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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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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间颇为狭小,因为林溪月每天黄昏就回去了,这里间她也很少进来,屋内不大,只有张低矮的床以及乱七八糟的桌案,她左找右找,终于在角落找出一张小凳子。
“可还习惯?”陆少虞坐在那张小凳子上,两条长腿无处安放,显得无比局促。
“习惯的,李老先生医术高明,人也很好。”林溪月看那人坐在那张小凳子上,有些不好意思,寻思着要不要出去将李大夫那张太师椅搬进来。
“他们快来了,你也准备准备,与那大夫打好招呼,早日离开这里吧。”陆少虞并不太在意是否坐得舒服,只提醒道。
“好,我明日便同老先生请辞,再分完这两日的药,便可离开。”林溪月一怔,算了算时间,京邑的贵人确实快来了,她很喜欢这种熙熙攘攘的烟火气,只是没想到时间竟过得如此之快。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告辞相送的声音,是赵宣要赶着去其他医馆分配人手,那李大夫不知送了多远,外头安静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他回来的脚步声,再将那两名军医安顿好,那李大夫就满面红光地进来了。
“这屋里实在狭小,我们去外边坐着吧。”李大夫显然也觉得这里不是待客之处,于是提议道。
林溪月搀着陆少虞出来后,见祥安还在门口候着,便知晓他可能是有什么要事,正欲找借口陪陆少虞早些回去时,就听见李大夫爽朗的声音。
“小伙子啊,别担心,这眼睛或许还是有法子治的。”
刚坐下的陆少虞立时站起,林溪月也心中一震,眸光闪烁地望着这位李老先生,就连门外的祥安,在听见这句话时,也走了进来。
“告诉他们不用等了。”陆少虞言简意赅吩咐完祥安,然后转过身,郑重行了个礼:
“还请老先生细说。”
声音虽然镇定,但林溪月听得出来,那镇静无比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瞳仁是好的,眼中应是有淤血,老朽之前看过一本古书,之中有张残缺了的秘方。待老朽今晚找出来,看能否将那秘方补全,到时让小月拿给你试试。”李大夫拉着陆少虞坐下,盯着那双黯淡无神的双眼,扒开眼皮仔细瞧着。
“有劳您了,若能医好,在下感激不尽。”陆少虞认真道,声音中难掩激动。
“无碍,你是小月朋友,老朽自当尽力,只是这秘方,不知何时才能补全,怕是还需要些时日。”李大夫拱手道。
“不急,您老慢慢研究,若是需要人手或是医书之类的,您可以让她……让小月代为通传。”陆少虞看了眼林溪月所在方向,对那老大夫说道。
“好说好说。”
几人又说了会儿话,因陆少虞的到来,再加之病人也少,李大夫将其余事务交给两个儿子打理,便早早让林溪月随着陆少虞一同离开了。
于是便在李大夫的注视下,林溪月同李大夫告了别,就扶着陆少虞离开了。刚走至街口,就看见一个小姑娘,怀里抱着一幅画,正蹦蹦跳跳朝林溪月这边过来。
“小月姐姐——”小姑娘喊道。
“将军,妾身过去一下。”林溪月怕那小姑娘冲撞到陆少虞,忙同陆少虞打了个招呼,就迎了过去。
“阿星,你怎么来了,身体好些了吗?”林溪月接住那个扑向她的小姑娘,是她刚到医馆没几天,医治的一个小姑娘,因其家中只有母亲与她,母亲每日忙于生计,便耽误了她的病,于是林溪月便每日针对她的病症,熬好了药送过去。
“已经彻底好了,家里只有娘亲一人,又要下地,幸好有姐姐每日送药过来,这才彻底治好了我的病,瞧我画了什么。”那名叫阿星的小姑娘说着,展开怀里抱着的画。
那画中女子端着药篮,发间簪着一支木钗,一袭素白绢裙,眉如弯月,眼若明星,唇畔含笑地望过来。或许是阿星年纪小,也或许是笔锋稍显稚嫩,画中的林溪月,看起来比现在还小些,竟有些像她五年前的模样。
“谢谢。”林溪月接过那幅画,心中感动不已。
“我走啦,姐姐快些回去吧!”
林溪月小心卷起那幅画,看着阿星一蹦一跳的背影,在这方城池里,终于产生了些归属感。
“走吧。”陆少虞不知何时过来的,显然也听到了方才的一切,此刻见林溪月没有动静,这才过来催了催。
离开这条喧闹的街区后,在一处安静的巷口,停放着一辆马车,祥安打开车门,将陆少虞接上车。林溪月则站在下面,一时犹豫该是上车与陆少虞一起回去,还是带着丁香与桂枝,以及那两名护卫,从另一条路乘轿子回去。
“你上来吧,祥安驾车,其余人自行回去。”马车内传来声音。
林溪月闻言一愣,这才遣了丁香等人回去,然后依言上了马车,祥安等林溪月坐好后,关了车门,驾车往将军府方向驶去。
陆少虞今日心情颇佳,加之相处久了,对林溪月的厌烦消散许多;于是微闭着眼,等着这女子开口,那怯怯的、又带着一丝软糯的声音还怪好听的。
林溪月则是看了陆少虞好几眼,想问问他,此次特意过来,是否寻找大夫;又想问问他要不要同李大夫表明身份,将人接进府中,也能方便些。但见这人闭着眼,丝毫没有要交流的意思,她怕这人多虑,只好闭口不言。
陆少虞等了许久,眼看着马车离将军府越来越近,也不见林溪月同他说话,于是一股躁意无端从心底升了上来。
不想同他说话,那便永远不要同他说话好了!
