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阴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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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林溪刚跨出淘金区的门槛，在一个拐角，她与一个从反方向冲过来的东西相撞了。
起初她还没察觉，是准备抬脚时才瞄到自己裤腿多出一团像绿苔藓的小人。
菌人脑子正昏，它下意识往外冲，回过神来时，它已经站到黑市出口了。它茫然地望着黑市外的天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是鬼怪，哪也去不了。
它投不了胎，是个孤魂野鬼，早就没有家了。
它抽抽嗒嗒地逃回淘金区，脑子里想着人类惩治恶鬼的办法，它决意要死个痛快，最好一刀下去就能送它上西天的那种。
鬼要是在投胎前被人杀死，那就是魂飞魄散，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了。它早就明白这个道理，可它没办法，它原以为自己只是个贪小钱但品行端正的好鬼，可发生了今天这事，它已经变成害死人的恶鬼了。
菌人看到有人在拐角，连这人长啥样都没看清就冲上来，希望对方能把自己撞死，顺带赔点钱，洒在自己的尸体上，也不枉来人间走一遭。
它以前见过一个横死的老鬼，那老鬼自知活不久，想死前为家人赚笔钱，于是每到半夜就故意躺在马路上，只等着一个粗心大意的车主把自己撞死。老鬼教了菌人这个死法，菌人听完后大彻大悟，它决定今天亲身实践一下。
可惜出了意外。
菌人感受了一下，自己怎么还活着？
它扭了扭屁股，很是不安，因为它感觉有一道炽热的目光正打量自己。
韩林溪踮起鞋尖，这团墨绿的“小点”便往下滑，毫无挣扎的痕迹，像是死透了。
她在附近没看到摄像头，便自顾自地以为没人知道她做的一切。她勾起鞋子，往前一蹬，菌人顺势弹到空中，三秒后，韩林溪伸手，将菌人接住。
菌人被陡然降临的失重感吓得不行，它不装死了，睁开眼想看清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一睁眼，它看到一张格外熟悉的面孔，它认得这个女生，就是因为她，自己才酿下大错。
现在这个人也变成鬼，来向自己索命了。
啪嗒。
一滴墨绿色的液体流下来，菌人的脸正在往外渗水。韩林溪反应几秒，才意识到它哭了。
韩林溪手足无措起来，她想拿手指戳菌人，又怕菌人这么小，会被自己弄死。
“你别哭哇，我没死呢，刚才是演给别人看的，淘金区那么多人，人多口杂的，我得低调点。”
她身上还有【巫鬼】序列的天赋，这就是个定时炸弹，她千万要藏好，B级的精神力水平就是个很好的伪装，既不过分招摇，又不过分示弱。
就算有人看出她是装的，也无事。他们会觉得她是个性格古怪的神秘天才，还会忍不住脑补她真实的精神力等级。他们越脑补，就越觉得她不可得罪、高不可攀，更不会轻易产生将她天赋占为己有的念头。
“你骗我，我亲眼看到你口吐白沫，产生幻觉！”
韩林溪没办法，当着菌人的面又演了一遍。
菌人看呆了，它第一次见如此无耻的人类。它觉得自己被韩林溪耍了，气到舌头都捋不直：“你、你你……你骗我！”
韩林溪眨了眨眼，说：“我已经告诉你真相了，所以不算骗。”
菌人憋了半天才道：“……你阴险狡诈！”
话虽如此，菌人内心却是在窃喜。它没害死人，它还是个好鬼，不用被砍头了！
不过，菌人当然不会把真实想法说出来，它愤愤地哼了一声，在韩林溪的手掌上狠狠跺了几脚，可惜它太轻了，韩林溪一点感觉都没有。
“大骗子！”菌人骂骂咧咧地跳下地，一溜烟似地跑了。
