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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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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北风紧。
天还未亮,两个嬷嬷连着两个大丫头四个小宫女站在屋门口端着盥洗用品站着。
天冷得很,雪掩了宫门。
四个小的冻得受不了,不敢乱动,只能把通红的手往袖子里缩一缩。
前面的嬷嬷打着灯笼朝里面轻轻的唤了一声,雕花木门“吱呀”一声,里面走出个大太监笑眯眯的朝她们招了招手儿。
“进来吧,公子已醒了。”
一行人鱼贯而入,前面的嬷嬷一招呼,后面上来两个个丫头,一个捧着铜盆跪在脚踏上,另一个捧着净帕侍立一旁。
“起来吧,你这样我不习惯。”燕珩淡淡出声。
来了四年了,他依旧受不得别人跪在地上伺候他。
他也不能和这里的人讲究人人平等,便只能以习惯的名头让他们站起来些。
“公子爷,不是杂家要为难,实在是这宫规森严不好办啊。”
旁边的大太监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儿,那目光却让人看着极不舒服。
“祯华宫里,我的话就是规矩,这几个丫头也是一贯伺候我的,就按照我的习惯来,殿下那边若是有什么的,我自会去说。”
说着燕珩低头捧水轻轻的净了面。
燕珩颇有些不耐烦,今儿他要走,那皇上就借太子的手塞了人来,要陪他回家。
四年了,十岁那年燕珩就被送进宫来坐太子伴读,偏偏他爹是大文朝几十年来唯一一个异姓王,给了封地,离京都又远。
四年了,燕珩头一回回家。
“裕染,这天冷了,我不在的时候你就带着那几个小的就睡到我这儿来,碳炉呢随便点。
我此番回去不能带人,也不能亏着你们,这东西厢房和这屋子能住,若是一个月两个月没人气儿就太过冷清了,我不喜欢。”
燕珩笑着眨了眨眼。
“公子,您又说笑了。”
“咳咳。”旁边的大太监咳了一声。
燕珩翻了个白眼。
那个名为裕染的大丫头掩面低了低头,笑得肩膀轻颤。
边上的另一个大丫头端了汝窑的小瓷盏子来,燕珩接过抿了一口茶水,用作漱口吐在了一旁的磁盘里。
他坐起来复又阖上眼眸由着两个嬷嬷给他穿衣穿鞋。
“我困得很,再睡会儿。”燕珩自言道。
冬日里冷得很,今日回家,燕珩罕见的穿了身簇新的水墨绫子夹棉的外衫。
脚上蹬了一双粉底的小靴,长发半束,玉冠称得少年郎愈发的好看,苍白的脸也染了些生气。
“斗篷拿大红的吧,我爹喜欢些。”
燕珩看见那件白的忙让宫女去换了一件。
这些年他爹娘寄的东西里没少给红色的,他娘也在心里说他爹年轻时最爱鲜艳。
燕珩苦笑,在这偌大的皇宫,他哪敢太过于张扬,每日恨不得素净极了才好,连平日玩耍也不敢放纵。
但今日不同,他要回家了。
思及此,燕珩又轻轻拽来一只挂在帐子上的荷包——那是他娘做的,鲜红的底色配鹅黄的腊梅花,很是喜庆。
燕珩把这只荷包也挂在了腰上,哪怕与腰间坠玉不搭,他也不甚在意。
“走吧。”燕珩梳洗完毕,怀里抱上鎏金的手炉迈步出了屋。
后面那个大太监急忙忙踩着小碎步跟上。
出了宫门,早已有备好的马车在那里候着,燕珩踏上脚蹬,便有跪坐一旁的小厮扶他上去坐稳。
燕珩一撩珠帘,却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正坐在属于他的软垫上。
“景濡?你怎么来了?”燕珩眼睛一亮,脸上挂起一抹灿然的笑意。
眼前人一身淡粉的绒领小坎肩,外面披着半旧的赭石色凫裘,年纪看着与燕珩差不多年岁的模样。
“你都要走了,我作为你的朋友自然要送送。怎么,偏我来不成?我可是听说了,你走的时候把那些个丫头都安排妥当了。”
那人面色不善,语气幽怨。
“好了好了,别生气啦,我这两日忙着收拾行囊,上头又跟来了人,烦得很,才冷落了你们,回头等我回来我们醉月轩相聚,我请客。”
燕珩笑嘻嘻的拿起桌上的点心塞进了嘴里。
“早上未用膳,饿着呢,谢谢啊。”燕珩嘴里塞着点心含糊不清的说道。
“你你你,就知道吃!”卫景濡看的有些嫌弃。
“说正事儿,边关的最新报子说这几日又有些冲突,可能不太平,你爹的封地离那边近,你小心着些。”
卫景濡皱起眉头。
“你消息这么快?”
“那是自然,我爹是兵部尚书,那报子现下还寄于我家东廊下呢。”
“多谢啊。”燕珩拿帕子拭了拭嘴角。
“你这就吃完了?二钱银子一盘呢!不过···珩哥儿,你吃了我的点心···”
卫景濡嘿嘿嘿的笑着。
“行了行了知道了,你们几个的玩意儿,我都记着的,你回吧。”
燕珩摆了摆手。
“记着就好,这儿有两张银票,哥儿几个送你的,收着吧,我先回了。”
卫景濡说着跳下了马车。
“路上注意安全啊!”
“昂!知道啦!帮我看好院子啊!”
“我又不是狗!看什么院子!”车外传来卫景濡恼怒的声音。
“这可不是我说的啊。”燕珩哧哧的笑了。
马车行驶起来,燕珩最后望了一眼宫墙,便撤回了身子。
“吉归,从这儿回家要多久?”
燕珩又闭上了眼睛,昨夜他只睡了三个时辰,现下困乏,先歇歇。
“回主子,快则二十五日上下,慢就一月出头了。”
吉归换了个姿势,跪久了难受。
燕珩戏谑的瞥了一眼,这么久了总算不那么总是绷着了。
吉归嘿嘿一笑,主子还是很好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