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闲愁寄相思》俞皿

2、午夜班车

　　城市总是给人过于明亮的感觉，缺少动人的神秘。人们喜欢躲在温暖舒适的房间里想象华丽的吸血鬼来轻叩窗棂，或是其他一切恐怖却最终总能被战胜的魔鬼在午夜前来拜访自己。
　　我们不是不胆小，只是足够唯物，朴素的辩证法告诉我们，即使鬼怪出现了，神明也会保护我们，否则他们便都是虚幻的，没有理由只有无法被降服的“恶”孤立存在于世。所以害怕鬼，还不如提防坏人来得实在，毕竟警察不是如来佛祖，念几句阿弥陀佛，就能飞来制服小偷抢匪的。
　　比如殷贺，他素来行端影正，即使夜路走多了也不怕遇上鬼，至于坏人，他一个大男人无钱无色，顶多是被打一顿，那也要看贼人身手够不够好。
　　这列动车虽然是火车，但对于殷贺来说就如普通班车一样，因为他太常来往于这两座城市了，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对于他来说并不遥远，这车站熟得如同他家后院一般。
　　熟悉的车站，熟悉的城市，但今夜他心中却多了几分忐忑。
　　因为这是一个雾夜吗？
　　夜已经深了，乘车的人并不多，殷贺心情不好，感觉很身子很乏，磨磨蹭蹭下车时站台上的旅客都已经走光了。夜安静得很，他以为自己是最后一个下车的人，却突然看见从前一节车厢走出来一个年轻女孩。
　　她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的四处张望，好像是在找出口，看见殷贺后神色一顿，便朝他这边走来。
　　该不是问路吧，一个女孩家怎么选了这时出门，殷贺不禁皱眉，但转念一想，现在是什么时代，女子都彪悍得很，和男人没什么不同。
　　但他终究没有移动脚步，等着那女孩过来。
　　雾笼罩了夜，灯下是蒙蒙一片，殷贺所站的地方很暗，虽然看不见雾，却闻得湿漉漉的潮味儿。城市污染严重，白天一片混沌灰色，连夜也黑得不透彻，但因为今夜有雾，它浸湿了夜，所以没有光的远方像一块浸了水的皂色稠布，黑得饱和浓稠，让人嗓子眼发凉后背发毛。
　　一个恍惚，再回神时，那女孩已经拖着箱子走到他近前。她展颜一笑，灿烂得使殷贺不由下意识的提高了警惕。
　　“那个……”女孩清了清嗓子，仰望远方苍穹，正色道，“小女夜观天象，先生红鸾星动，今夜此地必遇真命天女。”
　　啊？
　　这时不知从何处冒出一个拉着小土箱的清洁工大娘在他们眼前经过，殷贺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女孩连忙澄清：“不是她，应是和你年纪相仿的。”
　　殷贺暗松一口气，但此时四下无人，只有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孩，该不会……转头看见她眼中跳跃的火花和笑意，殷贺意识到自己被涮了。
　　他微微恼怒，一是因为被耍，二是电光火石的几秒间他的思绪竟随着这女孩起舞，信了她的鬼话。
　　轻浮。
　　这念头还没形成语言，殷贺便石化了，张着嘴巴像个傻子僵在那里。
　　刚刚有人在他屁股上重重的掐了一把？
　　他像个木偶一样转动僵直的脖子，怒目瞪向始作俑者，那人却没事儿人似的自顾自的和自己左手交流。
　　“叫你乱动，”她的右手拍了上去，“教训”了一下左手，左手知错般的垂下，显得有些沮丧，女孩代表它“委屈”嘀咕道，“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啊，真是又圆又翘……”
　　夜黑得透彻，连月亮也没有，根本无星象可观。
　　难怪今夜毛骨悚然，原来他不但遇上坏人，还撞见了“鬼”，一个趁火打劫的女色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