在离宇亭出现的那刻立刻明白,自己的身份大概是暴露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不妨碍他被捅一刀的不爽。
离宇亭避的很快,他收了自己捅出去的力道,旋身避开了子车甫昭的狠踹,梦境里的经历终还是锻炼了他的反应神经。
两个人在客厅里打难解难分,子车甫昭吃亏在手里没有家伙事,他一身衣服都是从车医生那里拿的,来见离宇亭也没想着带什么武器。
他不得不分神防着对方全朝着要害袭来的利刃。即使是子车甫昭身体的愈合速度,被捅到要害也是很麻烦需要躺几天的。
客厅里本不多的家具也遭了殃,茶几椅子都被踹翻在地。子车甫昭逃到桌子旁,看准了时机拿起了桌上的花瓶,离宇亭攻击很快随之而至,他扭身,刀尖滑过他的腰侧,将他和白大褂一起钉在了桌子上。
与其同时,花瓶也招呼到了离宇亭的脑袋旁边,他伸手挡住砸到他脑旁的花瓶,却挡不住子车甫昭的力气。
花瓶在冲击下碎成了不规则的瓦片,擦着离宇亭的脸划出一道血痕,混着水渍从他的发梢一并落了下来。
两个人都气喘吁吁在月光下对视着,谁也没有在动手。
“你跟我是一样的。”
离宇亭轻声笃定的说。
凄凌的月色下,子车甫昭被割破的白大褂下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离宇亭将手从刀柄上收了回去,垂眸只是挑出了自己手掌心的碎片,血因为他并不轻柔的动作流了满手,流过皮肤上的青筋,形成了一条细长蜿蜒的河,最后滴到了白大褂上晕开了点点血块。
“哈…所以你发这么大疯就是为了验证这个事情?”
子车甫昭喘匀了气,把钉住自己的刀拔了出来。此时离宇亭甚至看起来要比子车甫昭狼狈一些,湿淋淋的头发还在滴着水珠,血痕留在过白的皮肤上。但是这不鲜艳的颜色也为他毫无血色的脸庞点上了生气。
离宇亭在这时抬起了头,朝着他牵起一个笑来,这时他才发现离宇亭的唇很薄,唇色也淡,一抿就成了一抹弯弯的月牙。
子车甫昭不禁有一瞬觉得喉头紧缩,手也就跟着心念拿起刀抵到了离宇亭的下颌上,这把刀上沾着木屑还有子车甫昭的血,此时又被抹到对方的皮肤上,抵在他跳动的血管旁。
离宇亭并不在意对方的动作,他的音色不像子车甫昭那般哑,反而带着少年的稚气,可以预想如若不是遇到这般怪事,他的人生会是怎样的呢?
声带的震动通递入了刀尖,离宇亭听起来似是很满意,“验不验证是次要的,因为你骗了我,我很生气,车医生。”
好吧,如果是这个理由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是这个人真的太有意思了,子车甫昭闷笑了好几声,“那就别叫车医生了,我姓子车,名甫昭”
他恶劣的将刀上未干涸余下的血也一并抹到了离宇亭最后干净的那块地方,
“希望你能记好了,离宇亭。”
等两个都大致收拾好自己已经过了一会了,其实主要收拾的是离宇亭。
子车甫昭坐在沙发上看着离宇亭先是把客厅打扫了一遍,然后又换了身衣服,最后给自己的伤口抹上了药。
子车甫昭是不理解的,他还穿着那套沾着血污和划痕的白大褂,反正伤口也会愈合。
“接着,要涂自己涂。”
离宇亭扫了一眼没个坐像的子车甫昭把药膏扔了对方身上。思索起来,其实对方根本装都不愿意装,浑身上下哪有一点医生的模样,白大褂装不下他那身痞气。
子车甫昭没涂也没拒绝,直接把药膏揣到了兜里。他拍了拍沙发旁边的空位:“坐啊,跟你聊聊你想知道的事。”
离宇亭不理会他的邀请,搬了板凳坐在子车甫昭的对面,反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想知道什么?”
“你不想知道怎么杀死怪物?”
他不可置否,微微颔首示意对方继续说。
子车甫昭就着自己以前的实验内容,挑挑拣拣讲了个大概,听的离宇亭愈发皱起眉头。他上下打量着子车甫昭,是自己小瞧了对方,对方到底活了多久?炸药在现在可是管控严格的危险品,能囤积出足以伤害到那些怪物的重要……
“所以你听懂了嘛?”
