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当我实话实说却没有人相信 ...
-
45.
眼前声情并茂的表演让哈琳产生置身于达人秀现场的错觉，而她是那个无法欣赏表演、坐如针毡的观众。
视线飘到无语凝噎的戈登评委——或者主持——身上。
总而言之，快点按下那个不存在的按钮结束这场不合时宜的演出吧！
她都不知道该鼓掌还是嘘声。
46.
但一切还没有结束，不等观众和评委——或者主持——反应，表演者又出新活。
47.
“行吧行吧…你们赢了。”
刚刚还和戈登大眼瞪小眼的坂田月忽然像泄气的皮球般一屁股做到椅子上，神色恹恹地往后靠，瘫在上面。
“随便问，我知无不言。”
这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把差点急火攻心的戈登和绞尽脑汁的哈琳都打了个措手不及。
两人面面相觑。
戈登：什么情况？
哈琳：不知道啊？
48.
原谅哈琳，她真的没有在这乱七八糟的进展中找到丝毫逻辑。她要求不高，如果这是达人秀，她申请字幕组援助。
心理学的研究主题，主要是人类和其他动物的可观察行为。微笑、哭泣、奔跑、攻击、交谈以及触摸，这些都是所能观察到的行为的明显例子。①
可坂田月的行为实在……跳脱。
先是不屑一顾地对戈登抠鼻屎，然后对她的名字应激到生无可恋，转头又嘻嘻哈哈地对自己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还义愤填膺地朝着戈登大喊大叫。
坂田月的行为很好描述，表达分外坦诚，完全不似普通人一般内敛，是哈琳目前见过的最容易「描述」的人。
可语言的障碍像块毛玻璃，把哈琳隔绝在戈登与坂田月之外，云里雾里中的隐约可见让她感到烦躁。
光是「描述」无法「解释」对方的行为，「预测」和「控制」就更别提了。
更何况她的专业维度使她不得不产生套娃思维：过分坦诚也是一种不坦诚。
行为是有机体适应环境的方式。①
坂田月不同寻常的直白也可以「解释」成防御机制的一部分。就像普通人以假象示人，她可能更习惯抛出真实来混淆视听。
她表现的不是假的，却是不重要的。
这是她适应世界的方式。
无论病理还是心理，哈琳都需要时间来论证猜想，不然所有的「解释」都是空中阁楼。
如果无法理解坂田月的心理过程，就无法理解她的行为。
在心理学的许多领域，核心目标是找到行为和心智过程的规律模式。①
而坂田月…她连对方到底说了什么还要靠戈登那不情不愿的二次传输，能找到规律就出了鬼了！
之前哈琳还想靠一些心理学通用基础和坂田月拉扯一番，至少别让戈登警官认为她一无是处。但这一遭之后……
没看戈登的眼神多无助吗？她能怎么办？总不能胡说八道随便给别人按个精神病吧？她可是有职业操守的！
49.
戈登的眼神询问换来的是哈琳眼神中的爱莫能助。
不过，考虑到自己的未来，哈琳又辩解道：“她的情况…语言不通是其次，主要在于心理诊断并不是一次心理评估可以下结论的。社会文化、环境因素、外部压力和内部原因都缺一不可…我现在对她的了解太少了。”
话到最后，哈琳为难地垂下眸。
承认自己此刻毫无作用真是太难了，她真的很不擅长应对期待，尤其在于她渴望被期待。
但，这又不是她的错！
“当然，最重要的是……”哈琳余光瞄了眼好似发呆的坂田月，“她的防备。”
如果是面对证据确凿的犯人，那哈琳还知道从哪入手。可这个人…按照戈登警官的叙述，只是个记录无从查起的闲散人员。这种状况下的“患者”抵触情绪非常大，侥幸心理会让他们试图瞒天过海——当然，这不是说所有的抵触都是为了脱罪。倘若时间足够长，她或许能建立起信任关系，但眼下就……
哈琳的意思戈登明白，就算她不解释，戈登也对得到答案不抱希望。
坂田月凭一己之力把一切变成了笑话。
从头到尾，节奏看似掌握在他的手里，可实际操作时却次次跑偏。
戈登瞄向瘫在椅子上安静地仰着头的坂田月，之前临近峰值的怒气在对方一通表演后出现断层，沉到心底，成为他揭露秘密的动力。
50.
