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考试，奖金一亿》弯弯月牙糖

19、铜棺（十五）

　　南城一中，监考室。

　　“桃木是鬼怪的克星，能想到回去找桃木去除玄鸟诅咒，还算她有几分小聪明。”二中校长向后靠，不以为意地瞥了眼韩林溪的直播间。

　　“可惜不够当机立断。拿到桃木条的第一件事竟然不是立刻除去诅咒，非得拖到诅咒发作才开始解决，决策不够果断，早晚会吃大亏。”二中校长不仅眼光毒辣，点评也犀利得很。

　　魏老师想关副本，可二中校长非不让，他本就藏着一腔憋屈气无处发泄，他不赞成地反驳道：“一中的孩子不比你二中的，考前还参加过专门针对副本考核的培训，第一次下本能表现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至少我们一中的还知道回去找桃木条，二中的这几名学生愣是没想到这一茬，没把玄鸟诅咒当作一回事，还以为这是自己奴隶身份的标识，结果都中了套。”

　　二中校长为二中学生的失误强行辩解：“谁说二中没人发觉的？秦邵就很机敏，昏迷后醒来的第一时间就用天赋能力去除诅咒了。”

　　“可韩林溪已经先一步接触污染源了，而秦邵才刚脱离昏迷状态，就算有海明珠和杜筱留给他的线索，一时半会儿也赶不过来。论进度，这场模拟比赛一中已经走在二中前头，相信考试马上就可以出结果了。”

　　“我看未必。”二中校长抿了口茶，锐利的视线先扫过韩林溪，最后定格在秦邵身上，满意地笑了笑，神色舒缓。他说：“秦邵已经醒了，有他在，最后赢家还不一定是谁呢。”

　　“罢了罢了，我闲来无事，陪你们看看考生直播，顺便点评下这几个学生的表现。”

　　魏老师说话不带刺了，他默默地和周老师、王老师眼神对视了一秒，三人心照不宣。送上门的点评，不要白不要。

　　二中校长是个嘴毒傲慢的老学究，一直信奉觉醒天赋决定个人上限，再加上他出身都城大家族的缘故，一张口就有股盖不住味的精英味。虽然他人品不算很好，但他不记仇——用他的话来说是不和无知小辈计较。而且不可否认，他是精神力领域的大牛。

　　这些学生们能得到二中校长几句提点，没准可以找到提高后续天赋等级的办法，少走几年弯路。

　　当然，魏老师也有私心，他看过韩林溪在副本里的表现，越是觉得她表现出色，就越是对她感到可惜。

　　这世道，精神力低的人多如牛毛，但是完全没有精神力的人，他活了快四十年，还是第一次见。联邦成立一百年来，历史上出现的无能力者也屈指可数。

　　他真希望是二中校长看走眼了。

　　魏老师越想越不理解，按耐不住地问：“您看，韩林溪有没有可能是天赋太强所以精神力毫不外溢，返璞归真，纳于已身？”

　　二中校长默然一瞬，反问道：“魏无名，我知道你在一中当了三十年老师，尽管一中待遇差、环境艰苦，但我一直都很欣赏你这种吃苦耐劳的精神。我充分理解你对优质生源的执着，但你总不能让我昧着良心撒谎吧！”

　　“的确有这种可能，但是，没有几十近百年的时间，没人能练到这种地步。韩林溪才多大，今年有十八岁吗？”

　　“你自己想想，你说的猜测合理吗？”

　　“一个十八岁不到的孩子，怎么可能已经练得和那些老家伙一样？”

　　魏老师哑口无言，他心头烦躁，道：“好了好了，看直播吧。”

