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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心”年快乐——星星、烟花与雪 ...
衣帽间里,红包随着衣服的褪去滑落,表面细碎的闪片倾泻而下,星星似的飘在空中,降落到发丝上。
直至换好衣服,江礼然才缓缓从沙发上站起,轻轻拢住那一个个散落的红包。
它们在指间堆叠,逐渐形成了一座小小的红包山,沉甸甸的。
虽然早有预料到其中的金额,但当它真正握在手里时,她还是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接受。
她步伐急促,几乎是逃也似的开了门,快步朝客厅走去。
脚步声在回廊中回响,裴元序唰地一下抬头,下意识地锁定了手机屏幕。
只见客厅大门被推开,一头亮着细闪的长发映入眼帘,随之而来的是一沓红包。
“元序,这些红包我不能收。”
裴元序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注意到了她微卷的发丝间,那宛如璀璨星河的细小亮片。
“你头发怎么了?”
“嗯?”江礼然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前的头发,星星点点浮在面上。
“应该是红包上的。”说着,她晃了晃头。
闪耀的光像是被风吹散的星子,随着发丝的飘荡摇晃,轻盈地脱离,带着一串金色的轨迹缓缓坠落于地面。
可有些闪片仍旧依附在黑发间,顽固地不愿离去,纵使她不断地晃动着头部,也无济于事,唯有炸毛般的发丝在脸庞凌乱。
裴元序怔愣地看着这一幕,那种她是一只猫的想法愈发深刻地印在脑中,似乎除了体型,她跟猫并无差别。
她没忍住笑出了声,手却突然被塞上了一把红包。
“这些红包你能不能帮我还回去,或者,你先收着?”
她这才回过神来,将红包推了回去:“这是长辈们的心意,给我们的压岁钱,你安心收着嘛~”
“可这给的也太多了。”
两人一顿拉扯,红包像是一块烫手的红薯,在两双手之间来回徘徊,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归宿。
就在陷入僵局之时,林序秋走了进来,看着正在推搡的两人,她有些茫然。
“你俩干嘛呢?还不下楼?”
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住手中的动作,看向了她,红包也在不经意间落回了江礼然手中。
裴元序立马开口:“她说不想收这些红包。”
目光游移到那沓无处安放的红包上,林序秋一脸不解:“干嘛不收?”
江礼然掐着红包的一角,无奈地摇摇头:“我觉得不太好。”
“你跟圆圆不也是朋友吗?我都收了。”
“不一样的。”
“给你你就拿着呗,别啰嗦,长辈给红包是有好寓意的,你怎么还想着退回去。”
“可是……”
林序秋一把将红包抢过,塞进了江礼然外套的口袋里:“好了好了,别可是了,拿着吧!”
说完她推着江礼然朝玄关处去,直接把她送入了电梯,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一点拒绝的机会都不给她留。
刚下楼,一卷狂风驶入大厅,室温下降又因空调而升高,三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门外的表姐招了招手:“快来!已经给你们分好组了!”
三人应声道好,便各自戴上围巾和手套,冲出了大厅。
灯光照耀的前院白雪皑皑,雪球如同炮弹,枪林弹雨般在空中飞击,浸湿了一条条围巾、一件件外套。
众人都沉浸雪仗的欢乐中,江礼然背过了身,一边帮裴元序飞来的挡住雪球,一边替她换下了湿透手套。
趁她不注意,林序秋捧起雪,紧紧捏了个脸大的雪球,对准她的背影用力砸去。
砰的一声在棉衣上炸开,雪花四溅,江礼然猛地回头,抄起旁边的雪就要砸。
然而,林序秋早已抱起小侄女,挡在自己身前,让她毫无还手之力。
此时江礼然心中一万句脏话飘过,却只能站在原地,无可奈何地看着前方那抹嘚瑟的笑容。
林序秋迅速蹲下,捏起一个大雪球,递给了怀中的小侄女:“来,拿这个砸前面那个小姨。”
小侄女双手接过雪球,望着江礼然的脸,心中泛起了犹豫。
“秋秋小姨,这个好重的,等一下漂亮小姨都被砸得不漂亮了。”
江礼然被这情形逗得开怀大笑:“听见没有,林序秋。”
林序秋难以置信地看了小侄女一眼,不明白她是被江礼然下了什么药了,居然背叛我?