这一番话说的子车甫昭口干舌燥,他也许久没有这么和人交流了。到这会他还一口水都没喝呢,离宇亭的待客之道实在有些失败,他在假扮车医生那会还是端了一杯水给对方的,虽然里面掺了药。
“听懂了,你的意思是想要把怪物引到另一个世界去,是么”离宇亭淡淡的说,对子车甫昭的计划没有异议。
“我可以配合,但是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把蛊雕引到你的世界。”
话音落下后霎时安静下来,子车甫昭的笑容僵在脸上,好一会才说,“不会吧,离宇亭你难道不相信我?”
“当然,毕竟您可是有前车之鉴的”离宇亭又笑了,和子车甫昭呆着的几天里,他快把几年份的笑都一并显露出去,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称呼对方,“对不对,子车甫昭先生?”
“……”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离宇亭想起来了什么,补充道:“我会定一个两个小时的闹钟,两个小时不成功,就不用尝试了。”
“为什么?”
子车甫昭有些咬牙切齿,他活这么久还没有遇到这么难啃的骨头,可偏偏自己下意识的一再忍让。
“为什么?”离宇亭他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于是撑着下巴想了想,他眼神落在了空落落的茶几上。“大概因为我想过一个平凡的普通人生活吧。”
“哈…别开玩笑了。”
“没有开玩笑。”
离宇亭面上没有任何因为子车甫昭的话语而动摇的样子,他是认真的。
一股无名火从子车甫昭的心中腾起,“离宇亭,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抓住了离宇亭刚刚已经理的板正的衣领,揪着强迫对方直视自己。
“你觉得你还能做一个普通人么?”
他抓起离宇亭垂在身旁的手,“你自己看看你现在。”
方才受伤的伤口现今已经长上粉嫩的新肉,这怎么可能是药膏的作用。
“你自己没有感觉到么?你从入梦到现在吃了几顿饭?你饿过么?你真的以为普通人可以每天都只睡两个小时还活着么?你真的以为你继续上班你就还是正常人么?你究竟要骗自己到何时?”
字字诛心,离宇亭也难以维持一贯冷静的模样,他甩开了子车甫昭的桎梏,哽咽漫上他的音声中,“这些我知道,不需要你说。我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过什么样的生活,都与你无关,子车甫昭。”
“好好。哈哈……好啊”子车甫昭松开了对方的衣领站了起来,绷不住喃喃起来,“你怎么会知道,你在精神病院里的经历你自己恐怕不敢想吧,一个疯子最后告诉我他还要成为一个人。”
子车甫昭走来走去,好像想大笑,又好像思索,他说着突然回身,双手猛的按在离宇亭的肩上,离宇亭差点被他推倒,对方力气大到像是要直接把离宇亭的骨头给捏碎,他的声音已然全哑。
“这可真是我听过最搞笑的笑话。”
第一次,子车甫昭第一次后悔,为什么没有在那个老不死的家里就弄死这个人。
离宇亭看向撑在自己上方的子车甫昭,对方目光中的火光几乎要把他吞吃掉。他使了全身的力气推开了对方,甩下的语句也充满了尖刺:
“你做不到不代表我做不到。”
他一字一顿的吐出,“我的事 与你无关 。”
“子车甫昭。”
04.
讨论的结果是不欢而散。
但是子车甫昭还是同意了他的计划,他们沉默的定下闹钟,并排躺下共同入睡。
很烦,很乱。
离宇亭坐在他常常躲藏的废墟中,入梦之前他给了子车甫昭一份地图,是自己绘制关于这个世界的地图。里面标注了几个他经常躲藏且没有被发现的地点。对方答应自己等会会来找到他。
他不自觉的拉紧了自己的衣服,将人缩在找小小的缝隙中,此时入梦心情不比以往,他只觉得烦乱。子车甫昭说的没错,甚至对方说出来了离宇亭一直逃避的问题。
就算他在一直努力工作,一年两年没什么问题,之后呢?十几年,二十年?到时候谁都看得出他的脸还是如前些年一样,时间停留在他的面孔上,到那时他要怎么办呢。
“……”
“干嘛呢,跟个流浪汉一样。”
子车甫昭的声音突然出现,吓了离宇亭一跳,瞪圆了眼睛差点就要本能性的逃跑。
看得出对方被吓到,子车甫昭放轻了声音问他,“咋了,发生了啥?”
离宇亭意识到刚刚自己的行为多危险,呆在这里居然还在胡思乱想。他晃晃脑袋掩去自己的失态,恢复了日常的冷静转而问对方,“……没什么,你发现了什么?”
听到此言,子车甫昭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来,“大发现,跟我来。”
说着他还给离宇亭塞了一把手枪。
枪体小巧精致,重量也十分便携。离宇亭有些疑惑:“这枪有用嘛?”