只是没过多久，它又跑回来。
菌人扒拉着韩林溪的裤脚，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她垂眸看，先看到的是一个手掌大小的铜灯。
铜灯轻微晃了下，露出背着灯的小人。
菌人丧着脑袋，飞快瞟了韩林溪一眼后，扭捏地说：“那个，你想要这个灯对吧？我给你了你可要保护好，这盏灯原本是一对，它需要和另一盏灯放在一块儿才能发挥作用，不然就和普通的灯没区别。”
“我记得你说你有一盏，那我单独留着这一盏也卖不出去，不如一并给你。”
“这灯凑一对会发生什么？”韩林溪没急着接手，问。
菌人：“据说能养魂。”
“养魂？”
“对。人的魂叫人魂，鬼的魂叫阴魂，魂是用来保护本体抵御污染的。不论是人是鬼，一旦没了魂，污染就会马上侵蚀掉整个脑子。人会丧失理智，像疯子一样杀人或者自杀，而鬼则会变成厉鬼，不顾规则约束，只想吃人，直到自己撑死。”
“如果你有了这一对灯，你可以重新将它们的魂养回来。”
听起来好像很有用的样子，之前小道士说的“养魂”应该指的就是这个意思。
韩林溪摸着下巴，问：“你有这么好？刚刚不还说我是个大骗子？”
菌人挺起胸脯，骄傲地说：“我本来就是个好鬼，就算你是骗子，我也要10万卖你，这么天大的宝贝，10万钱真是亏本买卖，看我多心善。”
不料，韩林溪扭头就走。
“哎哟！”菌人想拦下韩林溪，可自己却没站稳，平地摔倒了。它死死拉住韩林溪的衣服，两只细长的触须一同抱上去。
韩林溪一回头，只见菌人的脑袋像是被人打了一拳，肿起一个高高的鼓包。
“碰瓷？”她没看懂菌人的操作，问道。
菌人有苦难言，它偷偷瞄了眼韩林溪身旁，那站着一只皮肤黝黑的女鬼。从韩林溪进黑市开始，这只女鬼就一直守在韩林溪身侧，寸步不离，像是在看守自己的宝贝。
菌人是真想跑，它不知道哪里惹了眼前这一人一鬼。韩林溪放自己走了，可这女鬼不乐意。
方才，女鬼幽幽飘到菌人面前，二话不说，强迫它把韩林溪看中的东西“低价”卖给她。
这女鬼的力气真大……菌人轻轻碰了下脑门的肿包，痛到面色扭曲。
“别走，你出多少，我都卖。”菌人一瘸一拐地扭到韩林溪脚边，哀声道。
女鬼正是猎户，一中校长给她施加了层障眼法，隔绝了她的阴气，让韩林溪都看不到自己。猎户从韩林溪离开学校时就跟着她了，一直跟着来到黑市。
韩林溪试探性地说：“你非要卖我？”
菌人迫于猎户的淫威，重重点头：“对！”
韩林溪摸了摸口袋，只摸到一些零钱：“我只有这些，你要卖，我就拿走。”
她记得小道士想买道具，菌人一口价500万，咬死不肯少一点。韩林溪心想她这点钱也就十块不到，菌人怎么可能同意。
出乎意料的是，菌人一把摸走韩林溪的钱，扔下背后的铜灯，做贼似的跑了。
怎么回事？韩林溪不知道菌人在想什么，她捡起地上的铜灯，端详片刻。
这盏灯和她从大商考场带回来的铜人盏一模一样，它们好像还真是一对。
既然菌人跑没影了，韩林溪便不纠结，权当捡了个漏，将这盏灯放进包里。
这么便宜能卖给她，说明菌人讲的什么“养魂功效”多半是假的，精明的商人可不会做亏本买卖，看来这灯也就值十块钱。
才十块钱……
她之前还想把家里的铜人盏卖了的，现在想想，十块钱的东西估计也难出手，不如继续留家里当摆设。
接下来的事情很顺利。
韩林溪找到路珈珈家里开的店，进去挑了个能伪装天赋等级和序列的污染物道具。
新道具是一个复杂古朴的纹身，韩林溪将它贴在锁骨下方，再用衣领挡住，别人根本看不出来。
她利用纹身，让自己维持在B级精神力和【野兽】序列天赋能力的状态，任何人来了都看不出端倪。
……
道具到手后，韩林溪直接回了家。
小艾管家今天也不是很高兴，因为它等韩林溪回家等了快两个小时。不过，这回韩林溪借魏老师手机和小艾管家通过电话，提前告知了自己放学后的行程，所以它的不开心只有一点点。
它识别到韩林溪回家的脚步声，兴冲冲地给她开门。