她实在无奈,只好先放下小侄女。
“嘚瑟什么劲呢,你等着。”
局势扭转,两人脱离了队伍,开始单挑决斗。
裴元序见状,急忙把小侄女拉到一旁的空地上:“别理她们,小姨教你堆雪人。”
“好~”
不远处传来一阵阵喊叫声,一大一小两双手不加理会地滚着地面的雪,汇聚成一团圆溜溜的身体。
小侄女安静地蹲着,双手抱膝,看裴元序挖起两坨小小的雪,细心地捏着形状。
而江礼然与林序秋那边,早就打得不可开交,现场一片混乱,要不是顾及到小孩子和家中的长辈,两人已脏话满天。
几个不分胜负的回合后,江礼然忽地抡起袖子,笑意盈盈地朝林序秋走去。
林序秋立刻将手中的雪球向后一甩,歪头对她勾了勾手指。
很快,两人厮打在一起,已然忘记刚刚她们还在打雪仗,只不停地爆捶着对方。
趁林序秋体力不支正缓口气的间隙,江礼然悄然从身后接近,一手快速锁喉,一手按住后背,顺势将她趴倒进雪里。
随即她俯下身,透过沾雪的发丝挑衅地瞧着身下人惨败的模样:“怎么样?秋秋,扛贝斯的力气。”
林序秋大喘着气抬头,满脸写着无语,显然是不想继续跟她斗下去了。
“我比你小你能不能让我点?”
“不好意思,不能。”
说罢,江礼然抓起四周的雪,就往林序秋身上撒去,似乎是在报某种难以言喻的私仇。
与此同时,雪消失殆尽的草坪上显赫地支起一个雪人,尖尖的双耳立在圆润而饱满的头部上,身后长起一条长尾,恍眼瞥见,倒像是只猫。
小侄女轻轻抚摸着它的耳朵,咂着嘴问道:“圆圆小姨,不是堆雪人吗?为什么它有耳朵?”
看着黄光染在那素白的雪人上,裴元序心甜意洽地笑笑,随即指了指它:“这个是小猫,改天再教你雪人。”
话音刚落,一道道亮光伴着“咻咻”的声响划破天际,震耳欲聋的爆鸣响遍整个L城,大片烟花绚烂于夜空,黑夜被炸得五彩斑斓。
听到这预示着新春到临的烟火声,江礼然赶忙停下手中的动作,松开了压着的膝盖。
“今天先放过你。”说着,她挖起一坨雪,径直向裴元序走去,丝毫不管雪地里人的死活。
握在双手里的雪团被逐渐按压出形状,她偏过头,偷瞄着手机上的时间,卡着零点假装不经意地递到她身前。
“‘心’年快乐。”
裴元序一愣,定眼望去,那手间竟是颗小爱心。她接过爱心,将它紧紧贴在双手之间。
“‘心’年快乐……”
朵朵烟花映在两人的眼中,心跳声覆盖住耳边的轰鸣声,脸颊混在流光倒泻里,嫣红一片,不知是否只是天边火光的照耀,还是因为那句只有自己才能明了的新年祝福。
烟火一片接一片,一朵接一朵,直到消散。寒夜里雪地如镜,星光反射,心也随之飞往那片星云缭绕的宇宙。
人群对新春的高呼呐喊成为了爆竹声的延续,恍惚间,脚下的雪地犹如圈起两人的舞台,身后咔嚓一声,扰乱了她们的心境。
回头看去,林序秋正临危不乱地把手揣进兜里,又忽然掏出,插进了绵绵雪地中。
“这算什么?圆圆我给你整个大的。”话还未完,她便挖起了雪,掏成一个巨大的爱心。
她指着镂空的爱心,一个劲地问裴元序:“这个大不大?是不是比礼然那个好多了?”
