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雍和（上部）》秦清一梦

15、第十四章 拜师学艺用心苦 作画含情表意难

　　回到房里，我卸了妆，早些洗洗睡了，晚上却一直在做梦，梦到胤禛浅浅的笑，梦到胤祥笑着刮我鼻子的样子，还有我宁愿从没在意过的那种眼神……
　　第二日，与邬哥哥和那拉氏打好了招呼，商量着一起瞒着胤禛。
　　莲儿留守院中，要是他过来了，就说我在休息。
　　卯时一过，我便在门外等候。
　　只见一个长的高高大大的二十几岁模样的人打另一个方向走了过来。他见到我，便抱拳行礼说：“秦姑娘，奴才阿都泰，十三爷吩咐说这半个月每日过来接姑娘，您要有事儿，尽管吩咐。”
　　我连忙说道：“快别多礼，是我麻烦你了呢。多谢了！”
　　他募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我又说道：“阿都泰是吧？你怎么是打那个方向过来的？不是在宫里的吗？”
　　“姑娘，您有所不知，十三阿哥的随从每日出宫是不方便的，奴才住在宫外，原是四爷跟前的，后来跟着十三爷做事。”
　　“哦，原来如此。阿都泰，以后在我面前你不要自称奴才，我也不是什么主子，倒是我要你帮忙，麻烦你了。”
　　“奴才不敢，十三爷看重的人自然是主子，再说您还是四爷府上的……”
　　“停，”我打断了他的话，“我只是一个民女，什么身份也没有，不介意的话咱们做朋友啊。还有，我要去的地方你叫我主子也不方便！”
　　“奴才不敢，哪敢跟姑娘交朋友。至于在外，奴才只叫您少爷可好？”
　　“好吧，少爷可以。我怎么总感到我在狐假虎威。”他见我这么说想笑又憋着没敢笑。
　　“走吧，你带路。”
　　“哎，少爷请！”

