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曲陌颜

1、一。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题记
　　刚得知有《长恨歌》这本小说时，不禁会联想到乐天所著的《长恨歌》。
　　白居易在他的诗篇——《长恨歌》中描写了唐明皇与杨贵妃的爱情故事，生死缠绵，荡气回肠。
　　王安忆的小说《长恨歌》并不是如一些人所想的是诗篇《长恨歌》的小说版。可王安忆并不着手于这类凄美爱情。小说《长恨歌》，只是虚构一个王琦瑶，一个上海小姐短暂的一生。
　　虽然不是同一类故事，但是感情都是一样的。对于历史、城市的沧桑嬗变的悲哀，对人生感到惋惜。长恨，绵延的悲伤没有尽头。

　　王琦瑶
　　王琦瑶是小说的主角。王安忆将小说分成了三个部分叙述，分别是王琦瑶生命的三个时期。
　　“王琦瑶是典型的上海弄堂的女儿。每天早上，后弄的门一响，提着花书包出来的，就是王琦瑶；下午，跟着隔壁留声机哼唱《四季调》的，就是王琦瑶；结伴到电影院看费雯丽主演的《乱世佳人》，是一群王琦瑶；到照相馆去拍小照的，则是两个特别要好的王琦瑶。”
　　这是学生时代的王琦瑶。在当时的上海，茫茫人海到处都是王琦瑶，这样一个上海弄堂的女儿。她们身上都是同样的味道，或许也有不同的吧，但都差不多，似是而非的。
　　“王琦瑶也是典型的待字闺中的女儿，那些洋行里的练习生，眼睛觑来觑去的，都是王琦瑶。在伏天晒霉的日子里，王琦瑶望着母亲的垫箱，就要憧憬自己的嫁妆的。照相馆橱窗里婚纱曳地的是出嫁的最后的王琦瑶。”
　　第五章的王琦瑶，是当时旧上海，普通女学生的缩影，是旧上海万种风情中的一种。她们有会说话的明亮的眼睛；她们三个两个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讨论小琐事；她们忠心耿耿地将时尚披挂在自己的身上，追随潮流照本宣科。
　　王琦瑶是个典型的上海小姐，但是很平凡的上海女孩。这样矛盾的人物身上的味道不是独一无二，而是随波逐流的。她的美，不犀利，平凡、温和，如流水一般；与世无争，逆来顺受，本可以平凡地过一生。
　　无意间遇见了程先生，程先生可以说是王琦瑶人生的一个转折点。
　　程先生鼓动王琦瑶参加上海小姐的比赛，好像这样就可以与王琦瑶有更多的关联以至于自己不是局外人。王琦瑶何曾不这样想，她是个女子，敏感纤细的，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样秘密的情愫。
　　有爱情不一定会在一起，王琦瑶和程先生就这样掺杂着误会，糊里糊涂地分道扬镳。
　　“错觉总有错觉的好处，那是架虚的一格。而这架虚的一格上兴许却能搭上一格实的，虽是还要退下来，但因由了那实的一格，也不是退到底，不过是两格并一格，或者三格并一格，也就是进两步退一步的意思吧！这就像是舞步里的快三步，进进退退，退退进进，也能从池子的这边舞到那边，即使再舞回来，也有些人事皆非似的。”
　　王安忆的文字给人一种舒服的温和但是却暗藏无奈的真相现实的犀利。她总是习惯用各种事件、随手可以触碰的事物来描述、比喻很难直接描述的这种微妙的、抽象的感觉。若是只用错觉，那这段并不精彩，只是如白开水一样喝下去，并没有回味。但她点出了错觉的虚实，还用快三步来进一步比喻。这许多许多连在一起的比喻来诠释同一种事物，就像是要把这些喻体中所有的相似点都据为己有似的，似乎神不知鬼不觉的字里行间便窜出一排比喻。而且她并不只是叙事，总是喜欢在叙事中穿插自己的感悟似的，以旁观者的姿态评论、解释一般。往往这些解释是无情的犀利的，局外人才能明白，在自己若有所思后便会对书中人物产生共鸣，并深深地同情局内人。
　　经年往后，终于再能相见。可是毕竟是过了那么多年，即便程先生依然是多年前那个程先生，但王琦瑶却早就已经不是王琦瑶。何况是那么多年，连程先生都变了另外的模样。街道上的回眸认出了对方，无语凝噎，难免会埋怨时间的手，把相爱写成相爱过。再次重逢也只是为了以后不再相见。
　　有些人，这一辈子都不会在一起。就像是王琦瑶和程先生。但是这种感觉可以藏在心底一辈子。
　　最后一部分，是关于薇薇——王琦瑶的女儿。
　　有人说，薇薇这个部分是《长恨歌》的败笔，显得文章拖沓前后不连贯，唯一的效果大概就只是让王琦瑶的死更加悲壮。
　　我倒觉得薇薇这个部分不是败笔。薇薇有王琦瑶的眉眼却没有王琦瑶的气质也没有王琦瑶的聪慧。可是薇薇却像是从前的王琦瑶，一意孤行，并不是会好好听话的孩子。我想已是为人母的王琦瑶看着薇薇，也仿佛是在看从前的自己吧。所以才会那么地了解她事事都关心着她为她着想。
　　可正如第三部分第二章的标题“薇薇的时代”一样，王琦瑶虽然懂得时尚，虽然还是聪慧的还是动人的，但她老了，现在已经不是她的时代了。
　　“王琦瑶静静地坐着，几乎没动刀叉，她禁不住有些纳闷：她的世界似乎回来了，可她却成了个旁观者。”
　　我想如果缺少了薇薇这一段的铺垫，那么王琦瑶就显得苍白无力，故事便不完整了。
　　结果很简单，很悲怆，因长脚贪财，王琦瑶便被他生生掐死，身边没有一个人。
　　“王琦瑶眼睑里最后的景象，是那盏摇曳不止的电灯，长脚的长胳膊挥动了它，它就摇曳了起来。这情景好像很熟悉，她极力想着。在那最后的一秒钟里，思绪迅速穿越时间隧道，眼前出现了四十年前的片厂。对了，就是片厂，一间三面墙的房间里，有一张大床，一个女人横陈床上，头顶上也是一盏电灯，要也不停，在三面墙壁上投下水波般的光影。她这才明白，这床上的女人就是她自己，死于他杀。后来灭了，堕入黑暗。”
　　读完这一段，深深的压抑笼罩心头，眼泪好像有些涌上来，却闷闷地模糊在眼眶里。仿佛看到了鸽灰色的天空，心情瞬间便被堕到了谷底。
　　王琦瑶死前的最后几秒，犹如走马灯一样看到了四十年前，我们便也随之一起回顾着王琦瑶度过的那四十年。王琦瑶这四十年都是为别人而活，为蒋丽莉而活为程先生而活，为李主任而活，为薇薇而活。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寻寻觅觅这么多年，最终还是因为别人而死，没有一刻是为了自己。
　　“你说，我们最后回到了哪里。如果你也听说，会不会想起我；如果想起我，会想到什么。”
　　王琦瑶的一生便只有四十年，旧上海那么多个王琦瑶，无一例外地重复着王琦瑶的道路。就如书中最后所说的那样，
　　“对面盆里的夹竹桃开花，花草的又一季枯荣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