看着她那十分雀跃的笑,裴元序笑着嗯嗯点头。
……
沐浴过后,三杯咖啡被整整齐齐地抬上桌,醇香的热气飘在空中。
三人倚着床沿,一条长长的毛毛虫玩偶与腿上的抱枕卡住几人的腰,手间的家族相册沙沙作响。
看着那一张张家族大合影,江礼然得出了一个结论——大概从08年开始,林序秋就一直与裴家一同过年。
可,12年到16年,其中多出了个饭桌上未曾谋面的模糊身影。
一头银白色似蛛丝般的短卷发,苍白而又瘦削的身体,浑身散发着死亡的气息,与周围人格格不入。
她的笑,每一张都是那么的勉强,不,应该是说渗人,看起来就像是个鬼影。
至少在江礼然的幻想中,她是个女鬼,要不是她与裴元序挽着胳膊,她真就如此认为。
她忐着心,看完了迄今为止所有的家族合影。
在最后一张只有两个人的合照上,那个身影再次出现。
这一次,她与裴元序撑着黑伞,闪光灯照射着线条样的雨和她身上披着的品牌大衣,依稀可见身后是一团不可名状的教堂废墟。
江礼然的心不由得抖了一抖,目光呆滞地盯着相片上的画面。
这个人……似乎在某个地方见过。
她抓着照片的一角,仔细端量了起来。
只见那人的帽子与伞融为一体,遮住了上半张脸,鼻型与嘴角的那颗痣倒是有些熟悉。
握着伞柄的手戴着黑色皮革手套,交叠在裴元序的手背上。
这手套,她越看越熟悉,她记得,但始终想不起来是在何处瞥见过。
她颤颤巍巍地指着照片上的人:“这是谁?”她手指悬在上空,仿佛触碰到她,那人就会猛地摘下帽子。
“emmm……”裴元序思考片刻,眼神变得黯然,但很快又恢复正常,“许意,秋秋家资助的留学生。”
“这样啊。”
江礼然终于放下了心,她端起咖啡,呼呼地吹着那已经微凉的意式浓缩:”感觉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一听这话,裴元序冷不防地抓住她的手腕,语气既震惊又急切:“啊?你见过她?!”
江礼然神色僵住了几秒,脑海里重绘起见到那双手套的场景,却无法确切地描绘出来。她嘟起嘴,摇了摇头:“应该没有吧,可能是记错了。”
没等她说完,林序秋骤然夺过了照片:“好了,别看了,上床去。”
“??”
“别多想。”
“哇——你说话能不能别那么模棱两可?”
林序秋若无其事地遮住那张照片,悠悠地道:“是你自己想歪了,跟我有什么关系?”紧接着把照片卡回了相册。
江礼然嫌弃地扫了她一眼:“说这么多干嘛,还有小孩呢。”
听到“小孩”二字,裴元序略显无辜地指了指自己:“啊?我成小孩了?”
江礼然笑着点头:“嗯嗯!你最小。”
“可是我也成年了啊。”裴元序不甘地道,“而且明明是你俩更幼稚。”
“好好好,都依你,我俩幼稚,行了吧?”林序秋头向后一仰,靠在了床的边缘,“所以圆圆大小姐,我们现在可以躺床上了吗?玩了一天好累啊。”
裴元序缓缓搅动着咖啡,眼神垂在几乎要消失的奶泡上,似乎在叹息,又似乎在思量着些什么。
“你不是下午才醒嘛?”她试探道。
林序秋只轻描淡写地拿起手机,瞥了眼上边的时间:“凌晨两点了。”
她没打算正面回答她,对于今天下午与江礼然的谈话,她选择保持沉默。
毕竟,话多容易出纰漏,她需要与裴元序保持原先的口径。
况且裴元序对她身边的事了如指掌,目前看来以她俩的发展速度,保不齐有一天会把江礼然牵扯进来,她没法掌控太多的变数。
而当江礼然对那张照片过度关注时,她很清楚,当时还是疏忽了,事情的发展早已脱离了她的计划,她必须避重就轻地兜起所有的事。
裴元序手中的咖啡勺子浮起,又轻巧地落下,接着叮叮当当一阵响。
“那充其量才十二、三个小时。”她口吻清闲地说。
她意识到了林序秋的言下之意,也大概猜到了她急于藏起那张照片的原因——或许在某个地方,江礼然已经见过了许意。
她不禁暗自庆幸,江礼然没再继续问下去,那终归不是自己的任务,不是本人是没办法给出最好的答案的。
听着那敲击杯底的声音,林序秋默默转头看向了裴元序,会心一笑。
江礼然身体前倾,瞧见林序秋懒懒散散的模样,她拉了拉裴元序的衣袖:“别理她,她虚。”
林序秋轰地从地毯上弹了起来:“我靠,你说谁虚呢?”
