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 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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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从混乱中诞生，建立秩序，历经繁华，然后走向毁灭，一切归于平静，周而复始。
三边坡，一个充满混乱暴力，罪恶横生的三不管地带，人不能依托任何文明世界里秩序，不可能寄希望法律和道德能够建设此处。一切看似摇摇欲坠，一触即溃，混沌之中却衍生出了一套自己的运行法则。这里的人也早便对纷争混乱习以为常，毕竟在三边坡，今天发财，明天横死，发生什么，皆有可能。
于是百灵现在被拘留在小磨弄的警署，坐在板凳上，对着沈星破口大骂。
“我都说了不是我报的警！”
沈星心里也烦躁，不耐烦的和她分辩，然而更多解释还没说出口，百灵已经劈头盖脸骂了下来：
“不是你是哪个？你他妈睁眼说瞎话的跟老子鬼扯！从你跟我姐夫说那个记者我就觉得不对，今天就让我抓个正着看着你鬼鬼祟祟进蓝琴，不是你老子他妈的为哪样现在跟你在这坐到起遭警察扣住等人赎！“
“白眼狼…….白眼狼，我姐夫哪样对你，他和我拓子哥哪点儿对不起你，你就这样，”百灵喃喃念着，轻蔑的看着沈星，不屑的扭过身子，“好嘛，报答没得，你就报警，哈！我们整个达班都去喝风！”
沈星握紧了拳头，深吸一口气。
“对，就是我报的。我这么说你满意了？”
他冷笑一声，看着百灵脸上略微的错愕，心里升起一种报复般的快感，促使他继续说下去：
“我报的又能怎么样？你看看那边的小田，你看看他都什么样了？那是我的同胞！”
沈星指着一旁看上去近乎不省人事的小田，情绪激动：
“那不是别人家的孩子吗？嗯？你是金尊玉贵，猜叔掌心里的宝贝，达班的土霸王小公主，他呢？他不是他爸妈的宝贝吗？”
“那你也不能背叛我姐夫！”百灵声音又拔高一节，挺直了腰杆对着沈星吼道。
震耳欲聋的金属敲打声响起，警员站在门口，满脸凶恶的用警棍敲着铁栏，拖着语调用勃磨语警告他俩老实点。百灵最后恨恨的剜了一眼沈星，负气的扭过身子，用背对着沈星，后脑勺里都透着憎恨。
沈星厌烦的瞥了眼她，径直起身，走到了栏杆前站着，图个清静。
他抓着栏杆，头也抵在上面，全身的重量都靠在栏杆上了，他想松快那么一会儿，求片刻的安宁让他解脱。然而警署里来来回回嘈杂不停，他听不懂的勃磨语嗡嗡一片，有醉汉不省人事的大吼，有女人尖叫大喊，然后警员用更暴躁的声音来压制他们，电话也响个不停，手铐碰来碰去的声音和哗啦哗啦的响.......