　　清朝时的北京城分皇城内城和外城，内城都是八旗子弟居住的地方。而汉人等民族的百姓是居住在外城的，清桂坊自然也是在外城，所以离四贝勒府也还挺远。所谓外七门内九门皇城四门，把北京城划分的清清楚楚的，这等级也是分的清清楚楚的，教你模糊不了一丁点儿。
　　出了西直门，绕过街巷，我们才到。唉，这秦淸玥的身子天生不是走路的料，走了半天还真是累得慌。
　　这清桂坊的陈设和我想象的也差不多，摆饰着各种花卉，还有彩绸之类的。客人挺多的，还有姑娘在演奏，不说阳春白雪，也可登大雅之堂了。
　　见我进来，一位装扮的十分艳丽的大妈似的人物朝我走过来说：“这位小爷生面孔啊？哎呀，长的好生俊秀啊，可是来听曲的？”
　　说着还拉着我，哇塞，这位姐姐，您的香气实在是so重，我受不了啦！我抽出手，笑着说道：“我是来找人的，不知道您怎么称呼啊？”
　　“哎呦，您找人啊，我是杜秋娘，大家都称我杜老板。不知公子您找哪位姑娘啊？”
　　“原来是杜老板，我是来找馨雪姑娘的。”
　　“公子真是慧眼识英，只是这馨雪姑娘可不是谁都见的。”
　　我笑了笑，掏出一封信出来，说：“馨雪姑娘看了信自会见我，麻烦您领我去吧。”她一听，恐我大有来头，也不敢怠慢，便引着我往屋后走去。
　　我们跟着杜秋娘，走到后院，没想到沈馨雪居然是住在后院的，虽小些，但是跟前面的喧闹比起来，自有一番清幽。
　　我把信给了一个丫鬟，不一会儿，只见里面走出来一位环佩叮当的绿衣女子，身材修长，长发及腰，编成长辫，头上挽着髻，璎珞垂肩，步履袅袅，弯腰向我行了个礼说：“秦公子。”又转身对杜秋娘说：“有劳杜姐姐了。”
　　这声音也是这般清脆，尖尖的瓜子脸，柳叶眉丹凤眼，唇红齿白，肌肤胜雪。长的虽不是天仙般标致，但气质绝非一般的风尘女子。
　　我也向她行了个礼：“沈姑娘，打搅了。”杜秋娘招呼了几句，也便走了。
　　她邀我坐在小池边的石桌旁，让云儿给我斟茶，我谢道：“多谢姑娘。姑娘，信你看了吧？”
　　她打量着我：“姑娘和十三爷是熟识了？”
　　“是啊，我何其幸运能与十三爷相交，更是因他才有缘来姑娘这儿拜师学艺。”
　　说着，我便要起身，给她行礼。
　　她一把扶起我说：“秦姑娘，您是大家小姐，又得十三爷这般亲睐，想必是琴棋书画样样皆精，我哪有什么资格可以教你。”
　　“沈姑娘，你就千万别谦虚了，十三爷对你可是赞不绝口，说你是舞冠京城，我是有幸才能来找你学艺。”
　　“哦？”她面色一喜，“十三爷夸我吗？”
　　“是啊，我骗你作什么。”
　　她的嘴角轻扬，又问了些十三的情况：“秦姑娘，十三爷的生辰已经过了吧。”
　　“过了一些日子了，怎么了？”
　　她看了看我说：“可否拜托姑娘你一件事？”
　　“行，什么事啊，你尽管说！”
　　她转头看了身旁的丫头一眼，那人便走进屋里，一会儿就拿了一副卷轴过来，她抚摸着那副卷轴说：“秦姑娘，十三爷于我有恩，他生辰，我身份低微，亦不能给他去庆生，这是我的一点心意，麻烦姑娘代为转交，沈馨雪不胜感激。”
　　我接过卷轴，心里一下明白，她怕是爱上老十三了。我笑道：“没问题，我一定帮你送到。”
　　她点了点头，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打量着我。她的眼光，总让我有些不怎么自在。
　　“听姑娘口音，不是京城人士，这说话也不似……”她问道。
　　“我本是扬州人。”她微笑着点点头。
　　“那沈姑娘是哪里人士？”
　　“浙江乌程。”浙江乌程，像是在哪里听过，不过又想不起来了。
　　“既然姑娘如此看得起馨雪，那就一起切磋一下舞技。”
　　我握着她的手说：“真的啊，你答应啦！太好了。那我每日辰时便到这儿，跟你学跳舞，半个月，好吗？”
　　她笑了笑，问我：“自然是好的，只是姑娘，你怎知我早上辰时后得空？”
　　对哦，不过既然是十三说的，必有他的道理。
　　她又说道：“是十三爷告知的？”
　　我点了点头。
　　她没说什么，我掏出来一包银子给她说：“这里是五十两银子，当作学费。囊中羞涩，我也只有这些，还望姑娘不弃。”自从府里办完父亲的丧事，我再给下人分点钱，给了管家一些钱，再加上这几个月的花销，真剩的不多了。那拉氏给的月钱，我都是退了回去，在我还有钱用的时候，真不好意思要别人的钱。这下为了学跳舞，我得破产了。
　　见我拿出银子，阿都泰连忙上来说：“小姐，您把银子收起来。十三爷说了，您平时不要福晋的银子，自己能有什么，这要给沈姑娘的十三爷给就是了，还叫您千万别跟他推辞，否则他就……”
　　“就怎么样啊？”
　　阿都泰笑了笑说：“十三爷说的，奴才也不太懂，他说他不干了。”
　　“哈哈哈，这小子……”“不干了”，前日里我对他说的，他竟还现学现卖。就我一人哈哈笑着，他们都没听懂，都好奇地看向我。
　　我忙吐了吐舌头，只听沈馨雪说：“十三爷是我的救命恩人，馨雪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要十三爷的钱。秦姑娘，馨雪不也拜托了你一件事吗？这件事对于我来说比这五十两要重要的多。您请收回吧。”
　　阿都泰还要说什么，她语气却十分坚持。只是我觉得怪怪的，她的态度似乎有点儿小微妙。不过十三的钱我是不会要的，他以为自己很富有啊，在阿哥里，估计他算是比较寒酸的了。只是他的这份心，叫我怎么报答呢。

