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不在服务区》夏有傲雪

9、不如相忘于江湖

　　梁雨翻着公务员考试基础知识的辅导书，目光停在“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的典故上，出自《庄子•内篇•大宗师》。忘，相忘，我和隋德，算不算相忘于江湖了？梁雨自语，有意思，别有境界了。又一看这书，简直和这话隔了十万八千里，一丝一毫的关系也牵连不上。要不是我党需要树立并维护伟大而英明的形象，需要给自己附上知识分子的华丽光环，需要借这相当高深的考题来张扬自己并以此淹没大批的旱鸭子，有谁可曾见一个政务人员的书桌上打开的是《庄子》吗？倘或有，那我可是要代庄老在九泉之下对他感激涕零了！
　　我喜欢从政，还是我热爱伟大的中国共产党，再或者我有“为中华崛起而读书”的壮志豪情？貌似，都没有吧，梁雨自思，那我为什么要挤这独木桥？安定？轻松？荣华？还是什么？我的理想呢？这样一问自己，梁雨反倒诧异了，仿佛被审问一般，作为被告有申述的权利却没有申辩的论证，只得败诉。理想就像梦中情人，你渴望得到情人，就得放弃迷梦，而等你醒来，也就没了情人。最终竹篮打水，两手空空。
　　是这样吗？梁雨想着，细数了下大学同专业的五十八人，在大脑里快速地放了场电影，毕业一年而已，北漂南下的一大批同学都已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各找各妈有什么不好？世上只有妈妈好啊！那些暂时没有找妈的，难道一辈子漂泊打拼不成？不过是为了日后更好地找妈吧。梁雨自嘲，这想法，就如那个至绝的问题：你，是想死，还是不想活了？
　　暂时没找妈的，嗯，像昭旭一样的人，还有几个呢？能在大学独立设计实验，争取再争取获得丁点可怜兮兮的号称实验经费的补助，然后在和杜甫茅屋几乎同一水准的实验室里经冬历夏，做漫长漫长漫长的观察，接着记录令人眼花缭乱的大量数据，分析、总结，小心谨慎地得出一个实验结论，最后却被要求，发表论文时填上无数教授的名字，为他们进一步的评职升迁做“合理辅助”。
　　可怜这个居里夫人式的人物，没有生在诺贝尔的年代。又偏她执拗的个性，坚决不做出退步，为不让势利之人得逞，硬是牺牲了自己的实验论文，这就是昭旭的原则啊，何其悲壮的原则啊!
　　按梁雨的想法，这又何苦，损人不利己的事，哪还那么多原则可讲？过得去也就行了，天下乌鸦还不是一般黑，独你一个白的，岂不还是另类？况且这样的事，怎是你能制止的了了？你自己的那点微薄之力，能有多大意义？还不如只管走自己的路，找不着北的人碰巧到你路上来挤，就借他一步让他三分又能怎样？可是这些话梁雨从来没有跟昭旭讲过，出于保护，更出于尊重。我梁雨庸俗了可以，可我绝对不会打着庸俗的招牌去腐蚀我的朋友。世间多一个昭旭，就多一份正直与良知，少一份欺瞒与虚伪，离我们的和谐社会，不就更近一步吗？
　　和谐社会啊，至高的社会理想，呃，话说我的理想是什么来着？今天领导跟我说什么来着？好好想想自己的工作，想想自己想做什么？梁雨觉得绕了好大一圈，又回到了始点。地球不就是圆的吗？走再远又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