　　直播镜头正巧切到韩林溪。

　　韩林溪卧倒一滚，成功绕开骷髅鬼，滑溜抓起路珈珈和海明珠、杜筱三人变幻而成的龟。

　　她一掌拍开纠缠围困住自己的骷髅鬼，大步流星地上前，看也不看地夺过一只铜器，抡起它朝商王砸去。

　　铜器重达千斤，韩林溪抛出此物时手上青筋暴起，一脚用力踩实地面，另一脚跨步朝前。

　　铜器与地面摩擦不断，发出沉闷的声响。

　　就在这时，韩林溪再度听到了有人用指甲抓挠硬物的声音。

　　这道声音太耳熟了，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听到。

　　这声音仿佛具有某种干扰性，强硬闯入她的脑海，打断她的思路，让她脑海陷入一片空白。

　　韩林溪咬破唇瓣，集中全身精神，专注于商王的头顶。忽地，她捕捉到美妇人的神态，瞳孔一缩，拖住巨大铜器的手腕微不可察地扭转一瞬。

　　她借助全身惯性，将铜器猛地抛掷而出。

　　猎猎风声随铜器而动，铜器如重锤，重重砸向商王。

　　商王目光一厉，手也没抬，帝王威严淋漓尽现。他不怒自威，阴沉的瞳光精准锁定韩林溪。

　　美妇人惊慌不已，美眸久久落在韩林溪身上，似乎是不明白韩林溪为什么要贸然袭击商王。

　　铜器扬起劲风，风驰电掣般，仿佛裹挟巨力。

　　群鬼见状，赶忙护驾。它们自动分成两波，一波挡在商王身前，以鬼身牵制铜器；另一波则虎视眈眈，誓要拿下韩林溪。

　　铜器稳稳击中挡在商王身前的鬼，可谁也没有想到，铜器竟然偏离了原本的轨道，径直朝天空射去。

　　这一刻，商王立刻起身，他瞬间变了脸色，反应激烈，再也不复此前镇定自若的模样。它猝然离座，目光紧紧追着铜器，身形高大宽阔如小山般，粗壮的手臂奋然抓向铜器，似要把铜器拦截下来。

　　见到商王的激烈反应，韩林溪不禁沉了沉眸子。

　　“天空之上有什么？”韩林溪的声音很轻，但这句话在整个直播间内清晰地回响。

　　“巨人鬼毁了椁盖，理论上只剩下棺盖还在了。圈舍所在的地界对应着棺椁之间的隔层，可是我离开圈舍后，却毫无阻拦地落入内棺。”

　　“为什么我会直接落入内棺？棺盖去哪了呢？答案只有一个，因为内棺的棺盖早就被人推开了。”韩林溪的情绪很淡，仅仅在陈述一件事实。

　　“内棺封死，可里面是个活人。它曾尝试过无数办法，想要自救。长长的指甲不停划过棺内四壁，过了无数个鸡鸣响起的清晨，她终于找到一丝空隙。可能是封棺的仆人一时不忍，可能是上天垂怜，总之，棺中人推开内棺的棺盖时，她还有气。然而，当它耗尽最后一口气仍打不开最后一层椁盖时，它崩溃了。”

　　“没有什么比眼睁睁看到希望破灭更让人绝望的事情。”

　　韩林溪望着头顶的天空，她终于明白了，现在头顶的不是棺盖，而是……

　　凝结成块的泥石硬如铜具，随着韩林溪抛出的铜器命中“天空”，“天空”震了几震，细细簌簌的泥尘如暴雨般坠落。

　　“是泥石层，是厚重的夯土。棺中人被永困地下，此生不见日月。”

　　腕表的分数顿时暴涨，从她击杀骷髅鬼一共获得的20分，变成了120分。

　　监考室的周老师惊讶大喊：“涨了涨了！”

　　王老师连忙问：“什么涨了！”

　　周老师：“分数！韩林溪的分数，就在刚刚又涨了100分！”

　　魏老师欣慰地咂舌：“自从海市中学的人创下整个副本的历史最高分以来，再没有人能发现‘天空’的真面目了。”

　　一中的老师们动静太大，二中校长侧目而视，冷冰冰地道：“海市中学的那位学生可是提前保送了联邦军事学院，神明序列的超S级觉醒者，只花了半小时速通大商副本，最终得分783。你怎么不和别人比比分数？”

　　王老师打哈哈：“也是也是，不过得乐观点嘛，孩子们是会进步的，该夸咱就得夸。”

　　二中校长自己都没发现，他对韩林溪的态度已经从最开始的漠视，变成了有点感兴趣。他见秦邵开始杀鬼拿分后，便不由自主地转到了韩林溪的直播间。他道：“一个无能力者，能走到这个地步，也不容易。只是她毕竟上限在这儿，找到污染源只是第一步，她还得想办法除掉污染源。没有天赋傍身，单靠脑子和武力，污染源可不是这么好对付的。”

　　韩林溪的眼眸转过美妇人，移到商王身上，她微笑着，对副本内的所有人、也是对考场外的直播间老师们说：“老师们，我已经知道污染源是谁了。”

