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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回 地下冥界一日游 ...

  •   他睁眼时,入目尽是黑白,唯有天边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河流是深红色,倏忽间跳出几点雪白。

      地上的黑水翻涌着浪花,水声泊泊,向前方蔓延。明柃没见过这样的地方,他注意到前面走着几个陌生身影,不假思索连忙追上他们的背影。

      “请问你们是哪里人?我来自冀州谅城封若山,”明柃好奇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三人回头一看,是个小孩,便苦笑回道:“我们是扬州人士,刚走没多久,你要一起吗?在这里也好有个照应。此方冥主为人低调,只要不太闹事就不会被吃掉。至于这里是哪……”

      他们说的话明柃根本没听懂,只是那三人皮肤苍白无血色,反观明柃脸上还有点血色,犹豫了片刻,三人还是决定告诉他:“这里是——”

      “抱歉,能请不要说出来么?”

      一道温润的声音干脆利索地打断了他们的话,三人一看,是个样貌俊美的青年。头戴发冠,身穿长袍,腰间佩剑,脚蹬方口靴,神态谦恭有礼,目若郎星。

      他左手按在明柃肩上,对三人道:“小孩是我家后人,还要带回去,恕我先失礼了。”

      三人噤了声,被青年身上浓郁的仙气所震慑,连忙扭头离去。明柃望着很快消失的背影,又仰头看了看青年,对方外穿白袍,衬着鸦青色里衫,可以确定没见过。

      “你是谁,我认识你吗?”

      青年低下头,轻轻拍他的脑袋说:“我认识你。你现在做梦呢,还不快回家?小心你父母打你屁股。”

      明柃下意识甩头,这才想起自己应该在封若派而不是这个奇怪的地方,便伸手扯了扯青年的袖子问道:“我家在哪呀?”

      他好像忘记自己是哪里人了。

      见状,青年单手拎起已经变得轻飘飘的明柃,对他说:“我带你找,找到了,你的梦就结束了。”

      “我真的在做梦吗?你知道我的名字是什么吗?我还有认识的人吗?”

      青年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回应着:“嗯,你在做梦。别瞎想,别乱看,别乱说,记住了吗?你姓月听,是庆霞三年十月十五未时生,你爹喜欢品茶,你娘喜欢打麻将,你喜欢毛茸茸,这下可以了吧?”

      “真厉害,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闻言他轻轻哼了一声,拎着明柃往灵气最充沛、鬼气也是最重的地方飞去。途中,明柃低头望着底下滚滚的黑水,一直望到大片火红的花海,不禁叹出声:“好漂亮……”

      “都说了别看别说,你这小孩。”青年笑骂道。

      渐渐地,前方出现一座高大的大门,门扉上雕有兽面纹,门楣则刻着谷纹,显得古朴威严,令人胆寒。

      见有人靠近,看守大门的鬼兵长戟交叉,厉声喝道:“来者何人?”

      青年带着明柃飘然落地,开口道:“送小后辈回去,他还是生魂。”

      鬼兵怒斥:“生魂待久了自然也是死魂,哪有重返人间的道理!”

      “他刚来……只是误入此地。”青年微眯双眼,似在权衡什么后果。

      “……既然如此,放他们去吧。”

      那俩鬼兵听见声音,迅速扭头,向右侧看去,恭敬行礼道:“冥主大人。”

      青年将视线投了过来,只见黑水边有一片花海,花海中有个白亭子,一个戴斗蓬穿披风的黑色人影坐在栏上,侧身看向他们,露出苍白的下巴。

      冥主语气淡得没情绪:“前辈既来此地,也是担心后辈。此子阳寿未尽,按规矩,可以返阳。”

      “那可多谢了,”青年放声笑了笑,“这位冥主。”

      明柃在旁默默观察着那个神秘冥主,忽来一阵眩晕,眼前发黑,迷糊中只见到一抹血色撇来目光,记忆就再无画面。

      不知过了多久,明柃悠悠转醒,抬眼便发现自己躺在药庐里的一张床上,床旁凳子上坐着削果皮的悲慈。

      “你醒了?你已经睡了八个时辰。掌门说你要睡死了,不知道魂跑去哪里。”见对方醒来,悲慈一股脑说出要说的话。

      明柃脑子还晕乎乎的,身体软绵绵使不上劲,挣扎了半天才坐起,脸上蒙了会儿,才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现在是卯时两刻,太阳还没起来,你可以接着睡。”悲慈一边用小刀削着果皮,一边回答。

      “唔,我睡不着了……等等,”明柃后知后觉地说,“我睡了八个时辰,真的假的?”

