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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瞑夜 ...


  •   “阿声,醒醒,要下楼了。”

      温声被江乐橙推醒,大课间二十分钟她感觉像睡了好几个小时,晃了晃睡懵的脑袋,脸颊还有一道浅浅的淡色压痕,伸了把懒腰才慢慢清醒过来,艰难地睁开一只眼睛开口问:“下一节什么课?”

      “体育啊我的姐姐,周末两天你怎么过得像逃荒一样?”

      唔……

      可不就是逃荒吗……

      江乐橙又往她桌上放了盒酸奶,“班主任刚才进来说晚自习安排摸底考试,重点考上周讲过的那张导数卷子,打乱重新考。”

      那张卷子她凑巧考的很一般。

      低头在书包里翻来翻去找了半天,结果没找到。

      又看了一眼时间,路泊汀那边的宴会应该还没结束,伸手指碰了碰前面的人,小声哼唧道:“我要回一趟家拿卷子,你帮我和老师请一节课假。”

      江乐橙边喝酸奶边点头:“需要我陪你吗?”

      温声取出钱包和手机,又从校服口袋里摸出软糖放在她手心,鼓起嘴角浅浅一笑:“不用啦,我快去快回。”

      一起下楼时,她们刚好看到从拐角走上楼的赵月清,温声不动声色地横在台阶中央,步子停了下来,江乐橙也很有默契地堵在原地。

      别管,好姐妹停下一定有她的道理。

      照做就行。

      赵月清本来低着头在看路,走得很慢,眼前忽然一暗,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两人挡在楼梯口,温声先是低眼看着她,又弯唇浅笑:“那晚在音游店的人,是你么?”

      赵月清掠过她,抱着书的手指微微抠紧,也回她微笑,嘴角的梨涡甜巧温婉:“是我。”

      “你当时做了什么?”

      “没听懂你什么意思。”

      温声忽然哼笑出声,抬腿下了一节台阶,离她更近了,澄然明眸凝向她,目光直睨时多了丝冷厉:“那你举着手机在拍什么?”

      江乐橙突地瞪大眼睛。

      靠!偷拍啊!

      赵月清还是一副没听懂你在说什么的恬淡模样:“和朋友一起互拍而已。”错开脚步想上楼梯,奈何江乐橙挡在另一侧,只好继续开口,“没什么事我就先上楼了,马上上课了。”

      上课铃声正好响起。

      江乐橙见温声没什么表情,不太情愿地偏过一侧身体给她让道。

      “赵月清。”

      她的脚步一顿,片刻转身。

      温声俯身捡起掉落台阶的笔,扔进她抱着书的怀里,眉梢挑起瞅着她,视线犀然坦直:“你拍到什么不重要,因为事实如此,但别做自降身份的事。”转头和江乐橙对视一眼,接着笑,“我们学校能保送的人,综合素质应该都不差。”

      抠紧书的手指微微生僵。

      “既然已经在高处开了花,就不要被不属于你的人和事向下拖根。”

      直到楼梯口没有了她们的身影,赵月清才撑着扶手吐了声气,鼻子隐隐泛起酸。

      其实她在寄出手机的那一刻就后悔了,但心里一直有股不明不白的怨气,横在胸口不上不下,他们做了三年的同学,至今她都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他对所有人都是一副谦然疏离的模样,不过多交游,也不会自是夸矜,这样一个本该游离在班级边缘的人,周围却有很多同学甘愿以他为一个中心圈,好像,路草说什么和做什么都是对的。

      那晚在音游店,她见到了另一个世界的他,放恣散漫的、痞然风趣的,野性不羁下又隐有细腻的浪漫温柔。

      他的喜怒哀乐,全部给了面前的那个小姑娘。

      他的妹妹。

      暗恋,真的只是她一个人的月夕花朝。

      送温声到校门口,江乐橙呶起嘴巴还是问出口:“阿声,她拍到什么了啊?”

      她拿出手机正在叫车,闻言看向校门旁的公交站,上周五他们站的那处位置,积雪已经快化了,明明才过去了两三天,但心里的漫长时间仿佛已经过了一整个冬天。

      温声垂眼又看到被雪水浸湿的鞋尖,她突然想起,今天凌晨四点多她醒来过一次,迷糊中看到他坐在地毯上,手里正清理着她穿过的那双登山鞋的泥垢,动作轻缓,她没有听见一丝声响。

      从小那些被她刻意封存的记忆,倏地全部冒了出来。

      原来,她被他用心照顾了这么多年。

      声音有些细微发颤,好在江乐橙没注意到。

      “不重要。”

      拍到什么不重要。

      被谁看到,更不重要。

      回到宁湾时,温声直奔主题去了书房,从书桌找到沙发,又从沙发折返到书桌,结果还是没找到卷子,她蹙起小眉头摸出手机准备问路泊汀,眼睛却无意瞟到掖在沙发坐垫下面的银色小物件。