　　魏老师愕然：！

　　他扭头问王老师：“她怎么知道咱们在看她？是你说出去的？不是说好要给这群孩子营造恐怖的沉浸式副本体验吗？”

　　王老师冤枉地回道：“怎么可能！多半是你进副本找路珈珈，让她察觉到了猫腻！你看看你，说好要找人却没把人带回来，她肯定知道老师能随时掌握考生们的动态了。”

　　直播间内，韩林溪握紧桃木条，正欲冲上祭台，斩杀污染源。

　　恰在这时，低沉的男音从远处传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云端似有残风涌动，仔细看去，竟是一人乘风而来。他速度快如光电，几个呼吸的功夫，便站在韩林溪眼前。

　　“污染源就是你，商王！”说话的人是秦邵。他从昏迷中悠悠转醒，却发现自己被同伴藏在一处隐蔽的草丛中，同考场的同学们不见踪迹。

　　秦邵拿着杜筱留给他的线索，一路狂奔祭台。他来得匆忙，为了赶时间，一路暴力破解了不少陷阱。遇到的鬼也是来一个杀一个。

　　暴力通关是他一贯的做法，他和其他同学的策略都不一样，因为其他人太弱，而他恰有无人匹敌的强悍天赋。

　　“你残害忠良，听信谗言，人到中年更是被美色蒙蔽了双眼，任人唯亲，以至于大权旁落。”秦邵慷慨激昂地指控一通，随后，他露出似笑非笑的讥讽。

　　韩林溪愣了下，她错愕地看向秦邵额头，只见他额心悄然裂出一条狭窄的细缝。下一秒，细缝当中有幽芒极快地滑动，秦邵痛苦狰狞一瞬后，幽芒散开得无影无踪，转而出现的是璀璨耀眼的金光。

　　金光从他额心迸射，犹如一把锋利的金刀，当即斩开雾蒙蒙的天空。

　　“天空”被切成两半，紧紧粘合的石土层断成两截，一时间泥沙俱下，尘土纷纷扬扬。

　　空气里全是泥沙，阴风一送，泥沙便涌进韩林溪的鼻腔。

　　她立刻屏住呼吸，一手护着怀中的三龟，一手抓向祭台上的鬼。

　　她从没见过这般大阵仗的天赋能力，简直超出了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短短三秒不到，秦邵的第三眼已经开了小半。

　　强烈的金光射中群鬼，鬼怪甚至来不及逃窜就化作灰烟消散。

　　金光中似有神祇气息，但韩林溪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秦邵像是承受不住如此强大的能力，双手紧握成拳。他疾喝道：“天眼，开！”

　　金光骤然四射，一旦沾上这光，鬼怪毫无反抗之力。

　　商王的四肢被金光锁死，金光无情穿透它的身躯。它暴怒地挣扎，可金光过于强悍，直接镇压了它的一切反抗。

　　连商王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其他鬼怪了。公鸡人痛苦至极地哀叫不停，鸡鸣一声高过一声，一声比一声刺耳。

　　轰的一下，刺激得韩林溪耳朵发昏，脑袋如有锐物刺入，恍惚不清。

　　在直播间另一头，魏老师惊呼：“这就是天眼！不愧是神明序列下的天赋能力，大商副本一个C级本，哪承受得了这么庞大的力量？”

　　金光穿透商王的身体，它很快奄奄一息，大半身形开始溃散。只是大鬼毕竟是大鬼，它在杀伤力极强的金光下仍然没死透，还有一息尚存。

　　秦邵狠下心，咬牙硬开天眼。原本只开了一小半的天眼，此刻艰难地向两侧张开。

　　“嗬！”金光的威力是之前数倍不止，商王痛不欲生，狐狸脑袋和鸟类脑袋不受控制地来回切换。

　　但是，金光只持续不到一分钟，像是后续乏力，渐渐衰退，光芒暗淡。

　　二中校长一言不发，他只牢牢盯着秦邵，脸色越来越难看。

　　“……欸？天眼……这就没了？”魏老师的惊呼戛然而止，他新奇地看了看秦邵，又看向二中校长，大概猜到了原因。

　　“蠢货。”二中校长骂起自己学生来也是毫不留情，“进副本前怎么告诉他的！他现阶段难以完全驾驭天眼，在副本不要轻举妄动！莽夫不堪大任！”

　　魏老师假惺惺地安慰：“没事的，虽然他不是第一次进副本，虽然他觉醒了难得一见的神明序列天赋，虽然他会被突然出现尸体吓晕，但他也不听话啊！”