“我没有恶意。”戈登强调，语气平和。
是的，他只是想确保坂田月无害，她实在太可疑了。
“嗯哼。”
坂田月后脑搭在椅背上，盯着天花板目不斜视，顶部白炽灯的光源成了她猩红眼底唯一的光点。
正常得有些不正常。
——戈登为自己有这个想法感到悲哀。
51.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哥谭？”
“喝醉后出酒吧一脚踩空。”
这和蝙蝠侠的说法倒是因果对应，如果是真的，他们除了放她离开别无选择，可如果是假的…细节会告诉他答案。
“为什么去喝酒？”
“喝酒还能有什么理由？开心了、闹心了、闲着了，反正想喝就喝了。”说着，坂田月又开始蹬地晃悠椅子。
“你不开心？”戈登立刻追问。
审讯室的气氛趋于静止，摇摆的椅子倾斜至危险的角度。
戈登知道，他问对了。
下一秒，铁质蹬脚与水泥地发出刺耳的摩擦与撞击声。坂田月侧头直视他的眼睛，戈登很难相信自己在对方身上看到了郑重…和期待。
她说：“我必须去杀一个人。必须。”
仿佛是为了回敬这份罕见的情感，詹姆斯·戈登直觉相信：她没有说谎。
双方都毫不退让地直视彼此的眼睛，生怕错过一丝细节。
“谁？”
“我哥。”
“理由？”
坂田月似乎走神一瞬，随即嘴一撇，露出明显又刻意的思索表情，“嗯……方便理解点：他感染了丧尸病毒，放任他活下去对大家都不好。既然如此，我当然要清理门户了。”说着还耸了下肩，正过身若无其事地扣扣指甲，好像多无所谓似的。
又来了！
戈登真想破口大骂，她有没有哪怕正经过3秒？
事已至此，再去纠结坂田月过于突出的比喻方式没有任何意义。
“他得了什么病？需要你亲自动手？”稳住心态的戈登再次询问。
无论致死率高低与否，传染病都会在发现后立刻隔离，又怎么可能需要家属动手砍头？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坂田月的装扮。
有现代元素，但确实是日式和服。真选组……是日本哪个□□特有的「道义」吗？
“他本来就处在糖尿病的边缘。”坂田月恶狠狠地说：“还不如死于糖尿病呢！”
戈登：“……”
谁他妈问你这个了！
戈登心中不断劝告自己少说多做，警告或质疑坂田月没有任何好处，拉长对话对他的心脏不好。
“不过就是个外星病毒而已！”坂田月带着镣铐的双拳砸在桌上，愤而起身，“宇宙那么大，倒是找人帮忙啊！是觉得找坂本那家伙丢面子吗！切腹自尽算什么本事啊！这么想死，我帮他介错还不乐意了！那一头天然卷是把他的大脑也打弯了吗！”
吼完这些，她还觉得不够，又对着戈登问：“你说，这年头竟然还有「得了绝症所以离家出走」的剧本，是不是老套到没边了！”
戈登：“……”
戈登深吸一口气，磨搓着脸侧过身。之前靠理智压下的种种情绪接踵而来，已经不是抬手按按太阳穴就能解决的了。
最终，情绪化作力量，牵引着脑袋上的手向下砸去。
既然无法内部消化，那只能外部释放了。
52.
“砰——”
砸在桌面的一拳力道极大，并不平整的水泥地使铁质桌脚不停颤动，伴着拳头的闷响回荡起尖利难听的噪声。
拳风刮过坂田月的面颊，吓得她汗流浃背。
视线从拳头向上至手臂，最后停留在戈登因头顶打光而显得凶神恶煞的脸上。
她紧张地吞咽口水，“怎、怎么了？”
“你到现在还在胡说八道！”
戈登的声音不算大，但压抑的声线加上清晰的咬字，让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出他近乎喷发的怒意。
一次次被坂田月带动情绪，一堆堆真伪难辨的疯言疯语…他简直就像个被牵着鼻子走的傻子！
蝙蝠侠那个混蛋也是！
报警什么都不说清楚！他甩烂摊子的时候就没有一丁点愧疚吗！
他是回自己的洞窟睡大觉了！把这么个神经病扔给他！
“大人明鉴啊！”坂田月躬身去抓戈登的手臂，仰头可怜兮兮地看他，“小人说的句句属实啊！”
戈登眼皮都没动一下，冷冰冰地问：“那外星病毒是什么？”
“就是「外星病毒」啊。”
她哪知道那病毒叫啥啊！
看着戈登根本不相信的眼神，坂田月不自觉一哆嗦。
“那……叫T病毒？”②
戈登：你他妈的干脆说这里是浣熊市得了！
无可救药四个字在戈登脸上具现化，他烦躁地抽回手，好像多看一眼就会折寿般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当我实话实说却没有人相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