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阎王，收手吧[快穿]》金月木

28、六角房间

　　“我是莫离。”缸外的莫离A，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又说了一遍。

　　她是真的没有心跳。

　　莫离A刻板地保持3秒一次眨眼，4秒一轮呼吸，分秒不差地机械重复。

　　缸内的莫离B，隔着玻璃，全然迷茫地望着两人。

　　那是一种新生的懵懂，好奇地打量。

　　与林芝的幻术不同，缸内外的两位莫离，无疑都是本体的西贝分身。

　　拥有机械身的莫离A，致力于，将印刻脑内的虚假身份认同，强加在旁人身上。

　　无论云苏苏走到哪里，她始终执着地搭话。

　　曾经的莫离，确实像类人的AI，但多少比眼前的人造人，多上那么点人味儿。

　　到底是人像机器，还是机器像人？这很难说。

　　即便明知是假，但对着与莫离相同的这张脸，说不清道不明，云苏苏反常地难以下手，也就随她去了。以时间有限，没必要节外生枝，自欺欺人。

　　六角房间，比云苏苏想象中，要大得多。

　　在这宽敞的空间探索，她见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芝芝、073（林帆）、雒如莹……连手作日偶遇的女孩多多，都包含在内。

　　甚至，其中不乏原身档案中，收录失踪的孩子们。

　　据此合理推断，除允大小姐这位特殊个例外，所内记录在案的异能所有者，在此处都应有储备的分身。

　　“调皮的孩子……将在永梦中坠落……黑暗中谁曾迷失方向……”云苏苏的耳畔，回荡着童年原身的歌声。

　　可操控，可复制，可重启……她突然明白过来，那首怪异童谣中，不言自明的深意。

　　难道，这就是“P计划”？

　　见云苏苏神色晦暗不明，莫离A轻盈地凑近，把双手背握在身后，冲她眨了眨眼：“想知道密道在哪儿吗？我也有读心术哦。”

　　对AI而言，所谓“读心”，基于数据模型，推演出可能性最大的结论。她的这种能力，归根结底，是人类所赋予的。

　　与其他全身覆盖仿生皮肤的分身不同，从莫离A的衣袖边缘，隐约可见被遮挡的金属骨骼。设计早旧，为便于检修，大部分的机械结构，仍暴露在外。

　　或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莫离A是“残次品”。

　　看她半天没反应，莫离A伸出冰凉的手，还差一点儿，才能挨上云苏苏的指尖，就被一股无形的力波震退。等她再想靠近，却发现，无论从哪个方向靠拢，都会被斥力拦住去路。

　　“好厉害，可以让我研究学习一下吗，”莫离A拍了拍横亘在面前的气墙，手指有节奏地敲在上面，“拿密道位置交换，如何？”

　　“不要用她的声音，跟我说话，膈应。”云苏苏看也没看莫离A一眼，食指拇指并拢靠向掌心，速甩归位，抛出一张空白符。

　　空符化成灵鸟，似一束光，在高柱间穿梭，为唤主引路。

　　“这是魔术吗？教教我呗？”莫离A拍手称好，依旧我行我素，只关心自己想要的，别的全当耳旁风，压根儿不放心上。

　　飞至面前的禁语符，封上了莫离A喋喋不休的口。她仍留在原地，呜呜地试图发声。

　　灵鸟在某间休眠舱外悬停，待云苏苏跟上后消失不见。从外观看，这处空置的，与其他的相比，没什么特别之处。

　　想要进入密道，光是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云苏苏还没迈进脚，红皮鞋女孩的幻影从舱内映出，冲她连连摇头。

　　“不要去，危险。”童年原身的身影，久违地出现在云苏苏的身边。

　　“都到这儿份儿上了，刀山油锅也得滚一圈儿。”话虽这么说，但云苏苏跨进舱位，实则另有原因。

　　如果说，刚离开营养液那会儿，头痛级别大概算围殴水平，好歹还能忍就过去了。现在则不然，甚至有割肉椎骨的离谱苗头。

　　耽搁越久，变数越大。

　　开舱按键，与其说像是仅供观赏的装饰，实际上，更像是被“美杜莎之眼”封住的石像。

　　这处凝固空间的封印，在困住她与莫离的仓库，云苏苏曾见识过一回。

　　想不到，兜兜转转，又叫她遇上了。

　　上回，从内向外，她可用妖力硬冲。这次，从外向内，要是还来硬的，多少有点自断前路。

　　云苏苏从限定符袋中，选了张差不多有戏的。临时变了主意，秒换了一张，手捏剑诀夹住雷符，扬手斩向10点钟方向。

　　流光电火，蜿蜒燃烬，留下一串枯枝状的放电路径。

　　本该被击中的女人，被与她同样高挑的同伴，以常人难以企及的速度，护头横抱在怀。

　　“好险，还好有你，”女人趁机理所应当地埋进怀抱，嘴上这么说，表情没半点惊慌，揉了揉自己脏橘色的短发，“不然我这头完美秀发，算毁了。”

　　“再慢一点儿，你就滚去地下，继续时尚信条吧。”即便嘴上在骂，她的动作却是至轻慎重。

　　说话这人，正是云苏苏熟悉的组长叶蓉。

　　但她的语气，对云苏苏来说，无疑是陌生的，夹杂着与这位印象中的“淡人”，相距甚远的情绪。

　　叶蓉皱着眉，似乎有意视下属为空气，回避视线相接的可能性。

　　与她的反应截然相反，橘发的女人走路扩香，面带微笑地向云苏苏伸出一只手，仿佛格斗表演前的say hi：“你好，我叫辛忱，是蓉蓉的亲亲好友。”