韩林溪：“我回来啦，今天的饭好香哇，果然还是小机器人靠谱，我昨天说想吃糖醋里脊，今天就真吃到了。”
她总算明白为什么别人老说由奢易艰难，她昨天就尝了一回热饭菜，就再也喝不进去营养液了。
好在她交完姥姥的医药费后还有十几万剩余，够她改善一下生活。
“小机器人，你一直站门口干什么？赶快关门，你会把吸血蚊子放进屋的。”
小艾管家的机械眼闪了下。它望着楼道里站着的女鬼，警告似地滴滴两声。
不许。
不许进来。
不许打扰她。
“小艾？小艾同学？你故障了？”
小艾管家慢吞吞地应道：“没有，我看到一只老鼠，它被我关门外了。”
猎户静静地看着这扇门关闭，彻底隔绝了她看向韩林溪的目光。
猎户的身影往城郊飘，她目的地十分明确。
一个长着四条狐尾的女人正在等她。
“感谢您的仁慈，我已经没有遗憾了，她过得很好。”猎户嗓子有些干涩，她缓声说，“按照约定，您允许我在人间多滞留两日，但我必须在事后跟您去一个地方，所以我来找您了。”
一中校长带猎户走进一座稍显陈旧的建筑。这里仿佛是她的安全区，她旁若无人地释放狐尾，完全不担心会被别人看到。一中校长扬起妩媚的五官，似笑非笑：“感谢我？感谢我施了障眼法，让她看不到你？”
猎户：“我理解的，毕竟我是鬼。”
一中校长意味不明地笑，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猎户想起走进这栋建筑前看到的，说：“明白，这是一家医院。”
“你不觉得这家医院很空吗？除了我们两个，没有第三个人。”
猎户扫视一周，她看到了很多“人”，确切的说，是很多长成人样的鬼。
这些鬼有些奇怪，它们没有失去理智，阴气也被隐藏得很好，就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因为猎户自己也是鬼，所以她才能在一中校长的提醒下认出同类。
“你再好好看看，你究竟在什么地方。”
猎户怔愣一瞬。
她看到这家医院的建筑变得复古，青色瓦檐上盘着一条石质长蛇，长蛇的双眼炯炯有神，它正对着门口，像是在审判每一个进入其中的人。
医院墙上挂着两幅画像，画中人似乎活过来，一位是牛头，一位是马面。二鬼身后，立着四座阎王雕像。四阎王青面獠牙，似鬼似神，生着鬼脸，但眉目间却又神性。
像拨开云雾一般，医院门头早已故障的灯带突然亮了，灯带颜色诡谲，流动的光像是黑沉的血，勾勒出四个字：“阴曹地府”。
一中校长站着其中，她微笑着：“欢迎来到地府，你也可以把这里称为往生医院。”
“能进入这家医院的只有鬼和神。你走不掉的，我说过你会后悔。”
猎户沉默片刻，问：“您把我困在这里，是想做什么？”
“我需要你的阴魂，压制祂的污染。”
“你放心，只要你留在这家医院，你失去的阴魂会慢慢养回来，在这期间你也不会变成厉鬼，这是祂对鬼怪们的仁慈。”
猎户：“祂是谁？”
一中校长看向某个方向，早已失灵的监控竟然诡异地恢复画面，不断倒带，最终定格在韩林溪走进医院的这一幕。
一中校长意味不明，再一次重复：“人类是看不到也进不来这家医院的，能进来的只有鬼……和神。”
“祂是我侍奉的神明，祂目前尚未完全觉醒，可我期待祂降世太久了，我怀疑祂被污染侵蚀了记忆，以至于忘记了原本的自己。”
“这就是你需要阴魂的目的？”
“是的。”
寂静的医院里，某个空着的病房门忽然关闭。
病房门口插着的患者病历卡上，缓缓浮现出猎户的名字——狗彘。
医院的灯无征兆地闪了下，照亮了另一间病房上的病历卡。
上面写着“韩月桂”。
她是韩林溪姥姥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阴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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