      钥匙。

      抽屉钥匙。

      手心开始不受控地出汗发麻……

      她一直很好奇那个抽屉,在书桌最不起眼的一处位置,那份推迟很久才拿到的鉴定报告之前就被他放在里面,每次回宁湾时,她都会走过去有意无意地瞄一眼。

      在整个房子里,只有它是上锁的。

      但她从没有主动问过他,里面到底放了什么。

      好像……

      潜意识里就知道一定和她有关。

      握紧钥匙,温声一步一步踱到桌前,又慢慢绕回座椅旁,冬日里煦暖的日光斜斜照进落地窗,又透过薄薄的窗帘,为原本凝寂的房间悄然铺上一层朦胧的闷抑,整个房间太空,太静,以至于她的呼吸也跟着发紧,盯着桌子最下面的方形抽屉,钥匙的银锐尖头无意识戳进手心。

      开。

      不开。

      开……

      不开……

      深吸一口气,蹲下,钥匙开始绕着一个方向转动,一圈,又一圈……

      直到啪嗒一声。

      她又喘了声气,其实这个时候还可以再锁上,还可以再把钥匙悄无声息地放回原地,还可以若无其事地再给他拨通电话,然后撒娇作怪地问他卷子找不到了,这下可以不用学习了吧。

      ——一切都还来得及。

      脑子里冷不防闪过的念头。

      但手却由不得自己一样,拉开了它。

      垂眼先看到的是压在档案袋上面的黑色相机,很旧的款式,也很眼熟,开机时经典的滴答声瞬间带她回到了小时候,姚女士因为工作的原因,手边经常备着一台相机,只不过拍摄的内容从最初的工作相关,逐渐变成了对两个孩子的日常记录。

      她窝进沙发在看格林童话书,他坐到地毯上在摆弄游戏机。

      她扶着栏杆心怯无措地挪移在雪场边,他摘下雪帽快意淋漓地滑游在冰面上。

      她皱起小眉头嘴边杵着铅笔在算数学题,他早就写完作业神情寡趣地翻着课外书。

      她背着古筝笑眼慧黠地朝妈妈摇手拜拜,他勾起小提琴一脸不耐地催她快点上车。

      她手举果汁弯眼朝镜头大声喊新年快乐,他嘴咬可乐吸管似笑非笑地偏到镜头外。

      ……

      她穿着蓝色碎花布裙下楼的背影,她背着书包提步上车的背影,她靠向阳台围栏打电话的背影,她在舞房对镜练舞的背影,她在厨房偷喝红酒的背影,她在烛光前生日许愿的背影,她在操场上体育课的背影、她骑单车左右张望的背影……

      镜头里渐渐只出现了她。

      最后一张,也是昨天清晨前拍的。

      她背着厚重的登山包踩在雪坡上,手里的登山杖被她握得很紧,在霜白峭凛中她爬的很慢,也很认真。

      仰视角度,她被拍的像他的一片天,柔韧并存,温毅而生。

      他还在她的背影后、镜头前,竖起了大拇指。

      ——宝宝真的很棒。

      她突然就想到,他的十四岁生日,姚女士问他想要什么礼物,他指了指那个早就过时的相机。

      不需要送给他。

      他花原价买回了它。

      从此,它就这样静静躺在窄隙里,漫漫记录着他藏无可藏的孑然动情。

      悄声而又轰然。

      胸口猛地划过尖刺,又在鼻尖处泞成细涩酸痛,眼前早就湿濛一片,水渍点点滴到了屏幕上,她又用手心很轻很快地抹净。

      路泊汀……

      你……

      你喜欢我喜欢了多久呢?

      凝了眼照片,又吸了吸鼻子,举起相机对准映入暖融的窗户,她也在镜头前竖起了拇指,指尖在阳光下微微发光。

      咔嚓,定格。

      它被拿出来见了光。

      胡乱擦了把眼泪,将相机放在桌子上,视线又移到压在最下面的那个鼓起的牛皮纸档案袋,黑色的绕线紧紧圈匝在纸扣上,封面没有任何的文字标注。

      温声咬唇看了它一瞬,伸手取出,绕线缠得实在太紧,她用手指抠了好一会才拨出线头,大脑刻意放空几秒,拆开了它。

      在一叠文件里,目光最先触到的是第一页的红字件头——刑事处罚人员档案。

      下面紧跟着温志强三个字。

      温……

      心头突突一跳,眉梢带动太阳穴也无意识颤了一下,她快指抽出那张纸,跳入眼里的是右上角的黑白人像照片。

      盯着他的照片,脑海中自动搭接那些瞬刻的画面,大排档、工地马甲、醉气醺醺的男人,方圆脸五官很普通,但他朝她走来时,她注意到他的眼睛是偏绿的琥珀色。

      生活里很少见到的瞳孔颜色。

      和她一样。

      呼吸猝尔快了起来。

      手有些抖,越来越抖,但她还是强迫自己去捋直那张纸,眼睛没有任何聚光地快速扫过,又像突然不识字一样,从头到尾,一字接一字、一行又一行地开始拆字眼。

      □□罪?□□了谁?