江礼然不紧不慢地放下咖啡:“说的就是你。”
下一秒,一记抱枕越过裴元序,猛然砸到了她身上。大概是不解气,又接连挥舞了几下,惹得裴元序直往后缩。
江礼然立即夺过抱枕,甩到了床上,嘴上还不忘反击:“会不会尊老爱幼!”接着她死死按住裴元序腿上的抱枕,不让林序秋有机可乘。
眼看手边找不到任何趁手的“武器”,林序秋连连颔首:“得得得,二娃永远是不受宠的。”
江礼然撇撇嘴,嘲讽道:“所以你眼睛会射光,耳朵会收声?”
“那是千里眼和顺风耳,懂不懂啊?”
“我还以为你没看过呢,都好古早的动画片了。”
“……我们同一年的,谢谢。”
“国外也放这个啊?”
“有一种东西叫DVD。”
“你们有钱人也用这个?”
林序秋实在忍不住了,哐的一拳击中了江礼然的肩膀:“我们也是人!”
见两人跟火药爆炸了似的,裴元序一声不吭地爬到床上,悄悄盖上了被子。
当下她已经不想管了,决定就这样舒舒服服地躺着,看她俩斗嘴的大电影,只不过缺少一桶爆米花。
没成想两人忽然停止了打闹,仅剩灌咖啡的咕噜声在房间里回荡,晃眼的功夫,江礼然便坐到了她身旁。
只见她仰面瘫倒在被子上,鼻子呼出一口长长的气:“总感觉好不真实啊……”
裴元序侧过身,凑近着她:“嗯?什么不真实?”
江礼然凝望着流光溢彩的星空顶,看那些千篇一律的星火之中偶尔划过几颗耀眼的流星,忽而回想起这将近一年来与裴元序和林序秋相处的点点滴滴。
起初所有东西都习以为常,最终却如梦似幻,好似眸中虚拟的星空。
沉默许久,她才确定这个问题的答案。
“能跟你们认识,能跟你们玩在一起。”
“有嘛……”裴元序的眼神跟随着江礼然的方向,缓缓停在那片不停旋转的星空上。
“不过我觉得认识你……”她将头偏回,诚恳地道:“江礼然,才让我感觉不真实。”
江礼然微微侧头:“为什么?”
裴元序没吱声,仅有双眼在她的脸庞中游走,从左眼上方浅浅的痣到眉毛,从轻微蹙起的眉头顺到鼻子,最后定格在她的双唇上。
红润润的、稍稍有丝唇纹,唇下的钉饰因灯光的反射愈发明亮……
她盯得太久,江礼然稍显不安地把头偏了过去,不自觉抿起嘴,略微藏起了唇钉。
“还是觉得唇钉很可怕吧?”说完,她轻咬住了下唇。
裴元序浅笑着摇摇头:“不可怕,很酷!”
听闻此言,江礼然哼哼轻笑了声:”那就好。”
瞥见床边的桌子旁始终亮着手机屏幕,裴元序沉思良久。
她犹豫地开口:“礼然,我有个疑问,虽然不知道问出来你会不会难过。”
看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江礼然大抵猜测到了是何种话题,她连忙摆摆手:“没事,你问嘛。”
裴元序润了润嘴唇,斟酌着字句,半晌后才出声:“你搬出来之后,你妈妈知道你住在哪里吗?”
“不知道,她没来看过我。”江礼然平淡地说着,语气间夹杂着一缕浅薄的埋怨,但迅速被一声细微的清嗓声所掩埋。
裴元序缓慢地拖出一句:“这样啊……”
“你是不是还有其他想问的?”江礼然看她欲言又止,如是说道,“没关系,都可以说,我其实不避讳去谈这种东西。”
此时,林序秋终于放下了手机,站起身将床上的抱枕一一丢回地毯:“她是怕你难过,然后又哭。”
道完裴元序的顾虑,她便踏上了床,一溜烟地缩到裴元序旁边。
江礼然长叹一口重气:“我已经决定了,我不要因为他们哭了,已经没有必要了。”
“那……礼然,你继父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emmmm……”
“虽然我不是外貌协会,但我还是要说,他长得真不好看,而且思想还很封建。”
听起“思想封建”,林序秋火急火燎地爬了起来,怔怔地望着江礼然。
江礼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开始给她俩举例:“其实,之前他没打算继续让我读书的,是我妈跟他吵了一架,他才勉强妥协的……”
两人静静地听着,林序秋的拳头不受控地捏紧,指甲险些抵破手心的皮肉。
感受到她在抖动,裴元序赶紧拉住了她的手。两人在昏暗中对视一眼,裴元序皱眉对她摇了摇头。
