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忆当年》盛阿

61、第二十一章（上）

　　“老爷，你说这事奇不奇，听说那张家少爷是怕挨打才逃了呢，您说，这张家好歹是名门世家，怎这般野蛮呢。”那小厮说完还咋舌不已。
　　“好了，这话也是你胡说的，张大人也是家训严些罢了。”梅公端起茶盏，止了自家小厮中伤之举。
　　那小厮却不以为意的撇撇嘴，不服道：“我听说要打一百二十大板呢，怪不得张家少爷吓的跑了。”虽这般说着，却也是幸灾乐祸的架势。
　　又道：“要我说那张家少爷不识好歹敢把您的手稿卖了，打一百二十大板还是轻的。”
　　梅公却笑笑不语，张家哪舍得将儿子打一百二十大板，道听途说罢了。
　　“你若有这闲空，在这里与我学舌，不如去把那叠粉花笺纸裁了。”
　　“老爷，我这还不是听着新奇，想着说给您乐乐吗，那张家少爷也是活该，把您气成那样，就不该倒霉些？”口中虽这般说着，却还是乖乖裁纸去了。
　　留下的梅公却微微出了会神，想着张宗走不见了的消息都传了出来，这张家想也快来人了。
　　不过这事还当真是新奇，梅公饮茶一口，摇头笑了笑。张宗他是见过的，当时还当是个沉稳的，却未曾想会做出这等离家出走的事。