　　略聊了几句，我问道：“不知道沈姑娘可会水袖舞？”她一愣，难道这时候还不这么说。
　　我又解释道：“就是手里拿着彩绸的那种？”
　　“我明白！”她微笑了下，“水袖舞可不好跳，要舞得好，需要力道。”
　　“沈姑娘，我也不需要舞得出神入化，只是想学些动作能串联起来便成！最好是系在手上的绸子。”
　　“这倒是简单些，你等着。”
　　说着她换了身鹅黄的纱衣，手上鹅黄的丝绸细看起来是一根带子系起来的。
　　抿嘴微微笑了笑，她道：“姑娘，看好了！”说着便莲步轻移，手呈兰花指状，跳起舞来。真的是步履轻盈，身轻如燕，说不定都可以和赵飞燕一样能在掌上起舞了。我正想着，见她来了个转身，鹅黄的丝绸便从袖间甩出，舞的如花满天地。移步间，就如鸟儿般尽情的飞舞旋转，舞动着双臂，身姿曼妙，笑容如莲花初绽，果真是美不胜收。
　　曲止舞停，只留惊叹。
　　“师傅，你真是太棒了！”
　　“秦姑娘，你喊我家小姐师傅可把她喊老了呢，我家小姐不比你大吧。”
　　云儿说着，眼中分明有一丝不屑。一阵尴尬，谁说师傅就很老了，我是真的佩服她嘛，想当年，我喊比我小的同班同学还不是喊师傅……撇了撇嘴，我没说话。
　　“云儿，怎么说话呢，没有规矩。”她轻斥道，又转而对我笑了下：“不要叫师傅，我担不起啊，不知姑娘如今年方几何啊？”
　　我笑着说：“十四了。”
　　“是吗？那我虚长了你两岁啊。你若不嫌弃，就叫我姐姐吧。”
　　“什么嫌弃不嫌弃的，我也是孤儿一个啊！沈姐姐可别再这么说了？”
　　细细地端详了我下，她笑着点了点头。
　　“那你不是和十三同岁？”
　　“十三？”她念叨了一下。
　　“是啊。”
　　“我们小姐和十三阿哥可是同年同月生的，一个初一，一个十五呢。”
　　“云儿，今儿怎么回事，这么多话！”
　　怎么回事？忠心护主呗，十三对我好，而她家小姐又心属十三，她当然看我不顺眼了。唉，还好本姑娘比较仗义，要是我说我和十三同月同日，估计云儿得扫帚都不拿直接把我赶出去。
　　笑了笑，我说：“姐姐和十三阿哥有缘啊。再说，你的生日是月圆之夜，全天下的人都与你同乐呢。”
　　“全天下与我同乐？妹妹，你说的真好。”
　　“姐姐舞姿绝世，真所谓此舞只应天上有了。”
　　“秦姑娘，我家小姐的绝活可不止就这么舞舞袖子，她还能在鼓上起舞，就如天仙似的呢。”
　　“是吗？那我什么时候才能有幸一睹舞姿啊！”
　　她轻笑了下，说道：“十五那天，我会搭台献舞，到时你还是这时候过来，自会看到。只是那天，可能教你的时间得短些了。”
　　“真的吗？时间长短倒不重要，关键在我自己的练习。”
　　说着，她让我先跳一点给她看看，我在脑子里搜了一点动作，便跳了起来。还好基本功没废，劈叉下腰旋转都没什么问题。
　　她点头赞道：“妹妹，你跳的舞倒是有些新奇呢，虽然只是零碎的动作，不过足见你以往的功底。”
　　说着，她便开始一点点地教我，我把边舞边画的点子跟她说了，她也是频频赞许，说是法子可行，但颇有些难度。
　　想这么个主意，是因为受了《还珠三》知画献舞的影响，当时看完了那个镜头，我便琢磨着练了起来，着实花上了好一段时间。现在这种情况，自然要好好利用了。

　　回了府，想想今天真的是受益匪浅，不仅成功拜师，还帮十三找到了个痴心人。不过以这个沈馨雪目前的身份，如果想和十三在一起，比我嫁给胤禛还困难吧。再说，还不知道十三的心意嘞~~~

　　练了一会儿舞，便琢磨着生日那天该画的画。梅兰竹菊？好像都画这个，俗了点。兰是一定要画的，古人修身都是赞慕兰的节操。菊也要画，这是在秋天，再加上现在的胤禛不正是处于隐的时候吗？与菊的气质不谋而合。其他的呢？

