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不在服务区》夏有傲雪

5、一无所有，我是神

　　“怎么才接电话？”
　　“不行啊？”梁雨也没解释，强横地反问了过去。
　　“我是想跟你说我过两天就去山东，去那里学习一下大棚的种植技术。”
　　梁雨当下正不自在，便无端地觉得赵建有点多事，你去哪儿关我什么事？但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只清淡地回复了“挺好”两个字。
　　“我其实还是想搞团购！团购太有前途了，赚钱！车，楼房，这些要是都能团购起来那肯定……哎呀！”赵建一个人沉浸在了美好的想象中，似乎即刻他已是一个亿万富翁，拥有了他想要的一切，全然没有留意到梁雨的漫不经心。
　　“你女朋友不吵着跟你要房了，你还去山东？”梁雨忽然感到可笑，觉得应该给这满是天真幻想的孩子看点现实的颜色。
　　“咋不要呢！前两天她妈还来了，跟她一个鼻孔出气的，那大娘一句一句的，我也不好说什么，这个难啊，不过……原来她还必须要在市区里买，现在标准越降越低，也不挑了，说是有个楼房就行，最近就在开发区这边看呢！”赵建是个纯正的赤峰男人，仗义，豪爽，踏实中不经意地流露着一股油滑。
　　“哈，那你倒是给人家看上哪个房子了？”
　　“怎么就那么好看上的，看上的也得有钱买不是？周末我倒是去过万通开发区那边，就是那里的房子一时也买不起啊，左右是得先从家里拿些钱，贷款……哎，真想不明白，着急要什么房子？”
　　梁雨没有跟赵建摆什么买房就是投资的大道理，也没跟他扯什么有房才能有家的小心思，而是坏坏地笑了，“没房某人怎么跟你结婚啊！”
　　“你还说，我可是不想结婚呢。”
　　“你倒是不想，可有人急着想呢。”梁雨说完，俩人哈哈一笑。
　　“我看吧，要是哪天时间来得及我就过去看看你。”
　　“快算了吧，我这荒山野岭的，又远又偏，来了也没意思，你忙你的吧。”
　　梁雨的单位确实够偏，距离最近的超市也还得走上十几分钟。自打来这里梁雨就基本谢绝了外交，不过是周末偶尔和朋友们逛逛聚聚。因为这，好些亲戚朋友们对她个人问题的关心就“更上一层”，有夸张者，已经越过了爱心，跨过了操心，直接表示担心！梁雨自己倒是个毫不计较的，相信姻缘自有天定，悠哉悠哉的从不在意。
　　“你这人，真是的，不然你来看我？”
　　“等着吧啊。”
　　……
　　挂断电话，梁雨慢步走到窗前，天还微亮，前面的小区依稀可见。房啊，家啊，爱情啊，事业啊，纷繁的词语一起汹涌地澎湃在她的心间，迫使梁雨小小内存的脑袋濒于死机。房是什么，家吗？家是什么，爱吗？爱是什么，逼着买房急着结婚吗？何苦呢，只为寻找点安全感吗？呜呼，可怜这天下人，人人要自保又人人难自保的，硬是还要奢求别人的臂膊弯向自己的胸膛，还要仗着一个钢筋混凝土的临时住所自我安慰！他说什么，要去……学习大棚？我没听错吧？哦，创业吗？工作是怎么回事？打工呢，怎么回事？事业呢，又是怎么回事？！是我在工作吗？我是在为我工作吗？貌似所有人都有天大的事要做，这天大的事是什么呢？看看那些忙得不可开交的人吧，他们都在忙什么，为什么，金钱？权利？自由？尊严？我们亲爱的总理大人是怎么说的来着，让我们更幸福，更有尊严地活着？梁雨真想把这一切理出个思路，却越想越乱，越乱越坏，终至纠缠为一个大大的死结：现在的自己，什么都没有。
　　得到这个结论，梁雨反倒笑了。是不是苏格拉底说的，“一无所有，最像神。”？我梁雨是神，神啊……
　　梁雨回坐到桌前，细细地查数着：电脑、电话、日历、笔筒、文件夹、水杯，几本书齐齐地摆着那里，就这些，这就是我每天面对的工作？它们是多么无辜啊，跟着一个没有激情的人静静地承受着这份枯燥。倏忽间一切是这么陌生，使梁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似乎所有东西都在极度膨胀而最后却凝缩为灰色重心轰然坍塌。《投资理财》？梁雨苦笑着，像是守在重病孩子身边的母亲，痛心，却又不敢绝望。
　　天黑得真快，梁雨抬眼望了望，对，余欣今晚一点多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