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黄昏》橘子果

46、意外

　　苏宵背在身后的手指掐紧了指腹，视线垂下来，十分懊悔自己那一句多嘴的招呼。

　　偏偏尘暮没有当个君子的领悟，将苏宵那点窘迫的小表情尽收眼底，还冷不丁地补了句，“我没有那位围着你转的好朋友那么空闲，偶尔的一次半天休假，不太容易。”

　　那位围着她转的好朋友？

　　苏宵反应了一会才对上付熠的姓名。

　　付熠又没有惹到他。
　　还是说，看她不顺眼，所以连她的朋友也看不顺眼了么。

　　见她低着头一声不吭，尘暮没了耐心，分明指骨覆上她的腕子，轻轻一拉，便拖动了她的脚步。

　　小馆不比人，却也会随年岁更迭变化，如今再踏入这里，已然是另一番天地。

　　原先斑驳脱落的墙皮被刷成了温润的米白色，老旧的木桌也换成了浅原木色的桌椅，边角圆润，桌面干净得能映出灯光，吊扇被换成了简约的吸顶灯，暖白光洒下来，能把整个空间照得亮堂又温馨。

　　只是这的生意不如以前红火了，偌大的厅堂，只空留一个客人在用餐，依稀听见几个凑在角落闲来无事的店员窃窃私语。

　　小林昨天说是她和老大一起来，看样子人还没到。

　　苏宵发了条信息给她：[小林老师，你们还在路上吗？]

　　小林很快回复了条语音：[抱歉苏小姐，我今天临时有事，不过老大已经到了，你应该看见她了吧！]

　　那这位就是……

　　苏宵看向眼前正在低头喝着鲜橙汁，玩小游戏的女人。

　　黑色云朵贝雷帽的宽帽檐隐匿了女人的轮廓，不过单看这身浅色系穿搭，倒没有凌厉的气场，反而温和。

　　苏宵走近，微微俯腰，刚想礼貌问好便被尘暮一个扯椅子的手势打断。

　　“姐。”他喊了这么一声。

　　苏宵腰肢瞬间僵住。

　　女人这才放下手机，一张漂亮又熟悉的脸在苏宵眸中无限放大。

　　“叫你出来吃个饭可真不容易，得提前预定才行呢，”晨黎打趣他，“比我通告还多的大忙人？”

　　“姐，”尘暮没心情跟她耍嘴皮子，侧了侧额，“你有客怎么不说。”

　　“吃顿饭而已，又不是外人。”

　　晨黎说着视线一转，落在苏宵呆滞的脸上，看她几秒，佯装气愤地皱起眉，“怎么，几年不见，都不叫姐姐了？”

　　“姐、姐姐。”

　　……

　　晨黎没有戴名贵的珠宝，穿的也不是华丽的服饰，但近距离看，眉眼五官依旧如荧幕上的那个大明星别无二致。

　　就像她只单单坐在这里，一举一动却足够摄人心魄，引人私语。

　　注意到苏宵经久的目光，晨黎托起下颌也盯着她看，困惑道，“你该不会是忘记我长什么样了吧，宵宵。”

　　苏宵搅动起碗里的汤匙，温声，“姐姐的地广随处可见，我用的手机，也是你代言的品牌。”

　　“真的呀，那谢谢你支持，”晨黎大方表示，“只要我还是代言人，以后你换手机的费用，我全包了。”

　　苏宵闻言忙摆手，刚想推脱就听尘暮毫无征兆地接了句，“听说这个品牌明年计划要出高端商务系列，打算改请男星代言。”

　　晨黎咂舌，“哦哟，你那么忙还有空关注我的商业代言呢。”

　　“唉你这什么时候换的手机，这不是我才官宣代言的那款吗？”

　　尘暮含糊几句，跳过这个话题，“你这么光明正大出来，不怕那伙人把这铲平。”

　　“什么那伙人，是我的粉丝朋友们，”晨黎伸手拍了他一下，“放心，这我包了一上午，不会有人来了。”

　　怪不得店里一个其他客人也没有。

　　苏宵回头瞧了眼，门口已经挂上了临时歇业的牌子。

　　“为什么要在这吃？”尘暮忽然问。

　　“这的汤面做的很不错啊，”晨黎说着舀了一勺汤，鲜甜咸香，“而且我以前每次带你们两个来，不是挺喜欢吃的嘛。”

　　想到什么，苏宵慢慢低下头，尘暮则是随意附和了声，“哦。”

　　……

　　眼看面汤已经喝过半，苏宵试着绕到正题上，“姐姐，您找我是有工作上的事情吗？”

　　晨黎玩笑道，“总要有个正当理由约你吧。”

　　“不过我是有个公事想跟你谈，”晨黎说，“我听小林说公司最近解聘了一批公关人员，是说公关文写得太差劲老被诟病，所以想请一些文字功底更好的人才，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晨黎签约的公司是圣星娱乐，影视巨头，这样的企业招聘条件自然要高很多。

