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然黑，但是万人迷[全息]》如音心

65、巨人的花园

　　因为水分太足，这些血都被稀释成了漂亮的粉红色，在青苔表面蔓延成很大一片。

　　而且不止他旁边这些。

　　往后看，一直到很远的地方，这些血绵延成了一条粉红色的长长的‘路’。甚至连前面几步远的小河沟里，都被染上了极淡的一抹红色。

　　在蘑菇毒素造成的幻觉消褪后，原本被幻觉遮蔽的痛感立刻涌上来。也包括了失血过多的无力感。

　　西瑞尔很快感到头晕。在迅速又变得模糊的视野里，他只能看到在道具提示消失后紧接着弹出来的第二个提示框。

　　【状态4】持续失血
　　附带效果：你摔倒了。躯体受损程度20%，行动能力大幅下降。

　　血还在不断的从小腿肚上那道又长又深的伤口涌出。青年轻轻吸了口气，看了看受伤的右腿，又回头忘了眼身后的路。

　　远处有一块凹凸不平的地方。血迹也是从那里开始。

　　看来他就是从那里摔倒的。

　　西瑞尔没太明白他是怎么在刚刚那种情况下拿出道具并使用的。他看着手里的八音盒，只能理解成是歪打正着。

　　不管怎样，那不重要。

　　前面就是一条小河沟。

　　准确来说，这也并不算小河沟。这里只是湿地里因为相较于周围更加低矮、而不得不承接了苔藓上渗出的水的地方。

　　因为这里的湿气实在太重，地面上厚得如同草毯的苔藓吸收了太多空气里的水分，渗出的不知道该说是露珠还是什么的液体就顺着苔藓毛茸茸的表面往下滑，最终在地势更低的地方聚集起来。

　　变成了对于玩家而言类似小河一样的地方。

　　还差一步，深陷幻觉的玩家就差点掉进这条深度正好能淹死人的小河里。

　　西瑞尔往后挪了挪。

　　他倒是没觉得后怕。只是觉得很凑巧。以及一点点意外。

　　手里的小木盒还在发出柔柔的乐声。为主人驱散这片危险之地带来的精神影响。

　　西瑞尔在原地坐了一会儿。他现在完全动不了——当然，要是用另一条还好着的腿蹦跶，那还是可以的，只不过他不愿意。

　　于是他开始摆烂了。打算等身体适应了现在这种程度的痛感，再尝试着站起来。

　　系统里当然也有来自好友的新消息。是Heaven问他在哪儿。不过，这段对话似乎在进入这次副本的短短几天内，已经出现过很多次……

　　西瑞尔对又一次失联感到了一丝丝抱歉，然后老老实实把目前的状况解释给了小伙伴。

　　聊天记录里，对方之前发来的定位点，也就是在这片蘑菇森林里。

　　等着等着，正发着呆的时候，玩家面前突然飘过去一个特别的孢子。

　　其他的孢子都有拳头大小，也是半透明的，但这粒孢子明显不同——它更小，只有指甲盖大，发出的光也更强烈，在青年面前慢悠悠飘过时，像一只萤火虫。

　　西瑞尔的视线缓缓挪到这个显眼的小东西上。

　　他伸手碰了下它。

　　孢子慌忙逃窜，躲开了玩家没礼貌的手指，匆匆往前飘去。

　　西瑞尔亲眼看着它落到了前方不远处的土壤上。

　　也不能说是土壤吧……在湿地所有的地面上，都覆盖了一层青苔。
　　这枚孢子落到青苔表面，看着似乎是穿过了那层厚厚的地衣，沉进了苔藓里。

　　那颗小小的光球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片刻后，在玩家的注视下，在那颗孢子落下的地方，苔藓表面以极快的速度爬上菌丝。紧接着，一只小小的蘑菇很快从地底生长出来。

　　西瑞尔：“？”