      故意杀人罪……

      又杀死了谁……

      温志强……温声……温志强……

      温声……

      眼梢扫视的动作倏尔变得迟钝起来,但脑子又在疾速打转。

      ——我还没问你为什么骗我呢?

      ——这不重要啊宝宝。

      看着,想着……

      她的背莫名就塌了下去。

      视线又落到被红笔圈出的拐卖儿童罪那几个字上,她不想乱猜的,但呼吸越来越沉,陷进胸口,她连吐气都觉得困难,眼泪紧接着又冒了出来,汩汩失控地掉在那些纸上。

      这次她没有力气去擦净。

      那些从窗户投进来聚在她身上的暖光,随着她的久站,慢慢偏移,她被钉在半明半暗的光雾里,就像那些原本在梦里明晰轻翩的映像,伴着梦醒时分,变沉变暗变淡。

      直到化为臆影。

      她的梦真的醒了。

      她想抓都抓不住。

      僵着手又飞快向后翻,哗啦哗啦,幅动很大,丝毫不顾那些文件会不会被扯破,甚至还有两张叠在其中的信纸被甩了出去。

      上河福利院领养档案的造假资料。

      李樊和温志强亲缘关系的调查信息。

      黎雨在旧金山的入学办理手续。

      黎雨。

      “酱酱……”

      她盯着那个名字,恍惚中已经有十年没有听过了。

      本以为不再有任何交集的人,忽然又无故出现。

      福利院几乎所有的小孩都知道,那个总爱穿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被美国有钱的父母领走了。

      ——“她是最幸运的孤儿。”

      两条腿像被拖进无形的沼泽,上身撑不起一丝力气地倒在桌边,她不是傻子,从他突然要去美国,从福利院碰到何让生和庵加河,从李樊的直认不讳。

      甚至,那天在大排档,何让生动完手后瞥向她若有所思的眼神。

      所有的所有,全都指向——□□犯温志强是她的生父,杀人犯温志强是她温声的父亲,那个在饭馆门口随意性骚扰女生的男人,就是她生物学上带有血缘关系的亲生父亲。

      而黎雨,就是他的亲妹妹、路家真正的女儿。

      他们都知道。

      他们早就知道了。

      后脑勺突然生疼,眼角也抽个不停,耳边回荡着嗡嗡的杂音,温声疲软地蹲下身,指甲抠进头皮,一点点地朝里碾,但还是无法缓解那股横生的慌然痛觉,胸口顶起绞心的痛,她又弓着背大口喘气,喉口冒起酸水,手指死掐虎口强忍住生理性反胃。

      在房门被陡然推开前,她低眼看到了那张信纸上手写的一句话——

      温志强拐走的路家女儿和阿声一起被送来了上河。

      拐走的路家女儿……

      拐卖儿童罪。

      “你怎么没去学校?”

      全身的热流一瞬冲上头皮,又凉了个透,她僵着身抬头,一张脸全没了血色,姚书文站在书房外,身上的大衣带着外面的冷气,以往脖子处得体优雅的丝巾松松垂塌在衣领的一侧,头发和她一样蓬乱,脸上戴着墨镜看不出什么表情。

      可她还是一眼就知道她哭过。

      抖着手本能地拾起地上那两张纸,又趁她走过来前,快手将档案袋塞进了抽屉。

      哐当——

      重新锁上。

      “里面放了什么?”

      温声滞着一双泪眼死命摇头,浑身也开始抖了起来。

      “妈妈……”

      姚书文伸手:“钥匙给我。”

      钥匙的尖头顶在手心,指腹朝里压,刺痛传来时,她侧过身藏在身后,继续摇头,不敢看她,也不敢让她靠过来。

      “温声。”

      心骤痛,这是姚书文第一次喊她的全名。

      “妈妈一直没过问你,”她的语速很慢,语气依然轻柔,但嗓音喑哑讷然,“那晚你说你在酒店大堂,你说哥哥的女朋友去找他……那个人是你吗?”

      话音带着少见的疲怠艰涩。

      “妈妈……”

      求你了,求你别问……

      “什么时候开始的?谁先开始的?”姚书文个子高,低腰靠近她,盯紧她,墨镜下一双眼发红恸碎。

      原来她对她也会生气。

      温声咬紧唇肉,她每问一个字,痛觉就加深一层,眼眶又酸又疼,但还是不敢看她,低下头只能嗫嚅地喊她:“妈妈……”

      “国庆?”