　　有机会去行业内的龙头企业工作，和顶尖的人才共事是苏宵梦寐以求的事情，所以她最开始工作那年也面试过大型企业的岗位，后来因为种种原因，错过了。

　　苏宵怯懦地说，“可是我没有公关的工作经验，而且，至少要研究生起步的学历吧。”

　　晨黎轻轻摸了下她的手背，宽慰道，“经验不限，最好是行业相关人员，学历只要求本科，你没问题啊。”

　　如果是这样当然最好了，只是……
　　苏宵默默咬了咬下唇，模样犹豫。

　　尘暮斜斜眸子，心中了然，于是自然地插上话题，“工作时间怎么安排，坐班不行。”

　　这也正是苏宵的顾虑。

　　她不放心长时间留苏女士一个人在家里，这也正是苏宵选择做现在这份职业的原因所在。

　　虽然尘暮的语气是公事公办的口吻，但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多了那么点其他的意味。

　　苏宵悄悄用余光打量他一眼，尘暮喝着柠檬水，面上仍是漠然的表情。

　　晨黎的目光在两人中间游转了一圈，柔声道，“你可以只做内容创作这方面，就是只写公关文其他工作不管，也可以居家办公，工作时间不固定，不过我会跟琳雪姐打招呼，不占用你太多时间，你可以把这当做副业或者兼职，你照样可以接其他的工作。”

　　话说到这份上苏宵当然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面对这份意外的惊喜，除了感谢的话，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入职还得走个流程，填表签合同什么的，公司那边也要审批报备，最快上岗下个月初吧，”晨黎指尖在桌面轻轻敲了两下，恍然想到什么，伸手去摸搁在旁边座位上的邮差包。

　　“稍后我会让小林发你份员工手册须知，你记得看，这是员工信息采集表，”晨黎把登记表递给她，郑重叮嘱道，“需要填表存档的哦，不要漏填，最好也不要有修改痕迹。”

　　“好，那我填完送给小林老师还是——”

　　“不用，”晨黎挥挥手指，“给他就行。”

　　这个他指的是不言而喻。

　　苏宵侧目。

　　刚还在状况外的尘暮就这么被迫卷了进来，“我？”

　　他怎么不记得晨黎有给他开助理工资。

　　晨黎：“你不是说院长放你清闲几天吗，就当闲着替宵宵跑个腿，不用送公司，送我家去。”

　　接着又善解人意地补充道，“或者我亲自去医院拿，你选一个。”

　　那狗仔可有得做文章了，尘暮并不想突兀地顶上个“明星弟弟”的光环，不情不愿地应下来。

　　苏宵又偷偷瞄了一眼，不偏不倚地撞上一双阴冷的眸子，她迅速低下头，很小声地说，“谢、谢谢。”

　　＊

　　乔姿曼窝在家里憋了一天的稿子，硬是吐不出半点笔墨，便打算出去采采风，然后就顺其自然地采去了苏宵家里，还蹭了顿饭。

　　汤足饭饱以后乔姿曼直接倒在了桌上，“我晕碳了。”

　　苏宵边收拾碗碟边拿筷子柄戳她肩催她去里屋睡，“趴这睡对腰椎不好，你忘了你上周去做推拿怎么跟我喊疼的了。”

　　乔姿曼当然不敢忘，整整六十分钟后槽牙没放下来过，到现在背上还红一块紫一块的。

　　“宵宵你知道吗，那是我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叫声原来可以那么难听，”乔姿曼趿拉着拖鞋往苏宵的卧室走，泄气地吸了吸鼻子，“我前男友都喊我‘妙音娘子’。”

　　苏宵笑笑，端着碗碟正要去厨房，就听乔姿曼叫了她一声。

　　“怎么了？”

　　“这什么？”

　　苏宵看眼她手上拿的A4纸，那张员工信息采集表，“不是跟你说过嘛，我下个月初要入职。”

　　“我是说这个。”乔姿曼揪着表的一角，指腹重重敲了敲，嘴角抽搐，“问婚育情况就算了，这‘是否尚处恋爱关系’是什么意思，有没有对象也管？”

　　苏宵说，“可能大公司就会问得细一点。”

　　“这也太细了，怎么不问问谈过几段，宵宵，有时候过分的美貌可能会招引不需要的麻烦，”乔姿曼难得拾起严肃，“我觉得你应该采取必要的措施来保护自己。”

　　“嗯？”苏宵没懂，却十分配合地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比如？”

　　“比如，撒个善意的谎言。”

　　说着乔姿曼拾起苏宵搁在床头的笔，一口咬下笔帽，在苏宵反射弧到达之前衣袖一挥，落下一个迥劲有力的字。

　　苏宵看着乔姿曼潇洒挥笔在“是否尚处恋爱关系”的空格一栏填下的“是”字，犯难地紧了紧眉头，“写了就不能改了。”

　　“改它干嘛，听我的就这样，不许改。”乔姿曼合上笔帽，“这能有效减少你在职期间受变态无故骚扰和搭讪的频率，况且又没人查你，安啦。”

　　苏宵想想也觉得有几分道理，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