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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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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宣政殿内漆黑一片,床上的林妤依旧眼睛睁得溜圆,毫无睡意,而原本盖着的被子此时被她抱在怀里。
她半个脑袋都埋在被子上,嗅了嗅,然后才不情不愿的从床上爬起来,摸索着下了地。
睡是睡不着了,不如起来找点事做。
外面守夜的宫女听到声音后就进来了,她将殿里的灯点好,然后候在小皇帝身边。
林妤坐在案桌旁的椅子上,抬眼瞧着这宫女。
面熟,但忘了叫什么了,这姑娘应该是张公公安排的,但林妤是准备打开藏着兵力分布图的机关,所以她并不敢全信这宫女。
“今夜可是徐统领值班?”
宫女弯着身子想了想,应着:“现在刚到寅时,徐统领应该刚换了班。”
如此一来正好,林妤挥了挥手:“把人叫来。”
宫女一走,林妤就掏出张纸,自己磨起了墨。
如今月份还早,夜里很是安静,一缕冷光照的她影子单薄。
心里亦尽是孤寂。
不多时,墨磨好了,她用笔尖蘸了蘸,翻开《兆律》的第一页。
说起来,她其实知道语儿的意图,无非是想让她能学学如何做好皇帝,而不是像之前那般离经叛道。
她总认为这个世界的思想和规则多是迂腐,可语儿到底是这个世界的人。
人家……大抵反而觉得自己才是个怪人吧……
这般想着,她手上不自觉用了些力气。
就在此时,徐以童来了。
这人头发半干,被吹的脸色有些白,一如既往板着的表情,林妤现在却愣是看出几分幽怨。
徐以童确实是怨,早不召她晚不召她,偏偏她刚下水,打湿了才召她,这几日虽然回了暖,但依旧是春天,又是深夜,饶是她一身内力也被冻的有些发抖!
“陛下找臣何事?”
徐以童弓着身子,将自己的情绪藏的极好。
林妤不打算把假分布图的事与任何人讲,她放下毛笔,摆了摆手,等宫女退出去后才回答。
“朕需要你将宣政殿周围的人都清走,明早之前不许让任何人靠近。”
徐以童应下了后走了,林妤将案桌上的东西全收拾起来,移放在地上。
那兵力分布图就在这案桌中间,整个案桌的构造都是由机关构成,而外面看来就是个普通桌子。
……
次日早朝过后,林妤和宋玉在御花园学起兆国律法和规矩。
说是学,不如说是吵架,以至于宋盈语在远处就听到。
“不行!朕要把这条改了!凭什么坤泽丧了主君不得再嫁?!还鼓励殉情?这和杀人有什么区别!”
只见林妤把书一摔,指着上面的一条很是不忿。
“坤泽再嫁乃是不忠于主君,会遭人唾弃,浸猪笼,这条条例是在保护他们。”
宋玉虽也觉得不合理,但兆国律法早已实行多年,轻易改动容易导致政权崩溃,而且这些观念上的条例早已在人心中根深蒂固,小皇帝哪怕强制改动也改变不了什么。
“不可理喻!朕要改成言语攻击他人以及动用私刑的人拉去浸猪笼。”
说着林妤就拿起根毛笔要写上去。
宋玉连忙拉住小皇帝,另只手直接把笔尖攥在手里,他手上不少墨迹,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陛下不可!这么做有失民心啊陛下!”
“呸!刁民!砍了就是!”
林妤倒不是挣不开,而是宋玉乃语儿父亲,她怕伤到人。
宋盈语来的时候,就看到她父亲费劲巴拉的把林妤推开,然后把一本书抱紧怀里,一副生怕林妤干什么的模样。
而林妤气的呼吸急促,双手握拳,瞪着眼睛很是不服。
二人身上全是墨水,桌面上的砚台扣在一边,纸张撒了一地,一片狼藉。
“……”
宋盈语站在不远处,和看过来的林妤对视了个正着。
只见那人看到自己后立马转身,又乖巧的坐了回去,只是她嘴抿的太紧,都失了血色,显然还是不服的。
兆国律法确实多有不合理,但父亲也还算开明,所以她才会像林妤推荐父亲。
可她没算到林妤竟是要直接改律法,也是,这人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
想着,她抬腿走了过去。
宋玉还正琢磨这小皇帝怎么突然就听话了,结果没多久,他就看见了皇后。
“……”
这下,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虽然不希望语儿太受宠,甚至干政,但……这小皇帝确实有点无法无天了,没人管还指不定会干出来什么。
宋盈语在亭子外的石凳上坐了下来,也不上去打扰。
林妤知道语儿的意思了,人家是给宋相撑场子来了,她垂着脑袋,啪叽一下把毛笔掰断,然后闷闷的哼了声。
她学就是了。
半个时辰后,林妤把《兆律》扔在了地上,还踩了两脚,她速度之快,宋玉都没反应过来。
“……陛下不可!”
