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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十九章(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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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张宗就着冰凉的河水洗了把脸,只觉得浑身上下的毛孔都跟着一哆嗦,远处的树林都跟蒙在雾中似的,寒气一层层的渗透进衣服里。
紧了紧衣领,张宗站起身往昨夜的宿地走去,火堆早已熄灭只留下冒着水汽的烟,众人包括韩二在内都忙碌着,张宗取了水罐的水喝了两口,只觉得素饼比昨天的又多了几分冷硬。
看看这天,似乎是要下雨的架势。
许是天色太早的缘故,商队里的人都没怎么说话,一切都在无声中有序的进行着,张宗也没有什么精神,胡乱收拾了毯子,便跟着韩二上了车,等韩彪一声吆喝,这一队人又开始了一日的奔波。
“今这天确实阴了些,等太阳出来就暖和了。”韩二似乎也觉得冷了些,哆嗦了下身子,对张宗笑了笑。
又道:“你眯一会不要紧,就是小心别掉下去。”
张宗揉了揉眼,又抹了把脸,强打起精神,与韩二说笑了两句。照这种颠簸的程度,自也不会真的睡过去。
现在这时辰估计也就凌晨三、四点,天边那颗启明星还没下去,倒是对指路还有些用处。
张宗是未曾料到这起早是这般早的,几乎是觉得刚躺下还没睡热乎就又要起来了。
这昏昏暗暗半明不明的天,实在是让人打不起精神来。
韩二也打了个哈欠,道:“昨晚那狼叫了一宿,睡的迷迷瞪瞪的,半夜里又起了风。”
张宗附和道:“可不是,我这两眼皮一搭,还没觉得,便一晚过去了。”
“我昨天听你翻过来覆过去的睡不踏实,可是睡不惯野外?”韩二问道。
“哪有那般矫情,皮糙肉厚的,睡睡也就习惯了。”张宗答道。
韩二也没再问,他心里头清楚,就是张宗睡不惯这一路他也怎跟他们走下去,也不是说他睡不惯就能换个样的。
张宗这边倒不全是睡不惯的原因,他有满肚子心事,面上虽看起来洒脱,可有些事也轮不到他不想,不说那些不切实际遥远无边的,就是张家那边的后继也由不得他睡的踏实。
昨天一过,他这远离张家的事就算是成了八分,三天内若是没人追上来,他就是真的脱离张家了。
想到张家发现他不见了,人仰马翻的景,又想到何氏走脱的事,还有张贵是否会受到责难,事后又能否伶俐些把自己从他失踪这件事中摘出去,这种种情况杂乱无章,也未能好好理出个头绪,只盼望能风平浪静的过去,就像他从未出现过一样。
张宗心中复杂无比,这时候已比昨天临时决定离开的时候想的要全面的多,也发现了好些他未曾顾及的地方。
张显是和他一道去麋鹿书院的,回去的时候却只一人回去了,受责难是肯定的,可他到底是主人家,再责罚也责罚不到哪里去,是以他不担心张显境况。
反倒是张贵,如他这般的家生子,即便是没了命也不会让人当回事,他事前把张贵支开,便就是为了不牵扯上他,可张贵是张家配给张宗的小厮,如何真能甩的脱?
这便是他自私自利的地方了——
张宗叹了口气,甩掉诸多顾虑,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打算商队经过市集的时候买上几件替换的。
此去无锡五百多里,他们至少要走上四、五天才能到的,比不得后世便利。
绕着地球飞一圈也用不了这般多时间。
天边渐渐泛了白色,也许是赶路赶的身上活络了,车队里渐渐有了说笑声,再没有先前的岑寂。
张家最晚今日便会发现他不见了吧。
“你这奴才还不说实话是吗?那个混账东西究竟去哪了?”张耀芳气的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张贵跪在地上,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往下掉着,他浑身从里到外都在颤抖,他甚至觉得只要老爷一个不高兴,他就只能活到今天了。
可他家三爷到现在还没回来,便只剩下他在这硬撑着,你说他一个奴才,能撑多久?
我的三爷啊,您就是可怜可怜奴才也请早点回来吧!
张贵把头压的又低了些,牙咬的咯吱咯吱响,却还是止不住颤抖,他在心里头求神拜佛,可直到现在也依旧未曾能听到张宗回府的消息。
昨天下午他回了府,立即就听到消息,说是何氏的事已经被老爷、老太爷知道了,顿时吓的心惊胆战,那时候张宗犹在城外,一时半会回不来,他哪敢继续留在府里,顺势就溜了出去,想等着张宗回了府再一道回去,免得做了炮灰。
也庆喜那时候没什么人见着他,这才避到了今日。
他找个地方胡乱对付了一晚,一早就来府外埋伏着,想赶在张宗回来前先给他报个信,也好想想应对之策,原本有太太范氏护着他是不太担心的,顶多意思意思打上几板子关上两天了事,可张贵猛然又想起张宗把梅公手稿卖了事,再一想老爷脾气,顿时觉得这回要打,肯定是重重的打,逃都逃不过去。
张贵那时候只觉得焦急无比,头绪万千。
这般左等右等到了晌午,未曾等到张宗,却等来管三一丛。
张贵看到那一群群的猪,顿时有些傻了眼,忙上前拦了下来,这个时候再来这么一初不是雪上加霜吗,只吩咐他们把猪赶到别庄,又向管三问起张宗的事,这才知道张宗昨天已经回城了。
张宗认识什么人张贵身为张宗的贴身小厮基本上都知道,正想着是去三爷朋友家探问探问还是在这里守着守株待兔,便被张家的管事逮了个正着。
一句老爷叫他去,便吓掉了他半条命。
“你以为你替他瞒的住?他要躲就永远别回来。那混账东西,气死我了,这次不抽了他的皮——”张耀芳一掌拍在茶桌上,镇的碗盏一通响,可见火气是极大的。
张贵也是身不由己,他这边招了,等三爷回来定然没他的好,可他这边不招,老爷先就要了他的小命,这忠也不是不忠也不是,倒是三爷在外边过的自在,白白苦了他,早知道昨天就跟在三爷身边就是了。
张贵此时还没想到张宗已经跑了,是以只想着怎么拖些时间,好平安渡过去。
“来人,拖出去打死了算,就因为这些下才不知好,才带的少爷们没个样子。”张耀芳是越想越气,偏偏张宗还找不到,他这气还没处发。
这事情本来它是好好的,他也挺高兴的,从昨天到今天都挺高兴,还想着等张宗这个小儿子回来了也不太责怪他何氏的事,只训诫几句就算了,最主要的还是要勉励训导他好好读书,也好成才。
可事实是,那个混账东西竟然背着他把梅公手稿卖了,竟然给卖了,那是能卖的吗?
张耀芳气的一把胡子全翘了起来,又在桌上重重拍了一掌。
这事,先开始他听了还不信,毕竟他张家不是缺钱的人家,小儿子被妻子宠着更是不可能缺钱花,换句话说他屋里头值钱的东西多了,他一件也没卖,怎么突然就卖了梅公手稿呢?
张家是书香门第进士门庭官宦世家,不是什么三帮九流的商贾,他这一辈没一个兄弟叔伯子侄是经商的,怎么他这个嫡子就想到要把刚到手的梅公手稿给卖了呢,就为了两千两银子?
张耀芳怎么也不信,可捏着手里头拿五千两赎回来的手稿,梅公的字迹张耀芳自然是认识的,手里的这份断然不会是假的。
若不是儿子卖了,这份又是从哪里来的?
张耀芳越想越气也懒得再审,直接就让人把张贵拖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