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043祁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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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如同粘稠的潮水，缓慢退去。
首先恢复的是听觉。那是一种极致的安静，只有自己心脏沉稳有力的搏动声在耳膜内回荡。
接着是触觉，身下粗糙但相对干净的布料，身上单薄的床单。
最后是视觉。
眼帘沉重地掀开，模糊的光线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斑驳脱落的天花板，以及一张青灰色的、毫无表情的脸。
言酌就坐在床边的一张破旧木椅上，一动不动，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祁青，仿佛一尊守候了几个世纪的石像。
看到祁青睁开眼，那双眼眸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但依旧没有任何情绪流露。
高烧的眩晕和冰冷交替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祁青试着动了动手指，一股陌生而蓬勃的力量感从四肢百骸涌来。
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道曾经狰狞发黑、不断蔓延的伤口，此刻竟然已经完全愈合，只留下一道粉色的、略显狰狞的新生疤痕，周围的青黑色也完全褪去，看不出分毫被感染过的痕迹。
他活下来了？
那百分之三十的奇迹，竟然真的发生在他身上？
祁青的目光猛地转向言酌，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能用眼神传递着巨大的疑问和震惊——
为什么？
为什么要把最后一支、可能是人类唯一希望的疫苗，用在一个几乎注定要变成怪物的人身上？
是因为担心我死去？还是……还是不想要我变成和他一样的存在？
在祁青看来，言酌做出这个决定时显然没有考虑任何宏观的后果——疫苗用尽，研究可能从头开始，人类未来的希望变得更加渺茫。
他更不会去想，如果注射失败，祁青当场爆体而亡，对于依赖他的祁霜、对于这个小小团队将是何等毁灭性的打击。
祁青想，言酌的逻辑简单到残酷，又纯粹到令人心惊——仅仅是不想让眼前这个特定的人类“消失”或“改变”。
尽管他至今仍不明白，自己究竟对言酌有什么特别的吸引力。
不过……
祁青回忆起来——在他昏迷的前一秒，言酌似乎张开嘴说了什么。
想到这里，他望向言酌的方向：“你……”
“哥哥！”
不等他问出口，一声带着哭腔又无比惊喜的尖叫从门口传来。
祁霜小小的身影如同炮弹般冲了进来，猛地扑到床边，紧紧抱住了祁青的脖子，温热的眼泪瞬间浸湿了他的颈窝。
“哥哥！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呜呜呜……”祁霜哭得撕心裂肺，小小的身体因为激动和后怕而剧烈颤抖，“言酌哥哥说你睡着了，睡了好久好久，我真的好害怕……”
祁青的心瞬间软化成一滩水，所有关于疫苗的复杂思虑暂时被抛到脑后。
他立刻撑起身，用力回抱住妹妹，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沙哑却温柔：“没事了，霜儿，哥哥没事了。你看，哥哥完全好了，马上可以再和丧尸大战三百回合……”
这时，安德鲁、克里斯汀、琳达和休也闻声冲了进来，看到清醒的祁青，众人脸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喜悦。
“嘿！伙计！你终于从‘强制关机’模式重启成功了！”安德鲁推了推他歪斜的眼镜，语速快得像子弹上膛，“你知道你这一周进行了多么疯狂的‘系统底层代码重写’吗？相当于绕过了‘丧尸病毒’的防火墙直接格式化了硬盘然后重装了系统！虽然过程风险极高，堪比不加防护黑进五角大楼主服务器，但看来这次越狱完美成功了！恭喜你的硬件顺利升级！”
他激动地手舞足蹈，试图用他最熟悉的方式表达喜悦和轻松。
克里斯汀眼圈红红的，站在安德鲁身后，小声补充道：“而且疫苗真的有用！虽然你一直像是进入梦魇一样没能清醒过来，但伤口基本第二天就好了！”
琳达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嘴角带着一丝难得的、真实的弧度：“看来你命够硬。”
