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忆当年》盛阿

38、第十三章（中）

　　张宗尴尬一笑“我想着子俊兄一个人解起来有些慢，不如大家一起解，这个不是说什么众志成城其利断金吗。”
　　张显听完心里便嘀咕了一句“什么众志成城其利断金，是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吧。”
　　不过张宗这话也为蔡子俊解了围，梅公也觉得大家在这干等不是个事，还不如继续算，他是当真没有散场的心思。
　　不过被张宗这一打断，似乎想起早饭来，于是说道：“大家也未进早饭，昨天的薏米粥不错，再送些上来吧。”这最后一句是对馆主所说。
　　张宗听到前一句刚亮起的笑脸在听到薏米粥时顿时瘪了下去，给个馒头也比那粥强，可这杭州位处南方，还真是少吃面点的地方。
　　万恶的集会制度，万恶的无自由社会，万恶的古代交通，风俗习惯……
　　端上那碗薏米粥之后，张宗看着那精致小巧的骨瓷透光小碗，算是真的下定决心了，这么几粒米吃了还不如不吃。
　　蔡子俊正捧着那一只小碗如咽铁一般如鲠在喉，就听刚才为他解围的恩公一声惊喜大叫，然后扑到地上抓起他先前丢弃到地上的废纸，动如脱兔的冲到梅公面前。
　　蔡子俊用手擦了擦耳朵，确定自己刚才听到的是“我想到了。”这句话，而不是听差了。
　　这时张宗正咧着一张齐耳的大嘴，怀里抱着刚从地上搂来的废纸，对着梅公狠笑。既然已经决定去做，张宗自然不会再瞻前顾后，此时他脑袋里已全然是包子、油条、大饼，豆浆、肉粥、蛋汤，哪还顾周围的人在用何眼光打量他。
　　张宗自顾自的说着：“刚才看着子俊兄的解答，我脑中灵光一闪，方得了答案，真是多亏了子俊兄啊。”接着又是一堆对蔡子俊的感激之言，最后才道：“我这就录下与梅公看。”
　　言罢也不等众人反应，拿了笔唰唰唰的把早就明了的答案写了上去，完美的六阶幻方，虽然铁板上的幻方与他上一辈子的地板不同，但原理是一样的，公式也是一样的，众多解法也相通，对于一个已经学会的人这并不难。
　　蔡子俊早已忍不住冲上前去，一把夺过张宗自称是得了他的提示而解出的答案，埋头演算起来，越算速度越快，周围的人也都看着他，等着结果，虽然这个结果来的太快太猛，让人没有时间多思考什么，但是既然先前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蔡子俊能算的只差一步，现在先前就已然得了梅公赞赏的张家三子能说自己有答案，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蔡子俊突然停下笔，仰首大笑起来，口中道：“没错没错，无论横竖左右斜对加起来都是一百一十一数，我算了三遍，不会错的。”模样已然有些激狂。
　　梅公闻言起身快步接过，又如蔡子俊一般演算一番，他身边的洋人也同时开始计算，片刻两人停下，相视一笑。
　　梅公道：“没错。”末了还摸了摸胡须。
　　洋人点头，肯定道：“斜横左右竖都是一百一十一。”许是先前出了蔡子俊的岔子，梅公和洋人都谨慎了些，此时二人细细算了，也才真的放下心来。
　　梅公是满面笑容，挥手招来蔡子俊和张宗，勉励道：“张家子弟多才，此话当真不假，”又对蔡子俊道：“此番子俊也是功不可没，虽然差了一步，但也当居首功，然老夫先前曾言解出者方送与手稿，子俊毕竟是差了一步，”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本书来“这是先前老夫收集来的术数法门，今日便赠与子俊，愿你他日能成他人所不能成之功。”白话就是，小子给你本教科书，好好学，将来做点事也不枉费我给你本书了。

