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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不说-Don't Say ...

  •   清晨的第一缕微光洒在地面上,圣尼古拉斯教堂的大门便早早打开了,温暖的阳光从窗户上照射进来,照亮了空气中飞扬的颗粒。

      “靳溟啊,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再一次看到那人出神地盯着桌子上的主祷书,滕光彻终于忍不住出声。

      靳溟的思绪被那道声音拉了回来,薄唇轻微抿,从善如流地对答,“你看出来了?”

      “废话,我又不瞎。”滕光彻毫不留情的吐槽着,这家伙已经连续五天动不动就盯着某一样东西,不知不觉就大脑放空了。

      “……”靳溟嘴唇开了又合,似在思索如何开口。

      这时滕光彻突然起身,从一边的抽屉里拿出几颗糖果似的东西放在桌子上,“这个给你,吃了心情会变好。”

      靳溟看着面前的东西,抬眼略带疑惑,“这是什么?”

      “大白兔奶糖,吃了心情会变好,我昨天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的。”滕光彻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悠闲地翘起腿。

      “……谢谢你,我不吃这个。”靳溟收回了目光,指尖轻点桌面。

      话音刚落,滕光彻就起身一把将糖给收了回去,“没口福算了,我还没舍得吃呢。”

      “诶,话说,你到底怎么了?”他关上抽屉后,依旧不死心地继续追问。

      回答他的是一片鸦雀无声。

      一阵寂然过后,他观察着靳溟的神情,试探性地开口,“难道说,你要回太平洋了?”

      靳溟似思索一般,转眸将视线转向窗柩之外,“我或许得冷静一段时间。”

      时间能遗忘一切。

      “都行。”滕光彻想了想,又继续说道,“那我放你几天假。”

      本来他还想再多问几句,但是看那人面朝窗外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也就作罢了。

      事实上靳溟已经在圣尼古拉斯教堂当了近二十年的主教了,他是一只虎鲸,来自太平洋,之所以在人类世界一百多年来没有被认出来,是因为他可以消除人类的记忆。

      这是海神赋予太平洋海域中高等海洋生物的神力,靳溟也在此范畴之内。

      滕光彻之所以知道他的身份,是因为靳溟并没有选择消除他的记忆,滕光彻是这座教堂的负责人,他们家族是东正教教徒,他们祖上有人为了保护耶稣像而丧命,大天使长加百列奉命护他的家族世代周全,因此圣尼古拉斯教堂院内也常年供奉着大天使像。

      在原则上靳溟是不可以动滕光彻的,包括他的记忆,好巧不巧,滕光彻得知他的身份是在有一次靳溟在耶稣像前忏悔过往的时候,恰巧被他给听了下来,于是他就自然而然的知道了他的故事。

      值得一提的是,靳溟的心底埋藏着一份爱,他曾经有一个恋人,却因为一个不可弥补的错误而致两人永远不得相见,滕光彻从来不知道那人的身份和名字,只因靳溟在大天使像面前一直都是以第三人称之。

      海洋馆里灯光璀璨,映照着玻璃中色彩斑斓的海洋生物,愈发绚丽多彩。

      靳溟站在玻璃柜前,看着玻璃另一侧内戏耍的两只海豚微微出神。

      这也许就是人类世界所说的生存法则吧,治于人者食人,治人者食于人。

      靳溟默然转身,忽然,他的的脚步一顿,银灰色的瞳孔聚焦,目光锁定在不远处那个蓝色的身形上,眼眸一颤。

      是她。

      经过一番内心挣扎,良久,他终是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恰巧这个时候,蓝澜不经意间转眸,看到了那道眼熟的背影。

      “靳溟先生?”她的唇开阖,轻轻叫住了他。

      几乎是开口的一刹那,靳溟的脚步瞬间顿住,身体僵在原地。

      蓝澜走了过来,似是有些惊喜他的出现,“真的是你,靳溟先生,也喜欢大海么?”