　　这声音，云苏苏在液态人集体举起对讲机时，霎时刻入脑海。在如此的极端情况下，只要听过一次，任谁也忘不了。

　　“允大小姐呢？她不来亲自见证一下？”云苏苏语调同样轻松，负手身后，随时准备应战。

　　“大小姐她呀，被禁足了，在家反省呢。”辛忱并不意外会被认出，慢条斯理地摘下手套，露出一双略有磨损的机械手，“本来，是想放你走的，无奈计划有变，多担待。”

　　辛忱并不急着放招。看见叶蓉衔着烟摸了两下口袋，不抽烟的她，颇有眼力见且理所当然地，从口袋摸出打火机，替同伴点上烟，不忘将掌心前递：“你呀，总忘带。要不，把烟戒了吧？”

　　叶蓉夹着烟深嗅两口，恢复往日的淡然，匆匆在辛忱的义肢上捻灭：“要你多管闲事。”

　　看似随意的相处，无形中的氛围及默契，二人关系，不言自明。

　　大战在即，她俩当着云苏苏的面，毫不避讳地“撒粮”。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限定符袋并非万能，每16个小时随机刷新一次，每次3—5张不等。寻路引、雷斩已用，云苏苏捂住所剩不多的符袋，想趁对方你来我往之际，抓紧脱身。

　　还没来得及开溜，云苏苏被强劲的握力捏住肩膀。

　　“我不能放你走。”叶蓉手劲大得惊人，再稍微加点力，捏碎骨头不成问题。

　　输人不输阵，云苏苏镇定依旧：“违法有法律严惩，更何况，我只是平平无奇的守法公民，凭啥被你们限制人身自由？大不了，这个破班儿，谁爱上谁上！”

　　叶蓉沉着脸，手上的劲是一点没收：“已经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了，是你自己选的。”

　　“既然谈不拢，那咱们都别废话了。”云苏苏捏住搭在肩上的手，反制叶蓉肘部关节，以柔化刚，从她手下挣开身体，提步沿壁疾跑。

　　昔日组长，在身后紧追不舍。

　　“你不该打开‘魔盒’，” 叶蓉重拳深追，叹了口气，“真不希望走到这一步，抱歉。”

　　辛忱倒是“惬意”，挑了块儿视野相对开阔的位置。张开十指，随时按追逐战的轨迹，随时制造“死胡同”，替同伴不断完善“围猎场”。

　　只要辛忱在场，所有出口都是“焊死”的摆设。

　　拼速度的战场，哪方稍有懈怠，绝非输赢落定那么简单。但想要近云苏苏的身，却没那么容易。落于人后的叶蓉，抄起顺手的物件，砸向追击目标。

　　对于云苏苏来说，正中下怀。她自己就地取材，扯下临近育成缸支撑外罩上的合金管，挥棒击防。

　　供叶蓉使用的小件，几乎耗尽。抛掷击敌的“ 暗器”升级，从最初的电子纸，逐步过渡到硬件柜的门板。

　　她像抛扔飞盘似的，将边缘锋利的沉板，沿云苏苏的移动轨迹追击。

　　睡眠舱内处于休眠状态的人造人，纷纷醒转。见过没见过的招数，统一往云苏苏身上招呼。

　　叶蓉、辛忱，她俩一个攻，一个堵，本就难缠。

　　再加上，被人释放的实验复制体，加入混战。几圈下来，机械追兵折损近半，云苏苏也伤痕加身。

　　她旧伤未痊再添新伤，从头到脚，挑不出一块儿完好的部位。肉体凡胎，巨耗作战，自身濒临强弩之末。若强制解除choker禁制，挨不到上限，可能自己这副残躯，会提前“杀青”“领盒饭”。

　　都说双拳难敌四手。云苏苏孤军奋战，深陷车轮战的被动局面。敌方这人数，说难听点，叠罗汉堆在身上，都够压死她了。

　　看来，某人不想她活着离开。

　　表面上，她仍在强撑，将火力主动地，引向负责远程的辛忱那边。

　　“你这双手，挺贵吧？”云苏苏沾满黏着机油的歪管，劈向辛忱布防的机械手。

　　“嗡——”

　　双耳贯穿刺耳的嗡鸣，云苏苏还没能得手，身体突然不受控地直挺挺摔向地面。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她的五感与行动能力，急速堕入退化进程。

　　还是来不及吗？

　　云苏苏的眼前模糊一片，强撑着将手中歪管插向地面，姑且稳住，没在线表演“摊饼”。

　　不知躲哪儿去的莫离A，原本一直藏身暗处，遥看“空中飞人”，忙张开双臂来救。赶到身边扑了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没事儿就好，没……”

　　不等她说完，莫离A的头，被叶蓉从肩头生拽下来，连着扯炸了花的内部线路。

　　那颗肤质细腻的仿生头颅，滚地两圈，终撞上硬物，停了下来。

　　润滑脂从眼角渗出，报废的她，再不必模仿人类眨眼了，直到压碎回收前，始终只会保持睁开。

　　叶蓉跨过孤零零的机械头，淡淡道：“赝品，永远是赝品。”

　　躲闪不及，云苏苏交臂护在身前，硬挨下叶蓉盛怒的重捶。

　　囿于困局的她，无暇顾及，并没看见被震飞的机械头，砸倒正中的墙面。

　　那处落点，曾短暂地亮了一圈数据涟漪，随即恢复原本的拟态墙面。其后，是一处隐藏观赏台。视野极佳，下方一举一动，都能尽收眼底。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腿上盖着绒毯，用指腹推了一下眼镜：“你有什么感想？”

　　没听见身旁少女的回应，他耐人寻味的视线，缓落在其侧脸，命令道：“回答我，莫离。看到她现在的下场，你有什么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