　　二中校长心有郁气，当着一中老师面不好发作，只能压抑在心里。魏老师的话阴阳怪气，惹得他气愤地连喝了三杯茶水。

　　另一边，副本内。

　　金光快要消失了？韩林溪瞪圆了眼睛。

　　天眼的威势从强盛至极到衰败虚弱，只过去了几个眨眼的时间，局势逆转。

　　方才情急之下，她只来得及护住自己的分数，也就是美妇人鬼，不让这只鬼也被秦邵杀了。

　　秦邵的天赋确实厉害，一出手就把商王压制得死死。

　　只可惜他现在透支了精神力。

　　秦邵表面看起来无事，可喘息的力度比先前重了许多。韩林溪观察到，他额心金光的威力正在锐减。

　　就差一点。

　　秦邵极力地克制发颤的双手，再三尝试开启天眼。

　　可他的精神力如石沉大海。

　　更糟糕的是，金光快要压不住商王了。

　　金光制住商王的行动，因此商王也是最先察觉到金光正在衰弱的鬼。

　　金光溢满四周，把暗沉的空间照得亮堂，可这只是外强中干，内里蕴含的力量一泄千里。

　　秦邵本人似乎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天赋能力，他面上浮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愠怒之气。

　　商王嘶吼着，怒不可遏，巨掌毫不犹豫地拍向秦邵。

　　随着力量流逝，金光对商王造成的伤害大不如前。它给商王带来的疼痛还在，但是不足以置商王于死地。

　　不致命的伤痛只会成为激发鬼怪愤怒的催化剂。

　　秦邵觉察自己这一招失了手，当机立断地撤退。

　　他转身朝后跑，目光在扫过韩林溪时顿了下。他心里有了主意，冲韩林溪喊：“我们联手如何？”

　　他说：“你引开商王，我给他致命一击。”

　　韩林溪心道，凭什么要我做诱饵？你那副不中用的样子，真的能一击弄死商王吗？

　　她当没听见，抱起美妇人就跑。她低头见怀里塞着太多东西，挤挤攘攘地有些碍事，便特意拎起蓝眼睛和绿眼睛的龟，将她们抛向秦邵。

　　她说：“这是杜筱和海明珠，接着！”

　　秦邵两脚腾空跃起，将两个同伴稳稳接住。

　　他忌惮商王，却略有动容，也不再说联手的事，从腰间抽出一个妆奁形状的东西，往地上一扔。

　　只见原地开启一个小型的地洞，把秦邵的身形吸进去。

　　韩林溪眼睁睁目睹他离开，瞪大双眼。

　　秦邵以为韩林溪想让自己救她，说：“这个道具是我保命用的，只能容纳一个人。我会让海明珠和杜筱记着你的人情。可考试就是考试，胜者为王，你自求多福吧。”

　　秦邵很快消失不见，或者说，他是用道具把自己藏起来了。

　　商王找不到他，便把韩林溪当作攻击目标。

　　“二中果然多坏种。”韩林溪木着脸想，她侧滑向左，堪堪躲过商王的袭击。

　　劲风刮倒祭台中央的火堆，火星子险些点燃韩林溪的头发。

　　火堆是为了烧灼龟甲准备的，烧甲骨辨裂纹是大商王朝常见的占卜手段。

　　韩林溪四肢灵活，跑得也快，商王抓不到她，只得怒喝：“大胆小贼，毁我战事！”

　　“罪人，当诛！”

　　又是这句话。

　　韩林溪庆幸这里的鬼怪基本都被秦邵弄死了，所以没有群鬼对她精神污染。

　　她一路奔逃，借助青铜器具掩藏身形。

　　商王追来，脚掌落下，把青铜器具压瘪在地。

　　就在这时，美妇人伏在韩林溪肩头，在韩林溪看不到的地方，人脑渐渐化作狐狸脑袋。

　　美妇人微微勾了勾嘴角。

　　韩林溪觉得自己的脸被某个毛茸茸的东西贴着。

　　一扭头。

　　是雪白的狐尾。

　　足足八条。

　　韩林溪没有惊慌，一把掐住狐狸尾巴，锁住美妇人的四肢。

　　然而，一把破空而来的短刃直直割断三条狐尾，最后没入美妇人的心脏。

　　美妇人当场没了气息，狐血淌满她的每一道指缝。

　　是谁？是谁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