　　那只五彩斑斓的蘑菇长得很快，眨眼间就往上窜了好长一段距离，已经快到他小腿高了。虽然越往后越慢，但这也不妨碍它短短几秒内就长成了一棵小树那样的大小。

　　蘑菇……本来就长得这么快的吗？

　　另一个同样只有指甲盖大的小孢子就在此时飘过玩家脸侧。西瑞尔试着伸手去抓，但被灵活的躲开——蘑菇孢子的重量很轻。也许是人类伸手带出的一阵风，把近在咫尺的孢子吹远了。

　　但它也没飘远。像是欲擒故纵似的，在青年身前不紧不慢打了个转儿，很是悠闲的朝前方飘去。

　　很有勾引人那意思。

　　西瑞尔盯了几秒，成功被它勾引到了。

　　他试了下，慢慢撑着地板站起来。小腿肚上的伤口还在，因为湿润到几乎能滴水的空气，伤口并没能结痂。
　　在失去了过量的血液后，两侧翻开的皮肉几乎都变成了惨白色。

　　状态框疯了似的弹出来，在玩家面前剧烈抖动，仿佛在控诉对方的不像话。

　　但青年只是轻皱了下眉，把自发弹出来的虚拟屏挥散。

　　他当然不是没有知觉。在游戏程序的判定里，这种程度的伤口，确实是达到了让普通人痛到站不起的标准。

　　只不过对于某个特别的玩家而言，他根本不在意。

　　他很能忍疼。也不止这一种感觉，确切的说，青年对于任何肢体上的感触都挺无所谓。

　　在某些方面上，这个人几乎可以说得上是纯粹。就好比眼下，就算下一秒会因为这样的伤口而导致更糟糕的后果，也只会不假思索的去做眼下在乎的事。

　　西瑞尔追着那颗慢悠悠吊在他面前的孢子，逐渐往湿地中心走去。

　　散发出亮黄色光芒的孢子就像一根逗猫棒似的，有意无意把玩家引到了蘑菇森林的深处。

　　越往深处走，蘑菇们就长得越高大。一个个跟那参天大树似的，将孢子发出的光亮紧紧锁在菌伞底下的世界，让这里比‘森林’外圈还要明亮许多。

　　连蓄水的小水沟都看不见了。到处都是蘑菇，外圈那些发光水母一样的大孢子也变得很少，取而代之都是越来越多的小孢子。

　　也许是因为光线的缘故，就连这里的蘑菇也不像外圈那些蘑菇那样梦幻，而是有了树木的质感。
　　如果说外圈的蘑菇也还是蘑菇，只不过体积变得很大；那这里的蘑菇，看起来更像是有着蘑菇形状的树。

　　西瑞尔追逐着那颗会动的小孢子，来到了一朵巨大的、完全是这片蘑菇森林里最大的那朵蘑菇面前。

　　这朵蘑菇之王几乎得有六个人合抱那么宽，像童话故事里精灵居住的小房子。

　　但奇怪的是，它是空心的。中间像是树洞一样的蘑菇洞里蓄着一池不明液体，那些液体看起来犹如不小心倒进水里的油彩，表面上泛着绚丽的光。

　　西瑞尔有点走不动了。状态提示也许是也弹累了，或者意识到它没有办法阻止这个一意孤行的笨蛋玩家，在倔强的在玩家面前杵了一会儿后，默默换成另一种描述：

　　【状态4】失血过多（30秒）
　　附带效果：大量流失的血液使你陷入暂时性休克。在倒计时结束后，行动能力将会完全丧失。

　　青年看也不看，在提示框弹出来的下一瞬就挥手把它打散。

　　他钻到了那朵超大型蘑菇的身体里。

　　蘑菇内部就像钟乳石似的，还会滴水，油彩一样的蘑菇菌液从像是屋顶的伞盖上滴落下来，啪嗒一下，砸在底下中空的水池里。

　　水池正中央还有一小块儿凸起的苔藓，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平台。而在那一小块苔藓上，长着一个拳头大的晶莹剔透的小玩意儿。