毕竟这枪这么小,那只怪物那么大,还飞在天上。
子车甫昭一猫腰,看了看外面的情况。回身露出一个略鄙夷的表情:“谁说是射他们的了,炸药堆需要一枪引爆罢了。到时候我不一定能来得及点,就要靠你了。”
“那个鸟不在这里,赶紧走。”
离宇亭点点头,跟在了子车甫昭后面往世界衔接处快速赶去。
他仔细观察着四周的情况,顺便问了一嘴:“你怎么还有炸药?”
“以前一个被忘了的囤积点。”
“我点燃炸药,你要去干什么?”
子车甫昭快速回身瞥了他一眼,语气得意洋洋“怎么,担心哥了?”他还自称哥来了,按他的岁数离宇亭该叫他一声老东西才好。轻轻翻了下眼皮,离宇亭说“担心你突然做一些计划之外的事而已。”
对方轻啧一声,显然不太满意。但是还是回答了他,“我去引两个怪物过来。”
他又回身看了一眼离宇亭,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不会在废墟中绊倒。
子车甫昭笑着开他玩笑:“你可小心点,别没把怪物炸死了,先把哥炸死了。”
“……”
如果你们能一起死,我会很乐意成全。
离宇亭在心中默默想。
被如此调侃,也让离宇亭稍微放送下来。他发现子车甫昭真的天生具有这种魅力,于危险之中泰然处。通过一路行进,离宇亭能感觉到他们正在往世界的东南方赶,子车甫昭选择了最容易躲藏和随机应变的路线。明明他刚刚才看到这个世界的地图。能力素质与心理强大缺一不可,也怪不得他能在这梦中活那么久。
即使是子车甫昭,他也会寂寞么?
他的行事准则虽然随心所欲,但出发点却意外单纯。刚刚那番话,更像是一个小朋友舍不得自己的玩伴般的任性发言,否则,如若对方真动起手来,自己绝不是对手。
“到了。”
子车甫昭顿下了步伐,他们到达了世界边缘,所谓的黑洞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空洞连接了另一端,远看难以察觉,整块地皮像是被吸入其中一样塌陷在其下,让人难以置信。离宇亭向下望去,底下郁郁葱葱是一片森林,与被血红色散播的废墟完全不同,那大概是子车甫昭的世界。
“你真的确定嘛?”离宇亭站在世界边缘犹疑,“它看起来……就像要吃了这片废墟一样。”
侧耳还能听到森林中的烁烁风声,但没有任何风自空洞吹进这个世界中。
“我不确定。”
子车甫昭的声音飘了过来。
“你!”
“怎么了?”子车甫昭很疑惑“我跟你说过了那个人在我实验的时候死了。”
离宇亭顿时觉得被哄骗了,他咬牙,“是啊,你是说过,但是你难道连这一步都没有进行过。”
“当然”他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毕竟他是个疯子,我强制他入睡后没过多久他就崩溃了。”
“……”
离宇亭又一次把子车甫昭想的太周全了,他根本就是个毫无计划理念的疯子!
向下望去难以丈量距离,这要如何到达下面?
离宇亭看向子车甫昭。
“请跳吧。”
子车甫昭施施然朝他假模假样做了请了姿势。
“等一会,直接跳?”离宇亭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这一路上他们都没有遇到那个鸟怪,“你不是要引那个怪物进去。”
“你跳下来就知道了。”
子车甫昭闻言一笑,眼睛里透着狡黠,面对离宇亭背身向后仰就直直坠落下去。
“喂,子车甫昭!!”
白色一抹很快就消失在了离宇亭的视野里,受够了对方这种不打招呼就行动的草率态度,但此时确实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深呼口气,闭眼也一并跃了下去。
没有任何疼痛甚至坠落感也只是一瞬,离宇亭在柔软的草坪上睁开眼,一根藤蔓就悄悄绕上了离宇亭的脚腕。
“嚓”
子车甫昭用刀把藤条直接砍成了两半。断掉的植物脱离了本体即刻扭曲着想要爬回去,而本体表现的十分畏惧,直接抛弃了那一小半飞速远离了两人。那半截藤条爬动了几下便慢慢失活干枯,最后只留了黑炭一般的残肢在荫绿的草地上。
离宇亭用脚碾动了下。那截黑炭顷刻就碎成了灰尘。
“这是什么?”