      “嗯。”靳溟略微出声应了一声,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蓝澜看着玻璃后面自由穿梭的鱼儿,心情感到愉悦,“大海很辽阔,看到它,身心都会感觉到放松。”

      靳溟闻言轻笑一声,凝视着海水流动的眼眸里包含思绪万千,“海纳百川,大海象征着博大的胸襟,能够宽容一切。”

      这时,蓝澜的目光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她拉了拉靳溟的袖子,一双空灵湛蓝的眼眸直直盯着玻璃内,“你看,是花斑连鳍,我好久都没见到了,没想到这里居然会有。”

      “嗯,很漂亮的颜色。”他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体表艳丽多彩的鱼类穿梭于海草中。

      “是吧,这种鱼在太平洋分布得较为广泛,一般用作观赏巨多,但是它们会挑食,所以很难饲养。”蓝澜没有移开视线,却主动给他介绍起来。

      她曾经在东太平洋海域见到过几条,因为颜色鲜明所以印象深刻,但是后来就很少再见到了,只是听说这种鱼存活率很低。

      两人在海洋馆中逛着,看着玻璃内千姿百态的海洋生物在水中游来游去,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时听着那人科普给她各种各样的海底知识,心里不禁感叹原来他知道的比自己还多。

      不大的海洋馆似乎容纳海洋的波澜壮阔,色彩斑斓的鳞与透亮的蓝奇异地融为一体,仿佛置身于海洋的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靳溟低头看了看手腕间的手表,短针长针重叠在6和7之间,已经六点半了。

      “饿了吧,一起去吃点东西怎么样?”靳溟侧目看她,提议道。

      蓝澜被他这么一说,也确实感觉有些饿了,“是有点儿,那走吧。”

      从海洋馆里出来后,在靳溟的推荐下,蓝澜跟着他来到了附近的一家餐厅。

      她总觉得他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令她对他无比信任,甚至于……无法拒绝他。

      坐落在城区的海鲜餐厅,环境优雅舒适,里面放着柔缓的轻音乐,气氛慵懒而放松。

      水晶吊灯散发细碎的明光,灯影摇曳,落在了木制的餐桌上。

      清蒸鳜鱼,麻辣龙虾尾,蒜蓉粉丝蒸扇贝,两碗蛋黄蟹肉羹和一份水果沙拉。

      蓝澜望着餐桌上形形色色的菜式,几乎都是她爱吃的食物。

      “你的口味和我很接近呢。”蓝澜微弯着眉眼,忍不住打趣道。

      靳溟微微一愣,目光触及桌上的菜品时,随即反应过来。

      “是么,也许是我们都喜欢品尝不同的美食吧。”他抬眸看她,唇角勾起一抹柔软的浅笑。

      那笑如同冬日里的暖阳投下最绚烂的一束,让忍不住为之停驻。

      “或许吧,美味的食物总是让人喜欢。”蓝澜不禁唇角含笑,专心地吃起了食物。

      靳溟并没有动筷子,而是径直拿起桌子上的一次性手套,然后蓝澜便看着那双隔着透明手套的手,开始慢条斯理地处理盘中的虾尾。

      不一会儿,那人伸手将剥好的虾肉放到她的嘴边,“尝尝这个虾,听说这家店的味道很正宗。”

      蓝澜迟疑了片刻,还是是听话地张开嘴,伴随着牙齿咬合,滑嫩的口感在味蕾绽放,虾肉紧实很有嚼劲,鲜香中带着一点点辣意。

      随即她点头如捣蒜,认同他的话,确定很好吃呀。

      美味的食物,真的可以让心情变好。

      就像有一句话说的,虽然不符合当下情境,但是确实很有道理,“心里是苦的,至少吃在嘴里是甜的。”

      夜幕降临时,靳溟和蓝澜漫步在安静的街道上,暖黄色的路灯投下温暖的色调,两人此起彼伏的脚步声不时交叠在一起,气氛有些微妙的暧昧。

      隆冬夜的风带着寒意,将他们的头发吹乱。

      远方天际,月亮隐匿在云层,残星点点,微弱的光芒甚至不足以点亮整个夜空。

      晚风轻轻吹拂着淡金色的长发,恍若从童话中走出的公主一般。

      靳溟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将蓝澜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在耳后,等到反应过来这番动作未免太亲昵了些,心里不免懊恼,却也不知该作何表示。

      蓝澜感觉到那人微凉的指腹擦过耳际,拨开她的头发,那动作似有魔力一般,蛊惑着她心跳加速。

      “你头发乱了。”他缓缓地收回手,顺从心意地出语关切。

      “谢谢。”蓝澜的脸微微一热,睫羽轻扇,两颊浮起淡淡的红晕。

      看着她微卷的睫毛,往下是玫瑰色的唇瓣,靳溟喉间不由地一紧,他攥紧了手心,很好地克制住了那点稍稍显露的心猿意马。

      “其实,我有些好奇,你为什么会想成为一名主教?”蓝澜侧过脸,神情略显不解。

      毕竟在她的认知里,年轻一代很少会对宗教信仰感兴趣,而且还是个主教,这样的级别在这个年龄很少有人达到,多数已步中年,年长者甚至满头花白……

      靳溟迟疑片刻,方才徐徐出言,“其实主教对我来讲只是一份工作,说起来,其实我并不信仰任何宗教和文化,却必须要虔诚地遵循神的旨意。”

      还没等蓝澜刨根问底,那人便将问题转到她身上,“你呢,又为何会想起去教堂,是有什么心愿么?”