休则挠着他那头乱糟糟的头发，嘿嘿笑了两声，眼神却下意识地瞟向祁青已经完全愈合的手腕，里面闪过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
“彼得呢？”
祁青很快注意到少了个人。
“哦！我那了不起的弟弟！”安德鲁立刻接话，脸上洋溢着自豪，“他可没闲着！你昏迷的时候，他靠着言酌当‘人肉爬虫’从外面废墟里扒拉回来的各种电子垃圾，愣是攒出了一台能用的短波无线电接收装置！虽然信号弱得像拨号上网，而且充满了‘背景噪音’，但两天前我们居然真的捕捉到了一条重复广播！”
他兴奋地凑近：“是布鲁克林安全区发出的！他们说等情况稍稍控制后，将在最近几天派直升机前往百老汇剧院的楼顶接应幸存者！那里被设立成了一个临时安全点，我们得想办法去那里。”
新的希望和目标再次出现，冲散了房间内积压的沉闷。
众人又七嘴八舌地关心了祁青几句，见他确实无碍，便陆续离开，让他好好休息。
安德鲁落在最后，等其他人都出去了，他脸上的兴奋稍稍收敛，凑到祁青床边，压低声音，表情变得有些严肃甚至尴尬：
“嘿，祁青……有件事得告诉你。”他推了推眼镜，声音更低了些，“总统女士……戴维斯总统，她……对你用了那最后一支疫苗的事，非常、非常火大。”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她知道是言酌擅自给你注射的疫苗。她认为这是在极度危险的境况下，牺牲了合众国公民未来的安全保障，去保护了一个……呃……‘非优先序列’的外国公民。她甚至用了‘资源误配’和‘战略级失误’这样的词……不过你知道，站在她的立场上……”
安德鲁绿线尴尬地耸了耸肩，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在一位肩负着重建国家重任的领导人看来，言酌的行为是感性且不负责任的。
可丧尸哪里有“感性”可言？
祁青沉默着。
他能理解那位新总统的愤怒，如果换位思考，他或许也会做出同样的判断——资源的绝对稀缺下，理性的残酷是必然的。
“但是，”安德鲁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复杂起来，他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那家伙……他根本不在乎。总统的怒火、所谓的大局、人类的未来……他好像完全听不懂，或者根本不在意。在你昏迷的这几天，他只要没有出去找物资，就寸步不离地守着你，晚上也是他抱着霜霜哄她睡觉。甚至……”
安德鲁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以置信的动容：“……甚至有一次他出去巡逻回来，浑身脏兮兮的，手里却拿着……这个。”
安德鲁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同样脏兮兮但还算完整的白色兔子毛绒玩偶。
兔子的耳朵耷拉着，一颗纽扣眼睛有些松动。
祁青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想起自己和言酌初次相识的那天晚上，那个绝望的音像店里，他对着沉默的言酌絮絮叨叨地回忆过去的时候，曾经提到一嘴末日降临前，祁霜有一个最喜欢的、走到哪儿都抱着的兔子玩偶。
他只是在自责自己做得不够好，没有给够祁霜她应有的关注。
可言酌……他居然记住了祁霜曾经有一个兔子玩偶。
就像他记住了祁青最喜欢的歌是《Take Me to Church》一样。
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而滚烫的情绪瞬间涨满了祁青的胸腔。他第一次迫切地想要了解言酌——不是作为丧尸的他。
而是在变成丧尸以前，言酌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就在这时，言酌又一次出现在门口。
他依旧沉默着，仿佛刚才安德鲁说的那些话都与他无关。
他的目光扫过房间，最后落在祁青身上。
然后，他随手从他那件不知从哪儿找来的破旧外套的口袋里掏了掏，摸出一个东西，手臂一扬，扔向祁青。
祁青下意识地接住。
那是一个青苹果，表皮带着些许擦伤和淤痕，却散发着清新而略带酸涩的香气，在这充满消毒水和绝望气息的房间里，显得如此突兀而鲜活。
他抬起头，有些不解地望着言酌。
言酌没有走进来，只是指了指祁青手里的苹果，接着嘴唇轻动，说出了一个字——
“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