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与主的第八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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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随嘴角微微勾起，眉头轻皱。
“大人，有你在身边真好。”
凛南雪神色不变，闻言也不过是淡淡扫了一眼床上的人。
烛光黯淡，偏偏又恰到好处为他们二人蒙上一层光晕。
凛南雪指尖微动，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也让他意识到自己一时间做了什么事。
……他是妖，可他是人。
他垂下眼，映下的影层层叠叠，背对着他的长随像是无所察觉，依旧天真地问。
“大人，若是有一天我害人，你会杀了我吗？”
大人，若是有一天我害人，你会杀了我吗？
凛南雪耳边回荡着这一句话，长随的声音清冽如山间雪水，激荡荡地不由让他浑身一寒。
这几日的相处下来，他不相信长随会害人。
可是人终究是会变的，更何况是本性就不稳定的妖呢？
于是他说：“倘若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会亲手解决掉你。”
他语调平淡，嗓音柔和：“是我亲自带你出了平安村，那我理应当为你负责。”
当在急骤的大雪里，他因为某种天定的宿命将长随留在身边的那一刻，他与长随就密不可分。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长随会害人。
凛南雪合上眼，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可他难以自制。
年岁十七的少年人，本该鲜衣怒马，和好友纵意于江湖。
可他不能，他的肩上扛着的是凛家的重担。
一时之间，他竟然难得有些后悔自己的举动。
他睫翼微颤，顿了顿：“如果，你害怕的话，我可以送你回去。”
长随没有做声，而是发尾轻轻缠绕上凛南雪的双手，巧用力将他往自己身侧一拉，凛南雪没有防备，等反应过来时双手已经撑在长随的身侧。
极近的距离，交缠的呼吸。
“大人，我不会走的。”
“我也不会害人。”
“留下我。”
长随伸手轻拉下自己脸上的黑色缎带蒙眼，那如雪般的眸子就这样直愣愣地看向凛南雪，像是要一直看透到他的心里。
我的主，我好不容易找到你，怎么可能会就此放开你？
我与你，生生世世，纠缠不休。
烛火在跳跃，门外与门内如同两个割裂的世界。
无声的沉默蔓延在二人中间，唯有呼吸声彼此可闻。
凛南雪望向长随，长随也毫不加掩饰，目光澄澈地回望过去。
蜡油一点点燃烧流淌，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凛南雪垂下眸，轻轻应道：“好，我允你。”
他直起身，抱着被子在地上打下地铺。
“睡吧，有我在这。”
……
翌日清晨，长随还没醒来时，凛南雪已经将要用的东西准备妥当放到床边。
推开门，屋外地上有着一滩水渍。
木屋虽然偏僻，但是该准备的还是有人来呈上。
只不过不敢惊扰这些捉妖人，他们也是等屋子门开了方敢举着东西入内。
他们神情恭谦，温顺和善，像是一切都正常。
但是却唯独缺了点生气。
就连屋门口那么大滩的水渍都无人在意。
举着盆儿的，提着水的，端着吃食的，都稳稳当当地跨过去，竟是一点眼神都没分给那滩水。
直到一切都妥当之后，为首的才弓着腰低眉顺眼道：“回大人，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他低着头，面上泛着些青色，裸露的肌肤看着有点肿胀，就像是在水里泡发过一样。
说完也不等凛南雪反应，就兀自带着后面的人走了。
走路间一踩一个水洼，在地上看得分明。
就待长随刚睁开眼时，叶夫人又请人来邀请他们去前厅一同用餐。
“凛公子，我家夫人吩咐过，你们是贵客，这些吃食只不过是餐前点心。”那日站在叶夫人身侧的小丫鬟一板一正说道。
“这些茶饮是我们小渔镇的特色，喝下去后浑身舒畅，是我们小渔镇向来宴请贵重客人的必备。”
她端上两杯茶，规规矩矩地放在凛南雪和长随面前。
稳稳当当地，像是不喝就不让路。
听到这话，长随鼻尖微动，空气中的确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茶香。
只轻轻一嗅，就仿佛精神百倍。
只不过……他“望”向小丫鬟的位置，嘴角微勾，看起来人畜无害，笑容晏晏，实则说的话却是滴水不漏，分毫不让。
“还望姑娘禀告叶夫人，不是我们公子不领受好意，只是公子从小身体抱恙，像这等茶饮已经多年不曾饮用。”
他微露脖颈，任由长发随意披散，没有错过小丫鬟那一闪而过的欲望，笑容愈发靡靡：“有劳了。”
“哎……”小丫鬟应了一声，整个人有些木楞，闻言端起茶水，整个人直直转过身，朝外走去。