　　正想着，就听到夏香请安的声音。还有十三那嘹亮的嗓子：“淸玥，淸玥……”
　　“哎，十三爷来啦，给十三爷请安！”
　　“起吧！不用多礼了。”
　　“十三爷，你赶得真巧啊，餐点上啊！”我打趣道。
　　“你个小气的丫头，饭是我四哥的，我吃怎么了。害得我三下五除二地打发了四哥过来找你，你倒好了。”说着还一副委屈样。
　　我笑道：“好了好了，十三爷到我这儿来，真是不胜欢迎，我给你上好酒好茶好菜，吃的你在宫里头都要天天念叨好不好啊！”说着，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大家围坐一桌，说说笑笑。
　　十三喝了口酒问道：“淸玥，阿都泰你还满意吧？”
　　“满意的不得了，没看出来你这么细心，给我派宫外的。倒是一开始我欠考虑了。”见我这么说，十三一脸鄙视，心想我本来就很细心好不好。
　　“第一天学舞感觉如何？”
　　长叹一声，我道：“可算是见着高手了。沈姐姐真的是身轻如燕，惊为天人。”
　　“这么快就认上姐姐了？”十三笑道。
　　“没办法，不让喊师傅，只能喊姐姐。”
　　“她的舞姿确实是美妙绝伦，不过论长相，还是淸玥漂亮。”十三笑着对我眨了眨眼。
　　我打了他一下：“别因为在我这儿吃了几顿，就溜须拍马啊！”侧了侧头，又接道：“十三爷，吃完饭，淸玥有话对你说，你留一会吧。”
　　“成！”

　　晚饭过后，邬先生回了屋，莲儿给十三沏了茶，便退下了。
　　拿出沈姐姐让转交的画，递给了十三：“看看，这是一份早早就准备了的，但却是迟来了的生辰礼物。”
　　犹疑地接过画，他道：“这是何人所画？”
　　“沈馨雪喽，猜不到吗？”
　　十三眉毛一拧：“她？”
　　说着又看了看我，我双手一打：“我没有偷看过哦。”
　　十三一笑，说：“她没想瞒你，否则她与你是初识，若是十分重要的东西她也不会草率的交给你了。”
　　我也笑道：“也是，不过我不用看就知道是什么了。”
　　“哦？”
　　“恩，里面满满地放着的是她的一颗心。”笑着看向十三，我拉长了声音。
　　只见他一愣，定定地看着我，没有说话。随后便缓缓打开了画卷。
　　天，那不是画的十三吗？骑在马上，威风凛凛，神形兼备，能将他神态都画的如此到位，可见这个人应早在她的心里扎根了。
　　如此才艺，如此禀性，绝不像一个风尘之人，这背后又会有着怎样的故事。
　　十三亦是满目惊讶，半天没说话。
　　“十三阿哥，沈姐姐对你，真的是情到深处不能自拔了。”
　　叠着双眉，他慢慢合上了画，叹了口气。
　　“十三爷，知道她原来的身份吗？”
　　“她只说父亲是秀才，家道中落。父母病死后，自己来北京投靠亲戚，可惜未能寻着，无奈之下才去做了歌姬。”
　　“哦，大同小异的故事。十三爷，这么一个红颜知己，你可得好好珍惜。”
　　“红颜知己？”他定定地望向我。
　　“是啊？几面之缘，就能把你的气质刻画得如此到位。”
　　“可是……”
　　“十三爷，你，喜欢她吗？”我轻轻地问道。
　　他看着我，笑了笑，摇了摇头。
　　“可是，为什么呢？”我心中一急。
　　“有什么为什么呢？那你为什么不喜欢十哥而喜欢四哥呢？”
　　怎么扯到我了。
　　我回道：“十三爷，你要不试着去接触接触，这么个脱俗的女子，当是与众不同的。”
　　“怎么，你认为这是可以试一试的吗”
　　“啊？”我一时语塞，“美女还不是十三爷喜欢的类型？”语一转，我逗道。
　　他撇了我一眼，说：“混说，当我是什么了！”
　　“哎呀，不是不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她确是个奇女子。”
　　“就是。”我又问道，“十三爷，你不喜欢沈姐姐，可是心上有人了？”
　　十三一听，一愣，半天才说道：“哪有，哪有。”
　　“哦……不过，按您的年龄，皇上早晚也得给您指婚了。”
　　“指婚？”他甩甩袖子，站起身背起手。
　　“反正早晚得指婚，您还不如赶紧物色物色，找着了喜欢的，岂不更好！”他并没有回我的话，我正纳闷着，他们皇子阿哥的难道还接受不了这个？

　　“你说的，倒也是。”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幽幽地说道。
　　我一笑，走上前：“还有，十三爷，十五是沈姐姐的生辰，你若有空，下了朝和我一起去啊！”
　　“是吗？她是十五的生辰？”他问道。
　　“你看你，人家知道你的生辰，你倒不知道人家的了！”
　　面前的他先是一阵尴尬，随后又笑着对我说：“你这话用在某人身上是不是也正合适啊！”
　　“啊？”
　　呵呵，拽了拽辫子，我呵呵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