在三边坡是找不到一片净土的，不是吗？
到处都是这样，混乱、无序，一片狼藉，不得安息。远离文明，回归蛮荒，这才是三边坡永恒不变的底色。
沈星煎熬的闭住眼，深深的吐了一口气。
良久，他听到身后传来了百灵的声音：
“我见过他。”
沈星奇怪的转过头，却发现百灵还是那样背对着他，侧靠在墙上。只是她的背影看上去似乎已经不再像刚才那么强硬，孤零零的倚在那，声音也变得平静。
他顺着百灵的方向看过去，她的目光尽头是一把空椅子，小田刚救出来的时候，就被安置在那里，现在他已经被带出去了。百灵斜倚着墙，抱紧双臂，眼神空洞的，看着那把空荡荡的椅子。
“我见过你的那个同胞，你那个记者同胞。”她没有回头，只是平静的叙述着：
“就在世纪酒店。”
“他以为我是侍应生，给我塞小费，套我的话，打听d土方的事。“百灵扯了扯嘴角，似是嘲弄般轻笑一声：
“他以为他的伪装天衣无缝。其实你知道吗，在他开口之前就让人能看出来，他是个中国人，而且不是赌客。你们中国人特别有趣，你们的行为举止，还有你们的眼睛，看起来简直像个小婴儿。在这边，走在街上，中国人是最好被认出来的。”
“对于三边坡的人来说，你们简直就像自己送上门的，待宰的羔羊。”
“你知道吗，油灯哥和我讲过，你溜到麻盆仓库换假酒的时候，他立刻就识破你说买水的谎话了。他和我说，他当时刻意拍你的包，拍的你包里的瓶子叮咣乱响，就是提醒你，当心点，不要做不该做的事。”百灵说着，苦笑着缓缓闭上了眼：
“那天我在世纪酒店，一样的拍着那个记者的包，把他往外面推，告诉他，不要再走错路了。”
“可惜了，他没听。”
沈星转过了身子，下意识松开了抓着栏杆的手，神色复杂。
百灵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撑着手臂，转过了身子。她还是靠在墙上，头往后仰，抵着着墙，她就那样耷眼看着沈星。
“看看你啊......”她似有动容般，眼睛在灯光的映照下晶亮，“你刚来到的时候，细皮嫩肉，唇红齿白，简直像个女孩一样。三边坡的太阳把你变得和本地人一样了。”
“你也在达班那么久了，你应该也晓得，大家都是哪样的人。”百灵深吸了一口气，还是那样靠着墙，只是不在看沈星，而是望向了天花板。她的胸口微微起伏了一下，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他们哪个是真的穷凶极恶的人呢？嗯？不到万不得已，都是能帮一点算一点。我们也没得办法，我们也是要在这个地方吃饭讨生活的。但是在这个地方，你不吃人，就要被别个吃掉。”
“你说的我都明白，我也晓得得罪了逼单房那些人是哪样下场，不然我不得告诉他让他走。可是他偏要跑进去查，被逮到了，那就是只能按规矩办事，哪个也救不了他。”
“达班是我的家……达班的这些人，都是我的家人。”百灵喃喃的轻念着，像是自言自语般嘀咕，语气逐渐坚决起来：
“我不能让任何人毁了我的家。”
“......”沈星张了张嘴，看着一动不动盯着天花板的百灵，心里百感交集。
“我明白你的意思。”他好容易找到了声音，想了想方才和百灵的争吵，下意识放软了语气：
“我也知道，有的事很复杂，不是非黑即白，大家只是立场不同......我也没有怪你害了小田，你别往心里去......我只是——”
他刚想和百灵解释，他真的没有报警。只见一个身影闪尽拘留室，沈星话说到一半，看到觉辛吞进来，立刻愤怒的扑过去，暴躁的把手伸出栏杆去抓他：
“你tm耍我是吧！”
他成功打到了一拳，觉辛吞微退一步，警告般指着他：
“疯得了噶？小点声！”
“小声啥啊？你怕啥啊！你不是立功了吗？”
沈星不依不挠，站在拘留室栏杆前大喊大叫，阴阳怪气的讽刺着觉辛吞。百灵疑惑的微微坐起了身子，手掌抓着凳子边缘，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徘徊。
“我tm立哪样功？那些警察是从曲碰直接过去的，跟我们这边根本没得关系！”觉辛吞压着声音，小声的和沈星解释：