这可是兆太祖亲笔!这些年被保存的小心翼翼的,这小皇帝就这么踩了?他跪在地上,掰开小皇帝的腿脚赶紧抢过来。
林妤是没了笔,不然她还写,学个锤子,学不了一点!
宋盈语被这人的行为气笑了,她声音有些冷:“陛下!”
父亲在,她不好像平日里那般叫林妤,可她这么称呼一换,本就不高兴的人就更委屈了。
只见林妤回头巴巴的望了她一眼,哼哼着又坐了回去,一副受天大委屈的样子。
瞅瞅,她只不过踩了两脚那本破书,语儿就这么叫她了,当真是什么都比她重要了!
她也不想在语儿眼里当个怪人,可那律法着实荒谬,受过良好教育的她属实不好接受。
“……”
宋盈语被这人的模样搞的没了脾气,她看了眼父亲道:“宋相今日先回去吧。”
林妤这样肯定是学不进去了,不如她教教看。
“臣倒是还有别的事……”
宋玉说着,有些迟疑的看了皇后一眼,小皇帝不久前交给他的任务,涉及的氏族太多,饶是宋家,也不敢硬查。
这事当皇后面说不合规矩,所以他有些犹豫。
宋盈语看懂了,起身就要走,可林妤见状不乐意了,跑过去把人拉住。
她好歹是看在语儿的面子上听他话的,他却对自己女儿这么提防,说是宠爱,却做的不如自己这个外人!
“你讲你的。”
小皇帝的语气有些凶,像是在对他不满,宋玉低着头,在心里幽幽的叹了声气,才道。
“镇国公一事,臣能力不足,查起来处处受限。”
这事林妤也猜到了,镇国公党羽在朝堂上扎根多年,岂是那么好拔除的?不过宋相既然跟她说的是受限而不是不能,那多半是有办法了。
“宋相可有法子?”
“陛下可以把抄录的册子给荣王一份,那人守边疆多年,眼里容不得国贼。”
宋玉说着把手在衣摆上蹭了蹭,然后从怀里取出来了个册子,又补充:“这是臣抄录的。”
接过册子,林妤摆摆手,虽然宋相能力很好,但她此时还是有些不悦:“朕知道了,宋相便先回去吧。”
宋玉留下《兆律》走后,林妤又把册子交给张公公,让他把支援关丘国的事一并交代给荣王。
做完这一切她才想起自己还拉着语儿的手,于是她低头一瞥,接着脸色变了变,立马收回手。
只见宋盈语看着自己手上的墨迹,眸子暗了暗,凉凉的瞧着罪魁祸首。
“朕忘了,朕不是故意的。”
林妤解释着,却是把“朕”咬的很重,她可记得语儿刚叫她陛下了!
她想着眼尾垂了下来,模样可怜,而手上还是掏出块帕子给人擦着。
这人总是这样,叫她很难真生气起来,宋盈语很是无奈,用另只手整理了下这人歪着的衣服。
身为皇帝,竟然和臣子撕扯在一起,还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不过倒也是可爱的。
“宋相在,我不叫你陛下不妥。”
她俩平日里那么叫就算了,叫在朝臣面前,有损林妤的威仪。
一听这话,林妤心里舒坦多了,她把帕子收起来,看着不远处的杂乱的桌面,久久才又开口。
“你也觉得那律法合理吗?”
因为迷茫无措,她的声音飘忽。
她有些害怕得到肯定的回答。
“你莫不是忘了,我可是想让坤泽能进朝堂的。”
一句话,抚平了林妤心里那些不安,起码她和语儿的观念并不相冲。
她又指了指宋玉留下的书:“那我可以不学那个吗?”
“不行。”
宋盈语拒绝了,结果这人听到后满脸苦色,惹得她轻笑出声,又道:“律法就算了,不过礼法还是要学的。”
林妤听到耳边那声好听的气音,心跳不自觉快了几分,她转过头去瞧。
只见语儿乌发间只插了只金钗,简单却也不失贵气,眉眼间温柔含笑,唇上的胭脂有些勾人,令她盯了好一阵子。
一时间,她又想起南溪的话。
她是喜欢语儿的。
一股奇怪的冲动扰乱了林妤的心神,她站起来的动作颇为慌乱,拉开距离后丢下句:“我去批奏折了!”
这人走的似是落荒而逃,好生奇怪。
宋盈语目光不解,眼见那人已经消失在树后,她挽留也来不及了。
罢了,礼法并不多,择日再教她便是。
一路小跑回宣政殿的林妤坐在椅子上听着自己吵闹的心跳,脑袋里刚才冒出的念头迟迟挥之不去。
想尝尝看……
她怔了一阵,然后双手捂住脸,胳膊倚在案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