吐槽完大部分张方明的“光辉事迹”,江礼然越想越气,不禁补上一刀:“这一点跟我爸比起来真是差太远了。”
裴元序下意识地问道:“那你爸爸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江礼然心头一缩,似乎有层愁雾朦胧住了她的双眼,连带着眼前的星空都变得晦暗不清。
她缓慢地眨着眼,放轻了声音:“他啊,是个很温柔、很温柔的骗子。”
过去的种种在她脑内涌现,那一幕幕两年以前的片段如今像是八十年代的老电影,都已附着上淡淡的黄灰色。
随着窗外呼啸而过的寒风,她接着娓娓道来:“他会开车送我去上学,会在我放学回家前做好饭,会在冬天的时候给我系围巾,会给我泡咖啡,会教我喝酒、摇骰子……不管我做什么,他都支持我、包容我。”
话语间,天花板上陡然飞出颗流星,她仿佛近视一般,丝毫没看清它的踪迹,只好自嘲地叹出笑,将话锋一转:“但是,他也会不爱我,他也会对我撒谎,对我妈撒谎……他也会抛下我、躲着我、躲着所有人。”
裴元序满怀忧虑注视着她的侧脸,原想伸手搂她入怀中,耳边却再度响起她的哀叹:“我记得他走的那段时间,我的社交账号被围攻了。”
闻言,她蜷了蜷手指,缩了回去,而后覆上江礼然手背的肌肤,轻柔地顺着,聆听她的往事。
“有人说我可怜,父母离婚了,有人说我爸不要脸,平时假装很爱妻女的人终于装不下去,被爆出轨了,也有人说,我妈很悲催,这下彻底没有经济来源了……”
江礼然说着,头不断地摆动,动作细微得几乎瞧不见。
一股淡漠的香薰味吸入肺部,换出一口沉闷的气,她紧闭着唇,拉扯着嘴角,喟叹道:“当然,也有人问我,SVN.S.那个意气风发的吉他手是不是再也不归队了。”
“最后,我只能连夜把这些评论删了,只留下了早些年的夸奖声。”她慢慢扭过头,对上了身旁溟濛的眼神,“很自欺欺人吧?”
全场鸦雀无声,唯独风在砰砰敲着窗玻璃,接连二三的叹息声渺茫得不可察觉,其余两人全都不知从何安慰。
她深知两人的无助,她又何尝不是,也只能摸摸唇钉,转而摸摸耳钉,透过愈合的伤口忆起当时穿刺皮肉的痛与安心。
“舆论有时候是很吓人的,一条条狗仔的报道,我家就这样没了。”她垂下手,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其实我一开始是不相信他会出轨的,或者是不敢信,但好像事实就是如此。”
林序秋若有所思地支起下巴:“你说狗仔的报道?”
江礼然轻微仰头,眼睛都没移一下:“昂,就只是几张模糊不清的照片。”
“你爸这个乐队……”林序秋拖着长音,手指轻轻敲打着床边,“没有保镖和公关吗?”
“保镖?公关?”江礼然扬声重复着她的问题,目光不由得朝她靠拢。
思索片时,她喃喃道:“好像是没有。”
林序秋停住手,心中的猜想破口而出:“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被冤枉的?”
江礼然立马撑起身子:“怎么说?”
“我们之前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情,圆圆她妈妈带我去买手表,说我是她干女儿,最后以谣传谣,我变成她的私生女了。”
林序秋慢悠悠地说着,随后不屑地一笑:“可笑吧?这种东西都能说出来,到底是我林家的影响力没那么大了,还是他们蠢!”
“也许他真的没有做过,可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至少你多了一个‘真相’,尽管它现在还只是一个猜测。”
江礼然沉默了会儿,内心波荡起伏。
“嗯……”她低声应道,尝试着接受这个新的可能性。
看她始终压卧在被子上,迟迟不肯睡进暖暖的床铺中,裴元序心疼之余难免有些后悔。
她是被陨石撞击的行星,是被炸碎的烟花,是丢了纸箱孤零零待在空地上的猫,由一颗、一束、一只,散落成一粒一粒、一星一点、一飘一缕的灵魂。
第二天,雪也应该化了吧……
裴元序愣愣地想着这些,困意席卷而来。
她轻拍了拍身旁人的手臂,细声问:“要睡觉吗?”