      悲慈点头。
      “对。三师兄、二师兄、大师姐、明惜师姐、蒙师叔、璇师叔、素月师姐、葛锋师兄、曾师兄……”他报了一长串人名,“妍师姐寄人刚走,千师兄还送了你花。”

      他稍微指了一下桌上开得漂亮的紫薇花,应该是新摘的。明柃不明白,蹙起眉头:“大家怎么都来看我了?”

      “好像是你要死了,特地来你一面的。”悲慈将削好的苹果递给他吃,“有人还送礼过来,都在那头箱子里了。”

      明柃震惊:“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悲慈:“就在刚才啊。”

      “我不是说这个!我怎么就要——”明柃急得当场晃了晃双手,“那个了?”

      “三师兄说你咬了一口商陆,那东西毒性强,还化了灵。掌门找了很多东西,这才拉回你的一条命。”

      没等明柃问清楚,有人一掌拍开大门,气冲冲闯进来,是爹,身后则是娘亲。见这场面,悲慈站起来拍拍手,往旁让了点距离,随后迎上明柃控诉般的目光。

      燕采萱来到床边坐下,抚平明柃睡得凌乱的发丝,低声道:“柃儿你可真是吓到我了,幸好回来了,回来就好……”

      明柃虽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但通过爹脸上的神情来看,非常不妙。他忐忑不安地问:“爹……你去哪了啊?”

      月听云野黑着脸,就要撸起袖子:“刚从风水阁过来。你胆子还真不小,什么都敢尝尝看,东西是能乱吃的吗?要不是今天白玉京开,祖师爷亲自下场捞你,你就待在那边回不来了!”

      “哎,你先别打柃儿!这刚好,禁不起折腾,等几天也不迟。”

      “我知道错了……”明柃声音弱弱地说,窝在娘怀里,手指对戳,脸色还白着,月听云野勉强收起手,让他这几天养好去风水阁一趟。

      冥界五个时辰,人间不过四个时辰,而在神界也才三个时辰。

      青年回到席位上,对上众神仙探究的目光,端着酒碗的手都抖了一下,终是放下来,开口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你们别问了。要问,去问尊主们,反正我是不知情。”

      见此也问不出什么,他们遗憾地收回眼,继续盯着银幕闲聊:“这是那谁家的小子吧……”
      “殷夫人,你家小孩挺努力啊。”
      “不小心看到贺尊主了,我银幕坏了,谁借我看看?”
      “这人死后,妻子还在灵堂里和别人通奸……”

      青年饮了口小酒,用银幕调出封若派的画面,特意避开某个人影,免得炸了。

      另一边,已经休养几天的明柃躺在床上,呈大字分了半晌的神,没有起来。

      悲慈问他:“你不起来吗?”

      “我害怕。”

      “可是再不起来,掌门可能会亲自来请你。”

      明柃倏地一下起身道:“我起来了!”

      他挪着步子套上衣服穿上鞋,又小心翼翼地捏着悲慈的袖子问了句,“师兄,你陪我去好不好?”

      悲慈愣了一下,将墨色大氅往明柃身上披好,主动牵上他的手说:“好,我陪你去。”

      明柃满心欢喜地应了声,悲慈手握得紧,又不会太重,很暖和。到了风水阁那,就见月听云野语气凉凉地说:“我还想着要不要亲自带你来。”

      他领着两人进门,直达祭坛,举起香禀告上天平安。悲慈凝视那座祖师爷的石像,明柃也在看,很难将这副老者形象和梦中的俊美青年联系起来。

      香柱燃烧的速度很快,似有模糊的声音传了过来,“——”

      月听云野扭头对他们说:“祖师爷让你不要深究梦里的事,免得半夜被鬼差勾去冥界。”

      明柃哦了一声,小声地问旁边的悲慈:“有黑水和红水的地方叫什么呀?”