“一种植物吧,我也不太清楚。看来你是新人它们还不认识你。”
子车甫昭把刀也抛给了他。
“小心别被缠上,这东西会释放神经麻药。”
离宇亭接过刀,刚想责问对方刚刚鲁莽的行为,一声尖啸就从不远处传来,一阵腥风掠过了他们的所在之地。
如此熟悉的凄厉喊声,攀附在他的噩梦中,让他僵硬了背脊,几乎不敢回头。
“哈。看来我们运气有够差的……”
子车甫昭率先看到了那副场景,两只巨兽在林间对峙,周围的树木皆被横扫,蛊雕的翅膀上满是金黄色的血,悬停在空中朝着另一只猿类嘶吼着,朱厌的情况也并不好,他的眼睛凹了下去,像是被鸟喙狠啄了一般,一地都是被毒血淋成的焦土。
整个世界倒错,原本应该灰沉的天空已经染成了鲜红色,那片废墟倒置在其上,令人不适的红光压的人喘不过气。
“看起来你说的没错,它们真的在互相吞噬。我刚刚下来你的世界还没有这么近。”
一山不容二虎,趁现在这两只兽还没有分神关注他们的时候就是最好的时机。
“先去你的囤积点。”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走。”
没有那么多阻碍,俩人在林间一前一后奔跑起来以快速赶到囤积点,子车甫昭朝他打手势。
“现在最好的情况就是,两个其中死一个,我会把剩下一个引过来。”
“要是两个都没死呢?”
子车甫昭的眼睛里透着一股疯劲,他说的话也如同心脏在奔跑中鼓动的节奏般大胆,“那就两个一起炸。”
离宇亭捂住自己的心口,他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他的手里拿着刀,他的腰迹揣着枪,疯狂的奔向没有回头路的彼方。没有任何时候向此时此刻这样狂热。
他想,他大概其实流的是和子车甫昭血管里一样想要燃烧殆尽的血,要不这个世界上怎么唯独有他和子车甫昭在这种游戏中存活下去。
“在这里!”
离宇亭跟着子车甫昭跑了不小一段路,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他撑着自己的膝盖大口喘气。
他看到了囤积点的全貌,像小山一样码起来的炸药包,其中还混杂着□□弹药。
“子车甫昭,哈……你以前……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
离宇亭被场景折服了,子车甫昭所说的还真不是夸大的虚言。
“都过去的,小心!!!!!!”
事情突发变化,离宇亭猛被子车甫昭扑倒在地,他仰躺在地上瞪大眼睛看清了发生了一切。
一个巨大猿头被甩飞过来,连接处血肉模糊,粗大的管子像是直接被从身体里拔出来一般裸露在外,白首下的眼睛死不瞑目。
朱厌死了。
离宇亭心中一沉。
他们之前平等的互利关系被打破了,如果子车甫昭想的话,他现在就可以丢下离宇亭逃跑。
如婴儿啼哭般的尖啸,子车甫昭一个打挺就站了起来。他强行把离宇亭也一并拉了起来低声暗骂,“妈的……”
蛊雕在远处振翅,他浑身都是金色的血液,在废墟的红光中显出耀眼的金红色,离宇亭第一次从它那漆黑的眼珠子里品尝出情绪,那是愤怒,恨意的眼神。
巨大的翅膀绷紧肌肉,它扇动翅膀,炮弹一般俯冲了过来,锋利的黑爪张开,废墟几乎要冲破天的束缚,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在那一刻锁定了离宇亭。
而子车甫昭背对着炸药抱住了他,用他那副人类温暖的□□与怦怦跳动的心脏,离宇亭又闻到了那股火燎过了药味,对方哑的不成样的嗓子在他耳边大喊:
“射,离宇亭,射!!”
拔枪,射击,离宇亭从来没想到自己从未训练过的动作可以这么快。
铺天盖地的热浪席卷了离宇亭,从他入梦开始就一直扎根在他脑子里的嗡声却在这一刻停下了。离宇亭甚至没有注意自己到底有没有卡好时机,在子车甫昭喊他射击了那一瞬,他拔枪扣动了扳机,仅此而已。
气浪将两人掀翻出去,离宇亭在空中下落时,眼前像是旧电视一般出现雪花点,他感到有遥远的温热液体喷在他的脸上,他嗅出来了,是子车甫昭的血。
对方像是脱力一般,手从他的肩膀上滑落。
怎么会?你也会死嘛?
离宇亭下意识伸出手胡乱拽住了白大褂的一角,事到如今对方还穿着那身可笑的白大褂。
别开玩笑了,快点来抓住我。
“子车……!”
“嘘。”
微不可闻的嘘声,衣领上不复之前熟悉的力道,但是。
子车甫昭抓住了他。
灵巧的手绕过了离宇亭的腰际,身体被拉紧,俩个人重新紧贴在一起。心脏应和着心脏。心音奏成了欣喜的舞曲。
唇角擦过一秒软物,像是不经意触碰又像是刻意的愚弄,在灼热的布满烟尘味的空气中,离宇亭尝到了那份药材的淡香。
对方笑着,用那惯用的腔调。
“老子说过了,我会给你一场无与伦比的”
“美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