      她摇摇头,却知晓他在刻意转移话题,也就顺着话说下去,“心愿倒没有,只是觉得,内心一直在追求着什么。”

      他的脚步停顿下来,眼眸一转,目不转睛直视她,“既然不知道追求的是什么,又为何要去祈祷?”

      “祈祷只是一种形式啦,仅仅为求一个心安,事实上结局早已注定,求什么自然也就不重要了。”蓝澜偏头看他,嘴角略弯了弯,勾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靳溟望着那绽放出来的笑失神了片刻,随即微微垂下长睫,巧妙地掩盖了眼底的情愫。

      “可是,信仰神明,有时候确实是一种救赎。”他看向远方天际,轻言出声,破碎的声音如烟雾般消散于风中。

      夜凉如水,月华徐徐倾泻,风轻云淡间便染了满目霜林醉。

      “靳先生,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蓝澜踌躇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勇敢地说出来了,“我总觉得你很熟悉,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不知为何,她对他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靳溟闻言,眼眸一顿。

      “想来,是第一次见。”他对着她温柔一笑,清幽的眸子暗了些许。

      余光不经意间瞥到了那宛若凝霜般的手腕上戴着的银色手链,苦涩的滋味刹那间在心间蔓延。

      “是么……”蓝澜不由地轻摇头,眸中明暗不定,“也许是我感觉错了。”

      她的语气轻若鸿羽,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寂。

      “……”那人唇角略动,却最终化作缄默。

      蓝澜觉得靳溟有时候很像海,兼具平静和动荡,展现温暖包容的一面,同时也深不见底,暗潮汹涌。

      不算长的柏油路很快走到了尽头,也就意味着到了两人告别的时候,分岔路口,两个方向。

      街边的咖啡馆响起音乐,缓慢的旋律似乎也为此刻增添了些许伤感,“忍住伤悲说声珍重道离别,也许你我不会再相遇,忍住泪水说声再见我的爱,愿你拥有美好的未来……”

      “那么蓝澜小姐,以后有机会再……”靳溟停顿了一下,随后露出清浅的笑意,继续道,“再见了。”

      她不由怔然,低眼重复了一遍,“好,再见。”

      不知为何,蓝澜心里竟有一些不舍,更贴切来说是恐慌,对于这次的离开。

      仿佛这一别,他们便再也见不到了。

      靳溟站在路边,一眼不发看着她的背影,黑夜勾勒出孤寂的身形,或许只有那紧抿的嘴唇才能穿传达出几分他内心中真正的想法。

      “靳溟……”不知哪来的勇气,蓝澜最后还是忍不住转过身,叫住了他。

      下一刻,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被用力揽进了一个暖热的怀抱中,耳边是有些快的心跳声。

      鼻尖萦绕着那人身上温热的气息,拂过脸颊,带着点点痒意。

      过了会儿,那人放开她,宽阔而温暖的手掌落在她的头上,许久,低眉凝眸望着蓝澜,他哑声道,“夜深了,路上注意安全。”

      “嗯……”蓝澜用很浅的鼻音应答,抬起头,眼神中流露着探究,似乎在无声地询问着什么。

      “回去吧。”温润醇厚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松开了手,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离开时,蓝澜不时地回头,望见的都是那人在原地注视着她,他的唇角自始至终都挂着浅浅的笑意,温柔得让人根本无法抗拒。

      可是,为什么你的眼神里总透露着眷恋和疏离呢,明明这两种是相悖的。

      蓝澜回过头来,固执地选择不再看他。

      而靳溟就那样站在那里,看着她的身影一步一步消失在视野中,直至完全不见。

      晚风携着凉意,理智被深浓的夜色浸染,半是清醒半是沉沦。

      靳溟的目光黯沉下来,他低垂眼眸,摩挲着指腹,温热的触感似乎依旧停留,不曾消散。

      良久,他自嘲地笑了笑,眼眸半阖,眸底是更深沉的痛色,夹杂着难以取舍的矛盾。

      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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