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阎王，收手吧[快穿]》金月木

30、终亦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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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机体昏迷，出现强烈的排斥反应。当前生命体征微弱，是否终止融合？”

　　这是他几十年来的心血，为了这次机会，背弃了过往。

　　他撑靠住身后的墙壁，那双如同鹰隼般的眼眸，将深沉的情绪挤压在镜片之后，艰涩地回应：“再等等。”

　　“快看！”

　　一声高呼，将所有目光引向嗡鸣报警的侵入式脑机接口。数据线超负荷输入，正噼啪作响，迸溅出刺眼的火花。

　　众人屏住呼吸，转而盯向屏幕上的进度条。

　　从始至终，没有人对躺椅上昏迷挣扎的幼童，给予过半分关注。

　　数值急速攀升，短短几秒内，人造人与原主的共振率，便从卡顿的25%的位置，冲破100%的上限。

　　“成了！成了！”

　　人们相拥欢呼，喜极而泣。

　　这一刻，就是他们生命高光的顶点，或许也是全部的意义。

　　无人察觉，身为实验体的女童已经平缓地睁开眼睛，那双眼空洞、冷冽，仿佛来自深渊……

　　突然云苏苏眼前的画面中断，耳畔传来设备崩坏与连连惨叫。

　　紧接着，声音如浪潮般退去，万籁俱寂。

　　这是许言的记忆？

　　权力？财富？

　　凌驾万物的野心？

　　人呐，死到临头，依旧充斥痴念，多么可悲。

　　他的执念，伴随暴风渐散，混着腥臭的血肉黏液，炸了一墙。

　　云苏苏怀抱昏迷的莫离，经过一地残骸。

　　前方不远处，两块石板交叠虚抵，下方传来断断续续、无能狂怒的声音：“全、是、废、物……”

　　“咎由自取，滚去地狱忏悔吧。”云苏苏抬脚从石板上方迈过，看也没看一眼。

　　透过石板间的缝隙，能看见被掩埋只剩透露的许言。少了发肤的遮盖，露出融合金属的头骨，粘着星点肉末碎屑，活像凹陷半边的足球。未耗尽的黏液，供他在弥留之际，维持勉强清醒的意识。

　　“那么多人陪我，有什么孤单的？哈、哈哈哈！！！”那颗头虽气若游丝，仍狂笑不止，“莫离马上也会独属于我，跟她的母亲一样……”

　　“做梦。”云苏苏一脚掀翻石板，踏碎了那颗头，终结他罪恶的生命。

　　妄图成神，终将自毁。

　　亘古不变的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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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还是不行吗？

　　一生的心血，到头来，只是笑话。

　　——冷，刺透灵魂的冷，裹挟着黑浊徘徊的亡灵。

　　黑暗尽头，有一束幽暗的光，仿佛站着一位相貌不清的女子。

　　「你总算想起我了吗？」

　　「要来接我了吗？」

　　无论亡灵说什么？对方都没有回应。

　　紧接着，光与女子都不见了。

　　幽光一闪，化作一道勾魂锁，将罪人拖向应得的归宿……

　　从那之后，过了很久。

　　所有的一切，被深埋地下，坍塌的研究所，随M市长眠。

　　“‘允梦之家’发生地陷”的消息，明面上无人伤亡，加之允氏集团有心干预，不出所料，几轮绯闻热搜洗榜下来，不出半月，已没人再提起。

　　在资讯瞬息万变的社会中，人，进化得更容易遗忘。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坏事，至少对当事人来说。