      悲慈思考一二,回道:“应该是冥界。”

      “你们两个别说了,我听得见。”月听云野啧了声,又听到祖师爷说“童言无忌”,只好无奈拂手让他们回去。

      明柃撒着步子走了,这几天他实在无聊,除了练传音术,就是重温传记。或许是刚从鬼门关走一遭,明柃比以往还要怕这个冬天,时常睡到三更天忽然冻醒,寒意冷得刺入骨髓,被子也热不起来。

      受不了的明柃在某天终于下定了决心。

      半夜,悲慈在睡觉,睡得不太安稳,总觉得有人在叫他的魂,硬生生醒了过来,原来是明柃在隔壁一直用传音术叫他的名字。

      悲慈本来是有一点起床气的,可自从遇上明柃,这个毛病愣是被迫磨没了。

      阿柃是我最好的师弟,一切都比不上师弟重要——他在心里反复想着这句话,又默念了几遍对方是病人,师弟说过对待病患要有耐心。随后,他呼出一口气,翻了个身面对墙壁,声音带着点睡意地传音问道:“……怎么了,师弟?”

      “我可以去你那边睡吗?”

      悲慈:“还是冷吗?”

      “你怎么知道?”

      他无奈叹口气说:“你可以直接说话,没必要传音,这里隔音并不好。你想就来,不要受寒了。”

      很快明柃便披着被褥推开房门又关上,跑到他床边说:“你这儿更暖和些,我去拿枕头。”

      悲慈右手半撑着床铺,轻瞥一眼,见明柃是穿着白色里衣过来,便道:“别走了,尽折腾自己,我枕头给你,现在就睡。”

      床铺没那么厚软,胜在暖和。明柃脱了鞋钻进被窝,裹紧身上的被子,忽觉上面沉了些,一看,是悲慈把他自己的被子叠了上去。

      “你不会冷吗?”明柃道。

      悲慈的声音已经变得有些模糊,半闭着眼:“我又不冷……”他将左手放在被子上理了理,一下子睡着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明柃翻身面向悲慈,呆了有一会后,把他的手挪到自己被子里攥着,没多久也睡下了。

      睡到早上,明柃才揉着眼起床,就见悲慈早穿好衣服在桌上看话本了,指着旁边的食盒说:“我把你的早饭也带来了。”

      明柃蹦了过来:“以后我还可以睡你这儿吗?”

      “你要是冷,就提前过来。”

      这算是答应了。

      两人相处数月,明柃还没认清悲慈的本性——直到悲慈问他哪家书铺有卖爱情话本,甚至为了买新书,缺席了一月的考试。

      二月初八时,一个不愿透露姓名的师兄找上悲慈,邀约道:“悲慈师弟,可否到演武场与我来切磋一场?”早听闻这位新入门的师弟天赋异禀,四门超常发挥,尤其是武试,惊天人矣。

      而悲慈合上话本,微笑地看向他,道:“好啊。”

      据说,这名弟子特别高兴地跟着悲慈去了演武场。

      午后——

      明柃又来药庐找燕明归玩,但燕明归很忙,非常忙,正压着一个弟子包扎,对方大吼大叫道:“是男人就来打一架,不要捆我手!放开我!”