　　骆马长安道，无锡水梅香，这路上风景人物说实话没太大出入，一是杭州本就离无锡不算太远，二是江南这一片大概也就草木丰盛的景，更何况短短几日便是连阴晴气候都是一样的，哪又能真如那观察细微的，能看出什么不同来，顶多就是一边种桂树，一边种香樟罢了，张宗对此自然是没多大感觉的。
　　而韩二等人皆来往两地不下数十趟，更不会有什么感慨，看什么都是眼熟的，何况他们是去贩货的又不是去游山玩水，自也没那文人雅士的心思。
　　张宗瞅着屋檐，门上的木栅，想看出点和影视基地的不同来，却也只是更加原汁原味而已，至少这个景，在古代是没人看的，到处都一样，哪还有什么看头，若放个五角大楼在这里，估计就有看头了。
　　“张小哥。”背后传来一声呼唤，张宗闻声回头，正瞅见也如他一般搭车的姓李老汉，据说这次去无锡是要去儿子家的，以后就住儿子那了。
　　“李老伯？有事？”
　　“也没啥，听人说张小哥识字，能不能帮我看看这个？”说着递过来一张纸。
　　张宗接过打开，是张契书，瞧着似乎是田产的，便将上面的字给张老汉读了一下，自然也白话了许多。
　　也不知是不是这一队人当中只有他一个是识字的，总有人请着帮忙看东西，张宗也习惯了，好在这些并非什么深涩难懂的，甚至说比一般书本上的之乎者也要白话的多，张宗这个现代来的西贝货看起来也并不费力。
　　“还是张小哥说的明白，以前请人帮着看过，就是没听太明白。”老汉将那契书小心收好，笑着谢了张宗，只道那是村中给的凭证，以后儿子回去是要靠着这个认地的。
　　张宗见那契书写的还算明白，便宽慰了李老汉几句，言说没看出什么不妥来。
　　这时正巧韩二来叫，张宗便跟着回去了。
　　“怎么又是叫你帮着看字的？”韩二瞅着李老汉离开，问道。
　　“是田契，他不放心，叫我帮忙看看。”
　　韩二拍了张宗肩膀一下，扯着他往里走，口中道：“也就是你白白帮着看，他们去外边找个写字算命的也要花上几文钱呢。”
　　张宗这才知道，原来还有专干这个的，倒是可以考虑以后做做。
　　“下晌还不走吗？”张宗移了话题。
　　“谁知道，郑管事那也不知怎么回事，都这个时候了还没赶上来。”韩二的模样有些烦躁。
　　又咕咕囔囔道：“还好已给大少爷去了信，那边也同意宽限了几天，要不咱们这名声就真砸了。”
　　这件事张宗也是知道的，韩二口中给大少爷去的那封信便是他代笔写的，至于那字的可观成度，张宗便不多说了。
　　“怎么不先把这边的货运过去？”先交一部分也是好的啊！
　　“咱们这批货，重头都在郑管事那边，这边的交不交根本就不顶什么事。”
　　两人说着就进了商队下榻的客栈，一大群汉子抱着碗支着腿吃着，不时还能听见句浑话。
　　张宗也算习以为然，跟着韩二去端了碗，就开始找地坐。
　　他还是不太习惯蹲着吃，最主要是这海碗个不小汤汤水水的一满，重量也是不轻，手酸啊！
　　“张相公这边来吧。”春花忙招呼道。
　　张宗往边角靠右的一桌看去，老老少少不少，挤了两桌，正好有吃完的。
　　这时先前回来的李老汉也道：“张小哥这边坐，这有空。”
　　张宗踢了踢已经蹲下开始呼噜呼噜吃面条的韩二，示意他过去坐。
　　“哪有这么讲究。”这么说着还是站了起来，临起还不忘喝口汤。
　　“蹲着吃不利于消化，胃都给挤住了。”
　　“读过书人就是穷讲究。”
　　张宗没再说什么，和几人打了招呼径直坐下开吃。
　　清水面没啥卤，味也淡，实在没啥嚼头。
　　不过他边不紧不慢，与旁边呼呼噜噜比起来，自然文雅许多。
　　“快点吃，一会没了。”韩二扭头看了一眼成面的木桶“要不我再给你成一碗？”
　　“我这碗就够了。”张宗忙道。
　　“那我再去成点。”韩二呼噜噜的将碗里的面吞干净，又奔着木桶去了，嘴里还听他嚷道：“见天吃硬的，难得今天软乎……不过这面啊，忒吃不饱……”
　　北边的吃米饭不饱，南边的吃面不饱，张宗没大感觉的摇摇头。
　　不过见天的咸菜馒头米饭粥，油花都少见，张宗多少有些受不住了，这时候他才意识到，原来他是食肉动物，无肉不欢？
　　其实现在这会坐着吃还算是好些的，在路上的话连热乎气都沾不上，直接啃个饼就算了，哎，革命真是任重道远啊！
　　张宗正觉得嘴里实在没味，就见面前递过来一个油纸包，上面是黑乎乎的咸菜，看着干巴巴。
　　“这是自家腌的酱菜，张相公要是不嫌弃就尝尝。”
　　张宗抬头看向春花，笑着点头谢了。
　　“张相公客气，上次还要多谢你帮我家写信。”春花羞答答的不敢再看张宗，只是将那咸菜包又推得离张宗近了些。
　　“这酱菜味还不错，我弟弟一顿能吃半碗。”
　　张宗不知道春花口中的碗有多大，但至少应该比上次他在麋鹿书院用的那小碗要大吧……
　　“多谢你了春花，我尝尝。”在他眼里春花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搁以前就是刚上初中的小屁孩。所以张宗采用的是对小孩的那种态度。
　　而且春花还是那种乖巧听话惹人喜欢的小孩，所以张叔叔说话很温柔。
　　张宗拿筷子挑了一根，放进嘴里嚼了嚼，险些没一口吐出来，真跟吃渣滓没区别，张宗正怀疑这是什么东西腌的，就见韩二冲了回来，看到桌上的酱菜眼睛一亮。
　　“我正说这面没味，可巧了，这是谁的？”
　　张宗伸筷子取了一些放到一个小盘里，对春花道：“这些便够了，多谢你了。”
　　“这些哪够，张相公不用这般客气。”春花说着呼啦啦的就将那酱包的咸菜拨了大半，到张宗那小碟子被塞满为止。
　　“这碟子也太小了些，还没个碗底大。”春花犹有不满，等她爹叫她，才匆匆收了酱菜去了。
　　韩二自动自发的挑了一筷子放嘴里，道：“果然还是读书人吃香，不过这酱菜味没府里的好，还凑合。”说着又夹了一大筷子，就着面呼噜了一大口，又对张宗道：“你怎么不吃？快吃，快吃，吃好了正好跟我出去一趟。”
　　张宗把一碟子酱菜全推到韩二跟前，道：“全给你了，一会要上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