　　张宗揣着怀里轻飘飘的几张纸，想起那重甸甸的五十两金子，心脏跟着抽了抽，随即又想到明星们的签名，不知道怀里的这些带字纸是否能换些银子回来。好补偿一下他那受损的小心肝还有饿了一天一夜的肚皮。
　　事情已了，结果已出，这堪舆书舍的术数会也该当结束才是，可不知谁人从何处弄了些酒来，硬是拉上蔡子俊灌了满满三杯，张宗这边有张显和邹鸿在，倒也没人敢太放肆，不过既然蔡子俊喝了庆功酒，张宗的酒却也免不了。
　　邹鸿端着长辈的亲厚架子，笑呵呵的灌了张宗三杯。
　　口中直道：“张贤侄好才华。”若非是不了解他的人，定然把他当成性子直爽的淳厚长辈，怎知其中数百道弯弯绕绕的狐狸肚肠。
　　梅公和那洋人一直在旁边嘀嘀咕咕的商量着什么，此时又把张宗和蔡子俊招了过去，还顺带捎上了张显、李凤章等人。
　　不免又是一番见礼，张宗自然是含混过去，没有蔡子俊那般喜好激动与行礼。
　　梅公对来的几人点点头，却不说前因，而是直接向几人介绍了洋人的身份。
　　“这位是钦天监史大人。”这不着前不着后的一句话，弄的几人多少有些云里雾里，但先前只知这洋人是京中来的，还道是梅公私下请来的好友，可看现在的样子却又有些不像。
　　“见过史大人。”众人虽然疑惑，但还是纷纷行了礼，对方既然是朝廷命官自然受的起他们的礼。
　　可是京官无旨不能离京，这位史大人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在杭州，就不知道是为的哪般了。
　　众人不由都想到圣上南巡这件事上。
　　可却也联系不起来。
　　梅公看着几人表情，了然一笑，继续说道：“说来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史大人的恩师有一位老友要休整园子，想要一份百子图压宅奠基，你们几个都是江南小一辈里面出彩的，老夫此次便腆着脸求上一求，劳烦你们若有闲暇可用些功夫，若是解出一二送到老夫住处，老夫也必有重谢，那可就帮了老夫一个大忙了。”
　　众人听了连道不敢，又纷纷表示但有所得立即送到梅公府上，梅公又叮嘱了几句宜早不宜迟，万勿外泄等话，方才和洋人携手而去。
　　只是留下的几个人就没那般轻松了，梅公虽然说的轻描淡写，但是往深里想想能让梅公有所求就已然不得了了，再想想那百子图是九九八十一格，蕴涵九九归一之言，而这九向来是和九五之尊挂钩的，用百子图镇宅子打地基，那天下估计也只有一户人家敢用，而又能用的了。
　　再往细里想，这既然托了钦天监，为何钦天监又派人来了江南？还是说钦天监也解不出来？
　　那史大人的恩师是谁？钦天监里的洋人本就没几个，又比那史大人年纪大的，资历深的，似乎更加没几个了。
　　他恩师的老友，又用的起九九这两个数的，不是王爷也就是皇——
　　众人齐齐打断念头，不敢再想下去。
　　“故芝兄如何看待此事？”几个人里只有张家官位最高又与京里有联系，众人自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向张显打探消息。
　　“这事在下也是第一次听到，不过既然梅公这般说了，我等当尽力才是。”
　　“故芝说的是，我们与其纠结这些，还不如多下些功夫在那百子图上。”顾闵章一言惊醒众人，不由都想到梅公那句必有重谢上去了。
　　重谢，那谢的是什么？
　　梅公如此大费周章，这谢应该也不寻常吧，若是当真如他们猜想的那般，后面是个王爷甚至是太子甚至是最上面的那位，那这谢——
　　一步登天，平步青云，似乎并不那么遥远，众人的心思都恍惚了。
　　张宗暗暗冷笑一声，总算明白梅公为何弄出这么一出大戏来，怕这最后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才是他的目的，先前那些不过是探底的罢了，若是最后没得出那六阶幻方的解答不知他是否还会把这些人叫来说那番话。
　　随着肚子一声饥叫，张宗当即把这些有的没的抛在脑后，无论是六六图也好，还是九九图也罢，镇的反正是别人家的宅邸，与他张宗何干。
　　不是说伴君如伴虎吗，那这事还是少沾惹为妙。
　　平白无故饿了这么久，张宗自然也憋了不少怨气，当即就想走人，越发不耐呆在这里。
　　“二哥，若是没事，我先走了。”
　　张显本还在沉思，见张宗一副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也不确定他是否听明白了梅公那番言辞，多少有些不放心，叮嘱道：“三弟这件事莫要对别的人说，就是你那些朋友也不行，可记住了？”
　　看到张宗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张显终究没再说什么，想着还是回家通禀父亲，让他管制张宗才好。
　　又想到，张宗若是没听明白梅公的那番话，也没必要与他解释清楚。
　　“二弟早些回去吧，为兄还有些事，慢一步便回。”

　　张宗匆匆出了堪舆书舍，便直奔园口，除了肚中饥饿之外，他也并未忘记何氏的事情，这一天一夜也不知事情怎样了。
　　才出麋鹿书院便见张贵睡在门前石狮子边上，许是有些凉，团成了一团。
　　“少爷？”推醒睡在石墩上的张贵。
　　“你怎么睡在这里？事情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