……
二人到了前厅，叶夫人面前摆放着热腾腾的米糕，靠海吃海，桌上还有不少凉拌菜。
叶夫人今日的衣着倒是规矩了许多，旁边还端坐着一个中年男子。
男子不言则威，眉眼压低，看得出年轻时候姿色不凡，倒是个好样貌。
见凛南雪携带着长随过来，也只是微微起身朝前一躬，有的是分寸。
“见过二位公子，还望二位这几日在府上能玩的愉快。”
应该是昨天说到的不日就会回来的叶家主。
凛南雪领着长随入座，闻言也客气应对回去。
不多时，这些时日小渔镇发生的点点滴滴就在叶夫人的口中讲述出来。
叶夫人边说目光边粘在叶家主身上，艳丽的红唇一张一合，娇笑嫣然。
“上任镇长乃是萧家的娘子，自上任开始也是做了好几年，可近逢几日大家伙都颗粒无收。”
叶夫人啜饮了一口茶水，才接着朝下说去，刚起了个话头不忘看向凛南雪一眼。
“凛公子先前来过小渔镇，想必见过萧家的娘子吧？”
凛南雪点头：“我自是见过。”
叶夫人闻言脸上笑容更甚：“那凛公子可是好奇为何会由翁老替上她的镇长？”
翁如海，正是昨日见到的新任镇长。
还不等凛南雪开口询问，叶夫人自顾自地朝下说去，中途不忘搂着叶家主，尽显女儿家娇态。
她冷笑一声：“萧长芳初任镇长，端的是好名声，做的事情也算可圈可点，这我无从说起。”
说到这里，叶夫人面上流露出些许嫌恶与……恨意？
“只不过前些日子，小渔镇闹上大灾，原以为是大妖来袭，萧长芳只顾她萧家的名利，派人去外面求救，丝毫不提控妖之事。”
凛南雪敏锐地发觉叶夫人的手有些发抖。
“萧长芳！如若不是她的不作为，只耗着大家的财物来加厚那没有任何用处的防措，我的女儿也不会死！”
说到这里，叶夫人眼尾坠泪，泪水滑落她娇嫩的肌肤，叶家主闻声忙不迭地为她拭去眼泪。
直到叶夫人呜呜哭完后，她才接着说。
“大鱼吃人，对于我们小渔镇来说并不少见，可萧长芳只任由大鱼作威作福，吃了好数个孩子，期间一直拿大家逼捐的财产去修那劳什子用途都没有的防措！”
“等到我女失踪后，大家的怒火涌上心头，再也压不住一同去萧家找她时，却只见人去楼空！”叶夫人几近于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怒吼出自己的恨意与悔意。
如果不是她们过分相信萧长芳，那女儿是不是不会死？
只不过是大鱼作怪，可偏偏她们被人蒙住眼，对萧长芳过分相信，却不料竟是奔着她们小渔镇的财物来的！
“后来多亏翁老，半夜不顾自己生死前去捉妖，这才寻到是海边的大鱼作怪。”叶夫人平静了下情绪。
她抬眼看向凛南雪：“翁老知道大鱼偏爱吃幼童，召集了全小渔镇的幼童半夜站在海边，引诱来大鱼，他领着我们一同杀死了大鱼。”
她的目光里是哀痛，是丧子之痛。
是不是一切都串起来了？
村民对于前任镇长奇怪的态度，对于现任镇长狂热的爱戴。
不等凛南雪出声，叶夫人已经因为过度忧伤闭上眼晕了过去，叶家主见状搂住叶夫人匆匆告别。
一桌子的糕点茶水如今已经凉了。
长随拉紧凛南雪的衣袖，“大人，你怎么看？”
凛南雪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周围，颔首轻应道：“一切都明了。”
恰逢此时小厮来报，说门外有人来寻他们二人，不用说自然是沈仲成。
一夜过去，沈仲成眼下却是一片青黑，见着凛南雪和长随二人，他明显是有很多话想说，可又硬生生咽回了嗓子里。
“走，一同去外面消消食。”沈仲成强撑着笑着，手里死死摁住腰边的袋子。
那袋里装的正是昨夜的锁妖，看来一晚上闹得沈仲成不得安稳。
三人向外走去，直到走的远了，沈仲成迫不及待给周围施了屏蔽，抓住凛南雪的手，目光炙热：“昨夜锁妖归我，今日锁妖归你！”
“明日——锁妖就归于长随！”
还不等凛南雪开口，长随就兀自拒绝。
“不可。”
“你倒是怕了，将这烫手山芋交给我和大人，昨夜可是你主动请缨的。”
沈仲成闻言瞪大眼，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哎你这人！”他瞪着眼，朝着长随看。
眼见二人就要吵一架，长随后退半步躲在凛南雪身后。
凛南雪朝前跨一步，刚好挡住沈仲成的视线：“沈仲成，你是不是怕了锁妖了？”
他轻而易举点爆沈仲成仅存的理智，沈仲成几乎要跳起脚来，当下一点都受不着这激将法，嘴比脑子还快先反应：“我沈仲成天不怕地不怕！不过就是一个锁妖，我收着又如何！”
一个憋不住的嗤笑声明晃晃地炸开，沈仲成这才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了什么话。
他打眼看向凛南雪，又瞥向长随。
最后慢慢地移下视线看向笑声的来源——锁妖袋。
一瞬间，心如死灰。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与主的第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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