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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十八章(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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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相公怎连个包袱都没拿?”那赶车的韩二见张宗是读过书的,便嘴上客气了几分。
不过他这话问出口,眼中明显有疑惑警惕之意。
虽意态不显,张宗还是惊了惊,只道自己疏忽大意,这千里迢迢的赶去他方,如何会连换洗衣物、干粮清水也没有。
这般两手空空如何像出得远门的样子。
可他本就是临时起意,又哪有功夫做这些掩盖文章,方才那韩彪也是有些警惕的,想来是因为他错漏百出的缘故。
能答应带上他,已然是神佛保佑,只是这些人既然已经看出不妥来,又为何还会让自己跟着车队同去无锡?
这般想着张宗却也挂上了几分小心,他孤身在外,被人谋财害命也不是没有可能发生的。
即便这些人做不出杀人的勾当,这多榨些银子怕也不会良心不安。
张宗左右打量自己一番,身上沾着泥土草灰,鞋底因走路的缘故磨损了不少,看不出新旧,昨日因是去麋鹿书院,所以打扮类似文士,虽说衣料讲究,做工不凡,可也未到镶金嵌玉的地步,又加上出汗火熏,便又落了几分,若不近看,倒不是很显眼。
张宗寻思着找个机会换一身布衣,口中去含含糊糊的同韩二打着圈子。
“哪还有什么行囊,我如今孤家寡人,两袖清风倒也自在。”说罢又摇头叹息几声,这一答似有若无,又不全然是假话,便带了几分真意,韩二听了,心中虽疑惑顿起,却也因此放了几分警惕之心。
“小相公此次去无锡多攒回来?”又怕张宗怀疑便又加了一句“咱们这商队每年在无锡和杭州两地来回怎有百次,小相公若是要回来,再搭个伴什么的也是方便。”
张宗故作怅然道:“怕是不会回来了,只盼过个五年十年我能博得一线功名,回来祭祭祖也是好的。”
韩二见张宗越说越玄乎,这云里雾里的就是找不着根,忙道:“这怎么说的,这逢年过节哪有不回家的道理?小相公此去无锡难不成就一辈子不回来了?”
“哪是我不想回来,是他们容不得我回来,便不是去无锡,我也要去别的地方的。”前一句满怀怨愤,后一句寂寥丛生,韩二心里念头转了转,便将张宗定位到大户人家不容的庶子上面。
又见张宗穿着不是普通人家,却脏乱不整模样狼狈,便更是确定了几分,要不然谁人家会放一个半大的少爷独自往无锡去的,又连行囊也没有,怕不是被赶出来的吧?
这么想着看张宗不由有些同情,想是家里主母容不下,这才孤身前往无锡。到底害在了出身上。
“小相公家里还有什么人?到了无锡可有投奔的地方?”韩二见张宗比自己尚小几岁,言语间便起了些关怀之意。
张宗苦笑一声道:“原还有我娘在,如今她也不在了,这杭州回不回来也不重要了,我此去无锡投奔族叔,他老人家素来宽仁有义,想来也不至于看我流落街头,况且我四肢健全,也断没有饿死的道理。”
“小相公莫说意气话,即有族叔投奔,还该当好好读书才是,将来有功名在身,谁也会高看小相公一眼的,不怕被人欺负了,指不得将来皇榜高中,平步青云,那可是风光的紧。”
“借大哥吉言了。”话虽这样说,脸上却全无喜色,韩二便知他没听进去,也不再劝,只沿途说些知道的趣事,聊作打发时间用。
张宗有打探商队的意思,便也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顺道请教一些路上的情况,只言说自己初次出门,凡事都不清楚,此时问问也好早做些准备,免的撞到头上应手不及。
韩二同情张宗遭遇,也有意相帮,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连张宗没想到的地方也一并同他说了,倒让张宗长了不少见识。
对这个时代外面的情况也多了些了解。
韩二见张宗这般不解世事,只当他一直深养在府中,更确定他是被扫地出门的富家少爷。
此时是落了难的。
不由起了些难时相助的心思,也不是想着将来张宗飞黄腾达了怎么报答他,只是下意识想结个善缘而已。
“韩二哥,你主家怎么选在傍晚出城,这可走不了多远就天黑了,如何赶路?”一番谈话,没用多久,二人便混熟了。
张宗也不想小相公、小相公的听着,便力主改了称呼,韩二自然不会反对什么。
混熟了便没必要那般客气了。
“这次送的货有一批绸布没到全,管事的让我们先出城等着,自己回去催了,谁曾想从午时等到现在也没到,彪哥便让我们慢慢赶路,说边走边等。”
张宗恍然,怪不得这车队越走越慢呢,原来是等人。
“贵管事有说要等到什么时候吗?”要是等到明天早上,估摸着张府那边就穿帮了。
“说是戌时还没消息,就让我们赶着货先走,毕竟这货那边等的急,要是晚了,不好交代。”韩二说着不由回头往来路巴望了巴望,口中嘀咕道:“怎么还不来?从昨天就开始催,催到今天还没个音,是巴不得大少爷这回丢脸吧,哼,想的倒好,也不看自己什么德行,家里头的生意也是他能管的了?”他声音虽小,张宗却也听到了几个片音,心头一转就知道是有人故意扯后腿了,不过这些事他插不上手就是了,是以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左右胡乱看起来。
此时估摸着已有六点多钟,太阳已经完全沉底没了边,只是大半个天还有些烧红的云彩,天色也还亮堂,离戌时尚早。估摸着他们还要继续这般晃荡些时候。
张宗背靠在货箱上,望望天边,其实只看天的话,两个时空没什么区别,可一低下头,谎言便变的无力起来。
黄土地,偶尔还有个小石子,压的车轴嘎嘣响,提醒着他坐的是正正经经的马车,半点偷换概念的可能也没有。
周围的人以及事物,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这是康熙三十八年,这个帝国的皇帝,中国历史上的千古一帝,正当春秋鼎盛,一大帮的儿子也还个个都生龙活虎。
这时车队后边传来疾奔的马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