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气不敢漏》柒醒

2、哪来的孩子

　　满地狼藉，被丢的横七竖八的诗词、字画，印上了不知道多少个脚印的宣纸，还有撒了一地的毛笔。
　　整间屋子像是被劫匪洗劫了一趟。
　　薄羽低头收拾满屋子狼藉时，被砸坏的门口忽然多出一道身影，直接挡去了屋外的半边日光。

　　“这几日应该都没法开门了，若是想买字画，客人可以先去别家看看。”
　　薄羽弯腰拾起一幅卷轴，头也不抬地仔细拍去布帛上的浮灰，又认真卷好。

　　“我不买画。”

　　门口处那道身影纹丝不动，似是有些惊讶地打量了他一会，才道：“我来找你的。”

　　“找我？”薄羽把手里的卷轴放回柜子里摆好，这才从空荡荡的柜台后转出来，是个没见过的客人，长得倒是高大，剑眉星目，猿臂蜂腰，披着一身黑色大氅，一副又凶又冷的模样。
　　只可惜手里拎着串咬了半口的糖葫芦，那抹亮眼的红直接破坏了这份唬人的气质。

　　“你跟我走吧。”男人说，“我家里刚好还缺个教书的先生。你这间铺子被人盯上了，开不下去的。”

　　薄羽诧异地扫了他一眼，随即收回视线：“不必了。”
　　“开不下去就换个生计，总会有在下一口饭吃的。”

　　“为什么？”关仲不能理解，非要刨根问底，“你不是读书人吗，怎么宁可卖画也不肯教书？”

　　“谁说的读书人都爱教人？”

　　“这……”关仲被问得一愣。

　　“况且我也没法教。”薄羽轻咳了两声，转身往柜台里走，“客人还是去找别人问问吧。”

　　谁料刚转过身，手腕就被人一把抓住，男人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不解：“为什么没法教？”

　　“松手。”刚刚还客客气气的声音陡然变得冷漠，关仲下意识抓得更紧。

　　“你先回答我。”

　　被他拽着手腕的青年嗤笑了一声，而后扭头看向他，一双狐狸似的上挑眼里闪着冰冷的光：“客人既然知道那些人不打算放过在下，怎么没找人多问几句？”

　　“在下一介废吏，被削了官职贬到边城，本就是戴罪之身，要怎么给学生们传道授业？说出去也只会贻笑大方，白白惹得客人家中儿女沾了在下的坏名声。”

　　“儿女？”关仲的眉毛拧得像是能打结，“我连媳妇都没有，哪来的孩子。”

　　薄羽眼里的讥诮被这句话冲淡了，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不解：“那你找教书先生……？”

　　“害。”关仲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说来惭愧，我家里人倒是不少，可个个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糙人。现在做生意都讲究凭据，我想找个先生教他们认点字，最起码以后签条子的时候不会被骗得连条裤衩子都不剩。”
　　解释完，他也终于松开了钳制着薄羽的手：“说实话，我找过不少读书人，但总也找不到合适的。”

　　我难道就合适了？薄羽睨着手腕上一圈瞩目的红痕，在心底啧了声。

　　“抱歉，我不能答应你。”

　　薄羽靠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仿佛白日里那间满地狼藉的书屋里，飘了满屋的宣纸，轻飘飘的，风一吹就能再次昏倒过去。

　　他收回了大夫探他脉搏的手，朝老人家点了点头，重新把视线投向了站在床前的关仲。说的话却和白天一模一样。

　　“谁和你说这个了？”

　　关仲的脸刹那间就黑了下来，配上他那张眉眼深邃的脸，看起来愈发凶悍。然而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些什么。明明当时骗着威胁着也要把人拐上山寨，想着无论如何软磨硬泡也要把人留下来，结果现在反而又不着急了。

　　“身子骨弱得风一吹就倒，病没养好之前别想下山了，省得传出去说我们苍木寨欺负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