　　今天，是莫离21岁生日，也是她大学毕业的当天。

　　过了今晚，云苏苏也不能再借原身的身体，陪伴在她身边。

　　毕竟帮阎王重获神识“喜”的任务，已在朝夕相处中，不知不觉地达成100%。

　　拥有足够的时间告别，“再见”，依然很难很难说出口。

　　一想到共度时光，总有一日会如旧相片般褪色，云苏苏持握裱花袋挤奶油的手，下意识地加重了力气。

　　“老大！你闻没闻到糊味儿？”经元宝这么一提醒，她才回过神来，又做毁了一朵茉莉花。

　　云苏苏撂下手里的细致活儿，戴上防烫手套，从已经飘烟的烤箱中，救出部分快要碳化的主菜。

　　“万幸万幸。”元宝长舒一口气，作抹汗状。

　　幸好，没把房子点了。不然原身回来，流离失所。

　　这会儿，已经没有闲钱给她购置新居了。从允南星那赚得的赔偿款，基本悉数让渡叶蓉，委托她照顾所里剩下的孩子们。

　　坐在客厅中的莫离，听见厨房响声不断，放下手里那本书，刚站起身，想进去帮忙，又想起围着围裙的两位好友，对她的“警告”。

　　“过生日者，不得入内。”云苏苏护送莫离坐回沙发，替她倒了一杯果汁。

　　在云苏苏返回厨房阵地后，元宝煞有介事地用尾尖，带上滑轨门。

　　想到这里，莫离重新坐下，再次端起书本，反常地没看进去书中内容。视线忍不住越过书本的上沿，看向云苏苏与元宝手忙脚乱的背影。

　　柔软的暖光，烘托出温馨的夜晚。相似的暖意，温柔地在心间溢满。

　　莫离想起告别研究所的那天。

　　刚恢复意识的她，急于从怀抱挣脱：“又给你添麻烦了。”

　　横抱住肩腿的手，纹丝不动，云苏苏笑着问她：“确定要乱动？现在可是在空中。”

　　清凉的夜风在身边嬉戏，偷听她们的对话。

　　“我……”莫离垂着眼，双手攥紧衣摆。

　　云苏苏把盖在莫离身上的外套，裹得更紧：“我们先回家吧。之后的事，以后再说。”

　　家？

　　听云苏苏自然而然地说出这话，莫离猛然抬头。

　　四目相对，阴霾一扫而空……

　　只是再次想起，莫离的嘴角，还是会不自觉地上扬，连自己都尚未察觉。

　　“吃饭咯！”云苏苏端着两盘卖相甚佳的菜肴，放上餐桌。

　　在她身后，跟着把盘顶在头上的元宝，小声嘟囔：“我早都饿过劲儿了。”

　　来回跑了两趟，元宝泄了气似的，瘫坐在椅子上，桌线只能露出双耳。

　　折回第三趟的云苏苏，从厨房探出头来，声控元宝：“怎么就坐下了？快关灯去！”

　　灯光熄灭后，再微弱的光芒，也会变得明亮。

　　云苏苏端着生日蛋糕，从厨房走了出来。

　　“生日快乐！！！”云苏苏、元宝齐声道。

　　元宝清了清嗓子，要秀一秀歌喉：“I'm sorry to you~I'm sorry……”

　　意料之外的生日歌“忏悔”二创版，令温暖的氛围，多少有点转向离奇。

　　云苏苏稳当将蛋糕放稳，一把揪过元宝蹂/躏：“这唱得啥玩意儿？？？”

　　正被重新“塑形”的元宝，一脸震惊：“啊？不是这么唱的吗，可是瓦沙克他……”

　　云苏苏叹了口气：“问谁不好，偏问恶魔。给你报个私教重学。”

　　吵吵闹闹，相互依靠。

　　如果永远可以这样，就好了。

　　莫离的视线，落在正在燃烧的数字“21”。

　　心脏绞痛，愈发频繁。昏睡的时间，比以往更长。

　　像这样的日子，还剩多久呢？

　　明知不可能，还是会如此奢望。

　　莫离闭上双眼，羽睫轻颤，将苦涩锁在心中。十指交握，许下心愿，吹灭即将燃尽的蜡烛。

　　烟雾渐散，四季流转。

　　和煦的阳光，越过层叠的花瓣，“偷吻”正在小憩年轻女性的睡颜。

　　夹杂花香的柔吻，令莫离笑着醒转，伸手托起悠悠飘落的花瓣。

　　苦楝花开，春暮夏来。

　　今年的花香，尤为浓烈。

　　不远处，在她看不见的树后。有年龄相仿的另一名年轻女性，悄悄地观望着她的一举一动。

　　“老大，不知当说不当说。”元宝盘腿交臂悬在空中，表情有些复杂。

　　云苏苏手掌抵着树干，小心翼翼地张望：“免开尊口。”

　　“你有向跟踪狂发展的趋势。”话闷在心里，牠就不是元宝了。

　　云苏苏冲元宝甩了个白眼：“这叫售后回访，懂不？再说了，你不也是？不然，我们怎么会在这儿撞见。”

　　元宝挠了挠后脑勺，被说中心事，身体不自觉地飘出树影范围：“这个、那个，嗨呀~”

　　坐在轮椅上的莫离，像是察觉到什么。在偏头看向这边的同时，云苏苏眼疾手快地把元宝拽进怀里：“万一要是看见了，怎么办？”

　　发丝随风轻拂，如同烙印的紫黑鸢尾印记，在云苏苏侧颈若隐若现。

　　“莫离。”