江礼然摇摇头:“不要……”紧接着缩进了被子里。
漫漫长夜,雪轻盈地飘,三人窝在床上,乱着心境,良久后被草莓烟味打碎。
浓浓甜雾散在身前,江礼然蓦然想起那块巧克力,她侧过身,幽幽地道:“元序,最近我发现一个事。”
裴元序的心脏猛然紧缩,机械般地对上她的视线:“啊?”
只听她哟嘿一笑:“你家大部分东西都是这个叫‘东林’的牌子的。”
裴元序微怔,接着松了口气:“哈哈哈哈,因为是秋秋家的啊~”
“!她家涉及这么广的吗?”
林序秋吐着烟圈,瞥了江礼然一眼:“不然呢?家族企业。”
江礼然的好奇心瞬间被点燃,她侧靠着手臂,定定地看着裴元序:“诶,那她家这个公司名有什么寓意吗?”
“没有寓意…吧……”裴元序不安地应付着,目光转向了林序秋,试图向她求助。
林序秋轻喷了声,讥讽道:“哪有什么寓意,就是个姓氏而已,东林集团。”
“哈?”江礼然疑惑满溢,“不应该是林氏集团之类的吗?”
林序秋将手中的电子烟一摊,简单地解释:“我祖祖到我父母都姓东林。”
“嗯?你父母也是同一个姓啊?那你怎么姓林?”
瞧江礼然一副困惑不已的样子,林序秋思前想后,两个指节扣着烟管摆动着,最终还是决定将原委告诉她。
“我父母是远亲,同一个六世祖,我爸叫东林海,我妈叫东林砚。我姓林是因为家族里面规定,在成为主家掌权人前任何人都不得姓东林,只能随祖宗的姓氏。”
“哈?这什么奇奇怪怪的规定?”江礼然错愕地看着她,“不对,你祖宗姓林,那后面怎么姓东林啊?”
“事情很复杂,简单来说就是祖祖,也就是我曾祖母,为了成为主家掌权人,抛弃了自己原本的姓氏,改姓了。”
“曾祖母?你家随女性祖宗的姓氏啊?”
“嗯哼,我家是母系氏族,传女不传男的。”
“?那你之前还问我外公外婆,不是应该叫姥姥或者婆婆吗?”
“这不是怕你不理解吗?我家女性这边的称呼不说外的,只有男性那边说。”
江礼然恍然大悟,她点点头,却突然察觉到有丝毫的不对劲。
“等等,你刚刚说你曾祖母……嘶——”
她顿了顿,盘问道:“那你家一开始也不是主家喽?”
“也不是,一开始都是林家的。”林序秋瞳孔沉了下去,吹了抹浓烟,“只能说中途发生了些事吧,然后东林这个旁族的姓就一直延续到现在了。”
江礼然听得瞠目结舌,惊呼一声:“什么?旁族?”
“嗯,整个家族里有五个族群,林氏、东、南、西、北林。林氏,也就是我家,是拥有最高股份的,是本家,其他四个是旁族。”
“所以当年你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为什么改姓?”
密密麻麻的问题顿时让林序秋烦躁起来,她一个翻身盖住了肩头,不耐烦地回道:“说了你也不懂。”
江礼然起身横了她一眼:“啧,瞧不起谁呢!”
林序秋调过头,大喊着:“那我继续说了哦。”
“打住,我现在不想听了,你晚点再说吧。”说完,江礼然躺回枕头上,满脸期待地盯着即将昏昏欲睡的裴元序。
而裴元序早就被林序秋那一声喊搞得抓心挠肺,脑子里除了快点入睡,就只剩下盘算如何整蛊林序秋。
她面对着江礼然,清甜地笑了笑:“怎么啦?”手却偷偷摸摸在被子里摸索,一把掐住了林序秋的胳膊,死死地陷了进去。
床边发出细小的嘶声,江礼然大致猜到了此刻的情况,她没去理会,单单提问道:“元序,你家也有像秋秋家这样的历史吗?”
“没有啦,我家是直系血亲继承,跟秋秋家的传统不一样。”裴元序边笑着,边松开了手。
“这样的话,你以后是要继承家业的是吧?”
“当然了,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那你什么时候继承啊?”
“emmm……不好说。”她看着江礼然疑惑的表情,思绪万千。
她本不想再次提起留学一事,但望着她的双眼,又会想起那句“不要对我撒谎”。
刹那间她觉得,不撒谎这件事,堪比登天还难,她早已谎言无数了。
“我现在还是想去伦城,专心搞艺术创作,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她解释道。
江礼然先是怔了一怔,随后垂下了双眸,唇齿间胡乱钻出一句:“啊啊啊~有钱人的选择机会还真是多啊!”