马车停了下来,祥安在外边打开门,林溪月怕他摔着,想去扶着那人下车,却被陆少虞甩了开来。祥安见状,忙搀住陆少虞。
林溪月愣了一下,颇感委屈,不明白这人之前在医馆还好端端的,一路回来为何又生了气,她也一直谨遵他的吩咐,没去招惹他啊。她下了马车,见陆少虞在祥安搀扶下,已走出了很远,于是她只好回了自己院子。
到了夜间,闫妈妈过来传话,告知林溪月不必急着同那位李大夫请辞,这些日子可以照常去,等二皇子与二皇妃到了再说。
眼见到了日子,因府中人手少,这日清晨,桂枝与丁香帮林溪月梳妆好,就赶去了闫妈妈那边帮忙。林溪月走出屋子时,才发觉竟飘起了一层薄薄的雪,她在金陵长大,甚少见到雪,有些好奇。
便立在檐下伸出手,接了几片薄雪,然而薄雪触手即化,她又往院子中去,却在下台阶时,脚下一滑,差点跌倒,险险站定后,又有些担忧地望向陆少虞的住所。
那日回来后,两人再不曾见过面,她略作思考,又加了件月白色绣花披风,便往陆少虞住处走去。虽然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但想必那人此时已经起了,反正稍后他们也要一同出城迎接,她也不必等着时间再过去。
出了栖云苑,便是那处药圃,不知是否因为陆少虞喜欢这里的缘故,在修石子路时,这里连同旁边的花园,也被修缮了一番,但因为已经入冬,没有多少花草。再往前,便是已经修好的石子路,五天前完工的,这几日陆少虞已对这些路熟悉了不少,虽瞧不见,但他已经可以在自己的府中行动自如。
不知那些匠人是如何做到的,即便落了薄雪,这条路也不会打滑。林溪月沿着这条石子路,慢慢朝陆少虞院中走去,这些路条理分明通向府中各处,却唯独不通向她的栖云苑,她一路走过,越发觉得苦涩落寞。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那座熟悉的院落,才走到院子中间,她就听到了屋内的争执声,屋门开着,也不知那人冷不冷。
“别折腾了,散着吧。”里面的人不耐烦道。
林溪月立时明白,大概又是因为头发的事,她才这样想着,果然就听祥安又嚷嚷道:
“这不合规矩吧,二皇子怎么着也是代表陛下来探望您的,您披散着头发仪态有失啊。”
“那能怎么办,你又不会梳头。”
“要不您再等等,闫妈妈很快就来了。您眼盲之后将那些侍女全部赶走,如意又告了假,这不是为难小的吗?”祥安拿着牛角梳和一支玉簪,抱怨着。
林溪月忍住笑意,方才的苦涩也一扫而空,她轻轻走过去,同祥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接过牛角梳,轻轻梳理着那人的发丝,灵巧地将其束好,又接过祥安手中的白玉簪将其簪好。
“如意?” 陆少虞回首。
“妾身见过将军。”林溪月心中动容,看来如意在他心中印象还算不错,这么久了竟还记着。但她未曾回应,只是如往常一般行了个礼。
陆少虞原本还算松懈的神情渐渐变冷,昨日的不快似乎减轻了些,他不动声色坐直,拢了拢松散的衣襟,淡漠道:“你怎么来了?”
“今日同将军迎接二皇子与二皇妃,自该早早过来。”林溪月回道,也不知他昨日气消了没有,于是抬头悄悄打量起这人神色。
“不是还有一个时辰么?”陆少虞听闻此言,颇感烦躁,随手抓起林溪月刚放下的牛角梳,在手中旋转着。
“今日落了些薄雪,路面有些湿滑,闫妈妈他们忙着张罗,恐照顾不周,妾身便早早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林溪月敏锐觉察出陆少虞情绪,于是规规矩矩道。
“有祥安在,不必你操心。”陆少虞心中一动,那丝躁意减轻了不少,却依旧冷冷淡淡道。
“是。”林溪月应了一声,不再多言,只静静立在一旁。她虽做了充足准备才敢过来,可被这人如此冷淡地对待,心中还是不免难过,于是也不再多言。
陆少虞见林溪月又变成一拨一转的样子,那丝烦躁又升腾了上来,于是也不再说话。一时间满室静寂,偶尔有那把牛角梳掉落在桌上的声音。
祥安左右瞅瞅,在这落着薄雪的初冬天气里,竟觉得自己出了一身汗。
“夫人一早过来还未用膳吧,小的去厨房看看,端些早膳过来。”说罢已是脚底抹油,不等陆少虞将他喊住,就已经开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