      燕明归干脆一针下去将他强行放倒,冷声道:“看清楚了,手还想不想要?不要我给一刀砍了。”

      “哥,这是怎么了?”明柃小跑过来,好奇地看了一圈,十几个师兄师姐躺在病榻上榻,有四五个还保持着清醒,只是一脸怀疑人生。

      “被人打得神志不清了,”他无情地给那些人包扎,“都是你师兄打的。”

      明柃捂嘴,惊诧地看他。燕明归挑眉道:“……是悲慈。他现在应该还在演武场,总有人不信邪,想找他切磋。”

      听了这话,明柃难以置信地又看了一眼伤患们,问道:“怎么打成这样的?”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你去看看吧,顺便阻止一下。”

      演武场此时聚集了大批弟子,明柃混在人群里,好不容易挤进了内围,个子过矮都没被人发现。

      他抬头看向比试台上的一场切磋,有点矮了,就求旁边的一名弟子将他抱起来。那名弟子叫求君,是梅兰大师姐的首徒,虽说拜师比明柃早,但还是要唤明柃一声小师叔。

      求君将他抱到胳膊上说:“小师叔,你也来看四师叔比试?目前为止,四师叔还从未落过下风呢,你看,文师叔的剑风已经开始乱了,四师叔看起来更像是教学,只是……”下手重了一点。

      台上,文豫之一剑刺向悲慈左肩,被挥剑格挡开,悲慈转手挑剑,轻功飞步至对方身后抬起剑柄,往人脊背上一戳。

      文豫之痛呼出声,又被踹了一脚,脸直接着地。悲慈笑着,踩在他腿上施加力道,文豫之顿时松了剑,捶地大叫道:“我说!我说——不是,我认输!我认输了!”

      悲慈收回脚,目送几个弟子将人抬去,对台下人问道:“还有谁要来?”

      下边,求君将明柃放下正准备上台,手就拉住了:“怎么了,小师叔?”

      “你上去做什么?”

      “自然是去比试,这种机会平时很难得的。”求君道。

      明柃猛摇头喊道:“不行!你都没看见吗——”

      谈话间,已有一名弟子从台上飞了出去,被其他人接住送走了。见还有人要上场,明柃一个着急,扒着比试台边缘就喊道:“我、我打!悲慈——快拉我上去!”

      悲慈见到他,也不惊讶,拿着练习时用的木剑,一把将明柃拉上台,说:“你确定吗?师弟,你还没有这个台高呢。”

      “讨论我的个子这一点也不好,”明柃拿过自己的木剑,“我以后还会长高的好不好!”

      怼人归怼人,明柃对待这场比试还是很认真的,估计忘了他是来劝架而不是来加入的。

      不过,明柃在此之前应该先问一下前面切磋的弟子打前是怎么放话的,他们都会说上一句“点到为止”,悲慈就会手下留情。

      但明柃说的是“不要放水,尽管出招”,于是乎,他刚出招,便以一种近乎茫然的神态看见了悲慈眼中的诧异,脚下一滑——

      还是那个熟悉的药庐。

      燕明归将最后一处地方包扎好,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后,他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迟疑地说:“虽然人是劝下来了,但你这代价是不是有点大了,怎么比别人伤得还要重,昏了三天三夜……”

      被包扎得几乎就一张脸露在外面的明柃并不是很想说话,盖着一张鞍毯,默默盯住天花,头上缠了几圈绷带。他的左腿平放着包成了粽子,右腿被吊起绑上木条固定,两只手也被包裹得大了几圈,只露出小小的手指头,还塞了一圈手巾搁在下巴处。

      悲慈再一次坐到了床头的凳子上,见状目光躲闪道:“对不起,师弟。他们都太没意思了,只有师弟愿意真正跟我打,还帮我抗伤……”

      床上,明柃的手指头在微微颤抖着,艰难地张口,含糊不清地说:“窝…药…跟伊…绝飘……”

      “师弟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悲慈伸手捏了捏他的手指头,认真道,“放心吧,师弟,我会照顾好你的。”

      被捏的手指头颤得更厉害了,明柃想给他翻一个白眼,但是浑身没劲,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悲慈对上他忿忿的目光,过了片刻,开口道:“师弟,以前我在义庄时,老先生说见到这种眼晴,要手动给它合上。”

      听见这话,那道目光更是带上浓浓的谴责意味,一旁的燕明归听到了,说:“你别激他,他需要静养,回去后随你们闹。”

      悲慈:“……哦。”