“这件事情是牵扯到世纪d坊才把你们安排到这点儿！”
一直微弓脊背的百灵敏锐的投过了视线，撑起坐直了身子，牢牢的盯着铁门外的觉辛吞。
“切。”沈星不屑一笑：“这借口来之前就想好了吧？想了多长时间啊？”
觉辛吞明显是注意到了百灵的视线，他微微分了一个眼神，短暂的和她对视了一下，很快的又错开视线，刻意的装作不在意，百口莫辩的笑了笑：
“阿星，要不要我拿申请表给你看看？现在还在我桌子上，根本莫批！”
觉辛吞扬了声线，一时间语气有些失控。他的急切为他的说辞增加了几分可信度，沈星沉默下来，依旧是带着几分不信任的瞅着他，而百灵依旧是那副审视的申请，眼神锐利的盯着他不放。
觉辛吞也不再说话，似乎是为自己刚刚的大声有些抱歉，他别过头，别扭的递给沈星一瓶水。
沈星杵在那，和他僵持半天，最终不情不愿的从他手里接过水，走到里面，递给了百灵。
“那个是......”觉辛吞倚在铁栅栏上，看了看百灵，试探的问沈星：
“猜叔的......？”
“百灵，猜叔小姨子。”沈星草草一句话认可了他的猜测，没再打算和他多聊。觉辛吞却继续问了下去：
“她不是都要结婚，咋个会到蓝琴去？”
百灵在后面瞪了觉辛吞一眼。
沈星没注意到百灵的神情，却也默契的没打算和觉辛吞多讲：
“你管呢？那是人家家的地儿，人去了和你有啥关系。”
觉辛吞看看梗着脖子满脸戒备的百灵，又看看烦躁的沈星，忍不住乐了出来：
“一个两个横得起嘛？你两个就庆幸吧。”他回头看看旁边，压了声音小声耳语：
“他们以为你们两个是被逼单的，等你两个证件送来就可以走了。”
百灵懒洋洋的靠回墙上，闭起眼睛，脑袋昏昏沉沉，什么也不想去考虑了。沈星还在执着，不是觉辛吞报的警，那蓝琴是谁点的。他当然要纠结了，毕竟现在的情况，大家都会以为是他出卖了姐夫，他报的警。
虽然他也算活该。警不是他报的，风声确实是他跟这个警察走漏的。搜查令没申请下来.......谁又知道真的假的呢？
她阖上双眼，正想逼自己静下来，什么也不要琢磨了，就听又是一阵嘈乱，有人走进来，抓着觉辛吞，千恩万谢。她听到了小田和大使馆的字样，睁开眼，小田让人搀着，颤颤巍巍的正在签字。
她的视线没来及挪开，小田的视线已经望了过来。百灵又一次紧绷起来，像只弓起腰的猫，下意识的进入戒备状态，随时做好防卫准备。
觉辛吞和来人没交流几句，简单交代两句，就叮嘱他们快去医院。意料之外的，身上每一块好皮，连站都站不住的小田突然叫住了他。
“警官。”他几乎用气音艰难的吐字，努力的转向了沈星和百灵：
“他......他们两个是好人。”
沈星和百灵一愣，不知所措的相互对了一下视线。
小田望着他们，执着的不愿意挪开眼睛，似乎在等着觉辛吞做些什么，哪怕他已经虚弱的快站不住了。他身子弯的更厉害，开始咳了起来。沈星关切的抓住了栏杆，百灵猛然的扭过了头，不愿意再去看他。
......她如何能受得起他这一句话呢？
虽然主要也是对沈星说的，但她怎么能有脸接受他的好意呢？
百灵蜷起身子，抱紧手臂，咬紧了牙，感觉眼睛被灯刺的酸涩。
她受之有愧。
“......小田。”沈星抓紧了栏杆，轻声的问着他：
“你偷拍的那些资料，还有备份吗？”
“有。”小田努力平了口气，点头回应。
沈星的内心剧烈的狂跳着，他感觉自己手心出了一层汗，让他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抓紧栏杆，给自己一些依靠。他声音发紧，却还是坚定的说道：
“把它们，全部公开出去。”
空气陷入了安静。百灵背对着他们，没有回头。她仰头盯着天花板一角，呆滞良久，双手绞紧，紧紧的闭住了双眼，似乎是在做什么剧烈的挣扎。
良久，她泄了口气，低下了头，好像艰难地做出了决定。
她这次最终没有做出任何的捍卫。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 3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