　　西瑞尔钻进去。
　　整个蘑菇像是小矮人的房子，他需要稍微弯腰才能完全看清蘑菇洞里的原貌。

　　他一眼就看到了最中间那个水晶似的东西。

　　那是一朵半透明的小蘑菇。

　　无数萤火虫一般的小孢子从这朵漂亮得像个工艺品一样的小蘑菇上飘出来，晃晃悠悠飘到‘树洞’外，落到遥远的潮湿的青苔上，再眨眼间长出一朵朵森林里那些大蘑菇。

　　西瑞尔伸手，一把将那朵最为特别的小蘑菇揪下来。

　　透明蘑菇在他手里变成一张华丽的卡牌：

　　【梅花K】不存在的种子
　　效果：改变周围一定范围内的环境，使之变成拥有很多蘑菇的湿地。
　　道具介绍：真奇怪，它居然是一颗种子……等等，蘑菇有种子吗？？

　　这是一个道具。
　　并且很显然，付出了一些代价的玩家成功得到了它。

　　西瑞尔摸了摸这张薄薄的卡片。卡牌自动回到玩家用于存放道具的手链里。

　　与此同时，八音盒的发条也转到了底，音乐声戛然而止。它也变回一张卡牌，跟着回到手链里。

　　作为K级道具，八音盒并不存在冷却期，只是需要玩家再一次把它拿出来，并转动发条，就能继续使用。

　　但就在这短短的几秒内，失去了道具的保护，幻觉转眼间便重新蔓延上来。

　　状态栏里的30秒也很快结束。

　　西瑞尔早有准备。他在揪下那朵小蘑菇后就靠着大蘑菇的菌柄坐了下去，依据状态栏的提示，他现在应该已经动不了了——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

　　也许因为幻觉的缘故，他感觉不到疼痛了。只是觉得有点冷，好像身处冰天雪地，要被冻僵了似的。

　　全身上下的知觉都在渐渐丧失。

　　眼前的世界又开始扭曲。

　　西瑞尔艰难地抬起眼皮。他甚至连这样的力气都快没有了，于是很顺从的闭着眼节省力气。

　　他听到一点声音。好像有人在说话。

　　青年睁开眼。

　　眼前的场景又变了，但不是他所见过的任何一处。周围是一间空荡荡的实验室，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最中间放着一台巨大的仪器。

　　那仪器怪模怪样，被一些白色的零件包裹着，依稀可见其中流淌的晶蓝色数据链。

　　“——”

　　实验室里没有人，但能听见模糊的声音。好像隔着一层水膜，非常含糊，也听不清那声音到底在说什么。

　　西瑞尔走过去。

　　他伸手，碰了下这台有些眼熟的仪器。

　　仪器表面，大概是显示屏一类的地方，在被触碰到后便突然亮了！

　　它好像出了一点儿故障，从黑屏的状态中摆脱出来后，屏幕上刺眼的光一闪而过，紧接着又变成黑色——倒不是又黑屏了，只是画面是一片黑而已。

　　屏幕中央出现了几根白色的线条。有点像是出现了雪花屏。

　　“——”

　　到底是哪里来的声音。是谁在说话。

　　你又想说些什么呢？

　　西瑞尔捂住耳朵。

　　他开始觉得有点难受。好像有什么他无意识觉得不可能出现的、发生的事情，居然出现了，发生了。

　　这很不对劲。他得离开这里。他……

　　『……博士。』

　　在那道含糊的声音里，青年只依稀听到末尾的这两个字。

　　不知道是不是幻境的作用。他甚至能从那些连一个字都听不清的话语里，感受到对方在说这些话时的情绪。

　　那似乎是……一点困惑，和拒绝接受某种事实的固执。

　　『没关系。』那道机械音平缓的说着，像立下某种誓言，『你不会死。我会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