      养伤期间,明柃将养的丁香花暂时交付给对方照养,包括自己的灵物观察日志。悲慈全盘接下,这让明柃心里惶惶,有种不太好的感觉,所幸灵物没被养死。

      过了一个月,明柃身体转好,落下不少功课,还要补复试,同时他发现悲慈也要进行复试,但对方对此完全不慌不忙,仍然在看苦情话本,实在恣意妄为。

      记得老师下发新课书,明柃装进书袋回来,见悲慈在榻上看话本,便问道:“今天的新书你看了没?”指发下的那些课书。

      悲慈抬头回问:“什么新书,我怎么不知道?”指新发的话本。

      他看了一眼明柃手中的课书,又低下头淡定道:“哦,我都不知道。”

      明柃深知对方这种整日沉迷于话本不可自拔的习性是不行,就对他讲:“爹说这叫‘玩物丧志’。”

      正在玩物丧志的悲慈:“嗯……有吗?”

      五月某日,夜里,明柃不仅在悲慈床上睡,还要悲慈给他讲睡前故事。悲慈拿着一本话本坐他床边凳上,缓缓讲道:“……最后,她抱着意中人的遗物,最被那场大火吞没——完了,嗯。”

      明柃攥着自己的被子问:“为什么最后是个悲剧?”

      “美好的悲剧总是刻骨铭心的,让人体会到爱倩的可贵。”悲慈道。

      “……他们真可怜。”明柃诚心地说。

      悲慈收起话本,看向他:“我都好久没讲睡前故事了,先前大多是给义庄里的死人讲。”

      这话说的,明柃忍不住缩了缩肩膀,对方接着说道,“也有几个小孩见我好看,让我给他们讲睡前故事,我倒是无所谓,反正没多久他们就出事了。
      “我记得一个是被毒蛇咬死,一个跑山上失踪,大伙就上山找啊,最后也只找到几块沾血的碎布,一只鞋,还有地上残缺的血肢。原来是被山上的野狼叼走了,还是我发现的。”

      “……”明柃裹紧了被子,像是要把自己缩进壳里,“我不听睡前故事了。”

      悲慈笑着,脱鞋上了床,拿起薄被子给明柃掖好,就被抱住了胳膊。

      “我怕……我会不会被叼走哇?”明柃小声问他。

      “不会啦,那小孩都没你一半大,狼很轻易叼走。你比他重多了,那头狼叼不动。”悲慈半开着玩笑说,见明柃不满地看着他,偏又补充了一句,“没我重,师弟很轻的。”

      明柃枕上他的胳膊,抬眼注视着他,闷声道:“你是故意吓我……我睡不着了。”

      见状,悲慈安慰道:“好了,有我在呢,没有其他东西能叼走你。”

      “话说你夏天的时候,会不会感觉热?”

      “不会。”

      悲慈是个不知冬冷春暖的人,明柃还发现,自从白玉京那天出事,悲慈格外喜欢和他肢体接触,不知道干嘛。明柃转过身背对着悲慈,又问:“我枕着你的手,你明天早上会麻吗?”

      “不啊,你想睡就睡。”悲慈已经困了,他将明柃拢过来,“快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哦。”

      明柃从一开始就觉得悲慈对食物并不热衷,哪怕后来恢复了味觉,每回吃东西都是道声随便。但经过明柃长时间的摸索,他还是发现了悲慈的口味偏酸。

      可能是灵梅乌族的传统吧,那儿的人就喜欢酸的东西。

      某月十二,燕明归正在给自己的药植浇水,抬头瞥见悲慈和明柃两人手拉手从坡上走过。

      燕明归:“……”怪怪的。

      最近好像经常看见两人黏在一起玩,明柃到哪,身后总会跟着悲慈,他把这个发现告诉了二师兄。

      张愈想了想,把这条消息传给了葛师弟,葛锋又传给明惜师姐,梓明惜又告诉给妍辛。

      封若派副掌门燕采萱五弟子,姓妍,名辛,年十七,上弦骨,现二阶修为。

      好奇心驱使着妍辛师姐找上明柃,两人此时在喂猫,喂的是二师兄养的猫扰扰,要写日志的那种。

      妍辛顺手薅了下白猫,问道:“柃师弟最近在做什么?”