“礼然你也有无限的可能呀!”
“嗯……如果我做不到成为一个最优秀的贝斯手,走向更大的舞台的话,这辈子就只能这样了。”
惘然之中,一双暖手握了过来,星辰满盛眼底。
“你会成为的!一定会的!而且你现在已经是很优秀的贝斯手了,在你离理想越来越近的时候,我都会在身后支持你。”
“嗯嗯嗯,我也会,需要投资记得找我。”
两人的话如云拨雾,她逐渐意识到,身世,这个曾经在她心中如恒星般不可撼动的存在,似乎并没有那么重要。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行星,在这个浩瀚的宇宙中,携带着独特的物态与光芒。
身世大抵决定了星星的运行轨迹,但不代表它并不能掌握抵达的终点。
或许,自己不应该如此自卑,本该将重心放在自己的梦想上的。
……
天蒙蒙亮,莺声呖呖,屋里哈欠声接连不断。
江礼然揉了揉发青的眼圈,困倦几乎要将她埋没,她扭头看了眼身旁已经熟睡的裴元序,心中不乏失落的温存。
明明什么都还不是,却又感觉像是家人一样,如果哪天我真的成为了你口中的大巨星,或许我就会有能力向你表明我的心意。
她收回视线,紧紧抱起被子的一角,身体小心地扭动着,寻找那绝佳的入睡姿势。
调整好睡姿,她轻飘飘地吐出字句:“好了,秋秋你现在可以说你家里的事了,我当睡前故事听。”
“……咳咳。”林序秋放下烟管,整个人陷进了柔软的床被中,外边仅留了个头。
她徐徐道来:“在上个世纪……”
在上个世纪,她的六世祖未能诞下女儿,这在一个以女性为中心的母系氏族中好比一场庞大的雪崩,无疑引发了多个连锁反应。
按照家族传统,权力和财产本应通过女性血脉传承,但由于缺乏女性继承人,掌管权意外地落入了旁系分支——东林家。
于是,山体裂变,60%的股份,开启了它动荡不安的一生。
当年东林家上台后,为了巩固自身的权力同时打压林氏,在原有的家族规则书上立下了两个严苛的规矩。
一是,通过多家选举、能力考核等成为主家候选继承人之后,最终掌权者必须改姓为“东林”。
二是,无论何人,一生只能更改一次姓氏,违者流放。
毋庸置疑,这极大地限制住了林氏。
就算是曾祖母历经千山万苦,甚至抛下自己的姓氏,成为雪峰最顶端的掌权者,也无法对这些条条框框做出改变。
原因尤其简单,她与东林家各自继承了一半的份额。
30%,像一片悬在山顶的雪,稍有不慎就将再次崩塌,颠覆整个家族的构成。
家族成员们心知肚明,这种局面不能持久。
至此,权利与金钱的纷争就此展开。
而此后母父商业联姻,父亲带着四世祖母打拼而来的股份入赘于婆家,以此作为稼粧,也就跟随了母亲的姓氏——东林。
作为独女,改变大局咫尺一步,可林序秋却不愿意待在这华丽得不透风的镶金玻璃里。
比起那些钞票,她更想要的是自由。
林序秋平静地诉说着,忽而嗤笑一声:“知道东林家用了什么手段让股份尽量不流失出去的吗?可以说是相当凶狠恶毒了。”
然而,房内无所动静,只余微有些浅浅的呼吸声。
“嗯?”
仿若没意料到,她爬起来看了一眼,只见两张酣睡的面孔靠拢在一起。
她隐约记得这副场景,大约在裴元序L大的房里发生过,心里不由得暗自吐槽:你俩到底行不行啊,能不能熬啊?!白白浪费我这么多口水!
算了,拍张照。
想着,她拿出了手机,悄咪咪地对着两人拍了张照。
随后,她卡好被子,几近将两人包裹成一团蚕茧,便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四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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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写自己想写的,剧情走向一开始就定好了,节奏很慢,抒情部分很多,更偏向散文。 有建议欢迎友好地提出,不接受爹味说教。 主要是留个痕,了结自己心愿的同时把给以前读者挖的坑填上,写完这本和下一本姊妹篇估计不会再写了。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