　　听见朋友的声音，莫离收回视线，冲来人笑了笑：“苏沐，你来了。”

　　“气色不错。可不能掉以轻心，着凉就麻烦了。”陪同苏沐走来的护士，俯下身，替莫离把绒毯掖好边角。

　　苏沐把手中花束递给护士，抽走莫离膝上的书本，叹了口气：“过度阅读，费眼。”

　　“还是我自己拿着吧。”莫离把那本夹着茉莉花书签的旧书，从朋友手中取回，抱在胸口。

　　“风口待久太凉，咱们回屋吧。”苏沐刚想去握轮椅把手，却被莫离拒绝了。

　　“谢谢你来看我。今天阳光真好，我想自己再多待一会儿。”

　　此刻的莫离，更为消瘦，更为虚弱。一双明眸，澄澈依旧。

　　苏沐与身边护士，沉默地交换眼神，终归结伴离开了。

　　莫离独坐在盛开似雪的花下，静听花瓣飘落的声音。

　　思绪，不禁飘远。

　　很多事，她都记得不那么清楚。

　　有时，她会不自觉地，将好友与另一个的身影交叠。

　　苏沐说，那是进行实验的后遗症。没有匹配的容器，能够实现意识转移。从日渐腐朽的躯壳中，赎回她早就进入倒计时的生命。或许，对许言来说，至死都是一份执念。

　　虽然苏沐这么说，实际上，究竟如何，时至今日也不那么重要了。

　　「忘记不愉快，没什么坏处。」

　　每当莫离试图艰难重拼记忆碎片时，耳畔总会回荡这样的心声。

　　即便走到人生尽头，身患重病的她，从不觉痛。

　　死亡，究竟是怎样的过程？

　　亲历后，才会知晓。

　　“神灵，是不是太偏爱我了？”莫离捧起一片花瓣，轻柔地冲它吹了口气，重新放归风中。

　　她的话语，风，一字不落地，带给了云苏苏。

　　剧痛席卷全身，云苏苏撑跪在地，艰难喘息，额发被汗水浸湿，颈间的印记愈发浓艳。

　　她将生命分给莫离，希望扭转莫离早逝结局。

　　然而，命数不可逆。

　　作为阎王转世，莫离仍活不过22岁。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对方承受的所有疼痛，转移到自己身上。

　　哪怕她看不见，哪怕关于过往的记忆逐渐模糊，友谊的牵绊转向原身苏沐本人。

　　工作之余，云苏苏把假期都用在了人间，尽可能地陪伴莫离其左右。

　　像是一位，尽职的专属守护灵。

　　只要莫离脸上露出笑容，那就足够了。

　　朝夕为伴，咫尺天涯。

　　……到时间了么。

　　暖洋洋的阳光，拥莫离入怀。倦意沉沉，她轻轻地阖上双眼。

　　隐约觉得，有谁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做个好梦。」

　　恍惚间，她又听见熟悉的心声。

　　「如有来世，我一定会认出你。」

　　莫离笑着回应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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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离死了。

　　死在了那个春天，倚着阳光重新入睡后，再未醒来。

　　世界仍在继续。入梦，再醒来。

　　云苏苏自以为习惯别离，心已麻木。后劲儿大得，连她自己都没想到。

　　她的一部分，仿佛也永远停留在那日。

　　只有淹没在成山的工作中，才没有闲工夫胡思乱想。

　　得益于此，云苏苏以压倒性优势，占据最佳员工的霸主地位，无人能够撼动。

　　某年某月，天地疗愈部，某间咨询室内。

　　患者：“我的脑袋塞满了工作。明知该停下休息，但一停下，就会心慌。”

　　“具体说说？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云苏苏在纸上涂涂画画。

　　“砰——”

　　门被强大冲力撞开。

　　元宝双眼放光，无比欢快地抛来VVIP专属的档案：“老大，来活儿了！”

　　“那还等什么？走起！”云苏苏喜不自禁，就势往外走。

　　患者拦住去路，与云苏苏同左同右，不让她离开：“哎哎哎！这怎么插队呢？我的苦恼咋整。”

　　“你找他，”云苏苏指了指，端着搪瓷缸路过的隗戎，“专业对口，疗程短、见效快。”

　　快点，再快点，要赶去见她。

　　云苏苏与元宝，飞奔向水镜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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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种下因果，累世缠绕。

　　相遇亦是必然。

　　命运轮转。

　　下一次，又将如何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