      明柃抬头说:“我在做菜,悲慈他都吃不完。”

      “嚯——还有吗?”妍辛挑眉,倒是很想尝尝看。

      “有的!我去给你拿——”明柃站起来转身跑去院子里。妍辛见他进去了,就问悲慈那些菜的味道怎么样。

      对此,悲慈思考了半晌,说道:“三师兄说他做的七叶饼味香,应该挺好吃的。”

      听到这回答,妍辛放心了,完全忘了自己来这儿的目的。

      最后,妍辛是被人抬进药庐的。

      一直在忙碌的燕明归:“……她吃什么了?脸青成这样。”

      送人过来的明柃思索了会,答道:“鲜草菇炒树豆花配凉粉煎蛋杮子木瓜拌笋药莲子炖鱼肉醋蚌麻辣虾粉汤来着,还加了什么我忘了。”

      燕明归呵了一声:“竟然没死……命真大。”

      ——

      日头偏西时,明柃与悲慈正坐在屋脊上喂猫。

      那猫名字叫“扰扰”,正面瞧像只小白猫,尾巴和背上却是灰白,竖着耳朵,眼神中总带着点忧郁,此刻歪着头蹭明柃的手,模样娇憨得很。

      “喂猫不能在地上喂?摔了怎么办?”屋檐下传来月听云野的声音,“对了——悲慈,有件事问你。”

      “爹,你找悲慈有事,别扯上我嘛。”明柃抱住猫麻利起身。

      月听云野乜他一眼:“嗯?我好像还没找你算账。”

      “我先走啦!!”明柃溜得比兔子还快,踩着行浪风已然跃下屋脊,留下月听云野与悲慈在屋顶上大眼瞪小眼。

      月听云野轻咳一声,走到悲慈身边:“这几个月的考试,你在想什么?”

      悲慈如实回道:“在想最近连载的《西山姑与天王》。”

      这东西没听过,但并不妨碍月听云野听出对方心思压根不在学习上,他眉眼一挑,直言道:“你对功课没兴趣。”

      “嗯,太无聊了,不想看。”

      “真不想学,那就不学了。”月听云野倒也开明,对他说,“只要别带坏其他弟子,尤其是明柃。那小子皮得很,半夜会不会吵你?”

      “偶尔,习惯了也还好。”悲慈道。

      月听云野皱眉:“这怎么能习惯?你就该叫他不准吵。”

      悲慈思索片刻,慢悠悠地说:“试过,我吓唬他晚上不早睡以后长不高,他信了,哭了一阵子,我好不容易才哄好的。”

      “……让他哭,用不着哄。”月听云野黑了脸,“你越惯他,他哭越久。那小子就是看人哭要人哄,你看他敢在外人面前哭么?”

      悲慈摇头:“没见过。”

      见到还得了,他作为亲爹也没见过明柃在外人面前哭闹,实实在在的窝里横。月听云野感叹,随后不疾不徐地说:“他就是娇气,没经历什么挫折,太天真了。”

      说着,才想起此行目的,顿时笑了笑道,“怎么歪到明柃去了?总之——我去查了下有关你天煞孤星的事,以后你若是有什么想做的,尽管放手去做。我爹在世时,说封若派百年内会有一场浩劫,无论如何也无法避开。”

      悲慈沉思,低声重复着:“浩劫啊……”

      “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救下哪怕只有几个人也好,至少封若派能够传承下去。”月听云野站在屋瓦上,目光遥遥望向天边流云,转头看向悲慈,“就当是请求了,你会有办法的。”

      闻言,悲慈微微挑眉,还是第一次被委以重任。

      “掌门,”良久,他开口道,“脚下——”

      月听云野下意识应一声,脚步刚移,脸上还带着疑惑,他脚下的屋瓦徒然松动,整个人顺着屋檐非常丝滑地咻了出去——体内法力正巧卡住,用不出来。

      “……有难。”悲慈接着上句话说完。

      可惜了,提醒还是迟了一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三十回 地下冥界一日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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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目前因为各种事情大概率是周更,偶尔有加更。一般是早上五点更新,有时六点,需要改可以问。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