      “暑假?”

      “还是更早?”

      姚书文偏头看到她脖子的红痕,鼻息发颤:“国庆在宁湾的那个女生,是你吗?”

      一片濛濛湿气里,温声看到了她举着的手机,一高一低的侧影,她面色娇嗔地搂紧他的脖子拉近自己,他挑眉一脸坏笑地支起下巴就是不低头。

      但她还是蹭到了他的嘴唇。

      身后是设计奇彩的跳舞机。

      ——拍到什么不重要,被谁看到更不重要。

      眼前又跳过相机里的最后一张照片。

      她是他的天。

      半晌。

      “是我。”

      温声嘴角弯了起来,抬头看她,软茸湿塌的眼睫泞成结,又垂下眼笑了一声:“都是我。”

      “是我先喜欢哥的,很早就喜欢了。”

      “是我主动招引他的。”

      “是我先挑开关系的。”

      “是我。”

      她敛着的眼睛湿涟涟,点头时眉尖细颤,咽声渐缓,字字旦旦。

      “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先开始的,和他没关系。”

      心里忽而一轻,呼吸也畅快了起来,好像压了很久的石头,终于碎开。

      终于落了下去。

      哪怕由此,她被拖入绝渊。

      声音像被抽空,整个房间又沉又静,只有提包里的手机一直在嗡嗡振动。

      姚书文失神地凝着她,眼角滚下清泪,无声又破碎:“你不是我的女儿吗?”伸手转过她的肩膀,指腹擦她的眼泪,摇头喃声重复,“不是妈妈的女儿吗?”

      “是不是怪妈妈没有照顾好你……是不是因为我和爸爸陪你的时间太少了……”她的腰弯的更低了,从镜隙流下的眼泪滴到两人的衣服上,嘴唇直颤,“乖宝,你是妈妈的女儿吧?说话……”抬手摸她的脸,又哽咽地问,“说话啊……”

      如果……

      如果她愤怒,如果她斥骂,如果她痛哭,如果她绝望、如果她崩溃,如果她足够歇斯底里……

      而不是现在这样,脆弱、不安、黯然、衰疲、无力,像把所有的撕心裂肺拧成刺头转了个方向扎向自己。

      可能她的痛疚会少一点。

      她宁愿怪自己,哪怕知道面前这个用心养了十二年的孩子,不是她的亲生女儿。

      温声抵紧手里的钥匙,没摇头也没点头,她一直低着头,从此只能低下头,然后,就看到了姚书文穿的那双黑色的刺绣缎面尖头靴,鞋面用高定真金线勾出了几朵向日葵,很小的绣纹,但针法极细致讲究。

      她的每一双定制的鞋子都有向日葵的绣花。

      因为女儿喜欢向日葵。

      好疼……
      被她摸过的脸好疼,胸口好疼,鼻尖好疼,耳朵好疼,好像坠进深渊时,□□从岩壁狠然刮碾过。

      哪哪都疼。

      然而,就算她如此遍体鳞伤和血肉模糊,也无法填平站在面前的人心里的怆洞。

      衣服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江乐橙打来的。

      “妈妈……”

      “妈妈,对不起……”

      手里的钥匙放在她的手心,目光移到她衣领处垂下的丝巾,想和以往一样替她重新整理,但手抬不起来,头更抬不起来,塌下去的背只能让她视线隐避地看向别处,“我今晚放学会回翠苑,到时候…到时候怎么处理……我都听您的,先别告诉哥行吗……”她后退一步,笑的很牵强,“……现在我先回学校,晚上还有考试。”

      对不起……

      对不起妈妈。

      怎么跑出房间的她都忘了,楼道的冷风吹淡了一身酸涩,靠在电梯旁,墙壁上的纹路越来越模糊,也越来越扭曲,就像她这一路、这么多年一样。

      不真实。

      楼道被切断了电源,只有楼梯上行的红色数字不断晃过。
      29.

      30.

      31.

      温声盯着数字,擦了擦眼泪,慢慢站直身子。

      33.

      34.

      35.
      她什么都来不及想,脚下无意识一转,躲到了旁边的盲区。

      滴。

      下一秒,眼前就飞快横过一道修长身影,紧接着,她就听见,房间里传来的轰然钝响声。

      咚——

      “妈……妈……”

      “妈,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

      “求你……求你别告诉她……”

      她支在墙上的背慢慢下滑,两个膝盖也跌到了地上,眼泪又涌了出来,但现在,楼道内所有的黑雾和冷气全都褪开,为她主动空出一片暖穹。

      他也是她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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