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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误入洞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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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此刻,她看着这热烈如火的红色,心里半点儿高兴不起来。
可是司空大人大喜的日子呢!她咧嘴,迫使自己露出个怪异的笑容,似不甘,似自嘲,要笑不笑,要哭不哭。
正要进门,不及防迎面撞上一人,她踉跄着后退几步,堪堪站稳,就见那个长发披肩的背影捂着肚子,慌慌张张跑远。
那是,他的新妇?
屋内追出来一人,冲那背影喊道:“头发梳一半,你跑哪儿去啊?”
喊话的是一个男人。
给新妇梳头的,是个男人?
“来啦”,那男人熟稔地招呼道,“进来吧,站门口干啥。把喜服放这桌上就行,我们待会儿再试”。
她六神无主,呆呆按他说的将东西放好。
回味着方才跑出去的背影,那一头秀发乌黑顺滑,真的很美。
恰在此时,新妇回来了。纤凝垂头,未曾看见。
“是你啊,叫什么,纤凝,对吧!”他认出她。
她抬眼,立时认出他,是前日吃酥山时遇见那人。
“赵大人!”惊慌失声。记得,燕山是叫他赵淇。
司空大人的新妇,是他?纤凝用一种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眼神来回打量二人。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头顶的天塌了,塌得一塌糊涂,满地齑粉。
赵淇隔空拦住她冒犯的手指:“打住,打住!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见到事情发展并非如自己猜测那样,揪紧的心瞬时熨帖。
“不是,老大,你倒是给人解释一下啊!”赵淇无奈看向司空红尘,语气哀求。然不等他有所回应,又捧着肚子一溜烟跑了。
纤凝下意识投向司空红尘。
他的目光欲言又止。
原本,他心里认定无需解释。这是他们的任务,本就不用告与其他人知晓。但看她眼神殷切,终忍不住开口。
“今日你所见的这些,只是任务。”
又是任务,又是荒宅。她顷刻想到燕山的话,说,司空红尘接了个连环杀人的奇案。所以他们今日在此,是在守株待兔?
不得不说,悬镜司的人行事作风相当一致,就连这选宅子的作风,都这般别致。只是。
“这宅子,很久没住人了吧。难道那杀人犯,会不了解吗?”她手指向虚空,说出心中疑问。
“是啊,司空大哥,她说得有道理啊!”梳发男子接道。
“不会,五次作案中,四次在远郊,最近的一次,就是在被害者的婚宴上。”司空答。
所以,他就把这二者联合起来,计划了这场,远郊的昏礼?
好吧好吧!她不管了。反正知道不是真的成亲,已扫心满意足。
“不行了。不行了不行了”,赵淇捂着肚子回来,虚弱得双腿直打摆,“我真不行了”。
“早跟你说了,不要随便把来历不明的东西戴在身上,你还不信。早上才捡到那玉牌,下午就拉断腿。依我看,你赶紧把那玩意儿扔了吧!”梳发男子义正言辞道。
听他这般说,赵淇自怀中掏出块通体盈润的玉牌:“小爷既然捡到,就说明我俩有这缘分。况且,你不知道么,玉能养神安魂,这块一看就是好玉,丢了干嘛!”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玉,能养魂,它也能摄魂夺魄,你小心被反吸!”梳发男子手指着那物,笑得狡黠。
赵淇觉得,他是看自己捡到,而他没有,嫉妒之下大放厥词,故冷哼一声,不再理他。
纤凝见气氛安静下来,负责任地提醒他:“赵大人,您的喜服,还没试呢?”
赵淇连连摇头摆手,气若游丝:“不试了,回头再给给嫁衣熏一身味儿。”
司空红尘皱眉,他怎么就摊上了这两个同僚。
忽然有些想念燕山,燕山虽年纪小,但行事有轻重,知缓急,哪像他二人,连自己今岁几何都不知道。
闹了半天,梳发男子总算想起正事儿。
“衣裳不试就不试了,你总得让我把头发梳完,哪有新妇蓬头垢面成亲的?”
可一到关键时刻,赵淇又捧着肚子佝着背溜走了。
纤凝没有心思听他们的对话,满脑子想的都是喜服的银子。来前掌柜的啥也没说,就再三交代要她把银子结清。
“司空大人”,她思虑半晌,还是选定跟他提,“您先前去铺子里定喜服时,只预付了定金,若不需修补,那剩下的银子,还需现在结清”。
她想,她俩好歹认识,跟他提要钱,就没那么难开口。而且,这些人中,他话语权好像是最大的。
“好。”
司空红尘刚要开口,被梳头男子截胡道:“我们不买。这嫁衣,我们不买。”
“你们不买?”她惊愕不已。
她转头看向被好好放在屋中榻上的喜服,那可是她用自己这双酸胀的脚,跨越千山万水送来的。
他们不买,难道,还要她原封带回去?
也不知道,回去之后,掌柜的会不会嫌她无用,连到手的生意都能飞了。
“买!”司空红尘斩钉截铁。
“不买,不买”,梳发男子低三下四阻拦道,“大哥,这太贵了,万一不能奏销,咱可吃大亏。”
“我说,买!”他语气坚定。
“不买!”男子强行抱住,司空摸荷包的动作被生生中断。
一想到送都送来,结果又不买了,纤凝的气血就蹭蹭往上涌。
她顾不上纠缠不清的两人,快步进门,抱起喜服就走。心想着,现在往回,等走到铺子上,恐怕都赶不及吃饭。
“司空大人,不买的话,喜服我就先拿走了。至于定金,需要您去铺子里找我们掌柜的谈。我只是个打杂的,管不了银子的事。”
“哎!哎哎哎,先别拿走,我们还没用呢。”见纤凝要走,梳发那人急急阻拦。
“你们不买,还要穿?”纤凝骇然望向司空红尘,她想从他那儿确定,是这人说错了,还是自己听错了。
多稀奇啊,又想要衣服,又不想掏钱?
司空红尘挣脱桎梏道:“我买,你们不用负担,我来买。”
赵淇远远听见这边动静,连忙赶两步,拉过司空红尘,压低声音说道:“护送、请吃饭就算了,现在还要买嫁衣。大哥,你怎么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娶人家呢!”
司空瞥一眼等得不耐烦的纤凝,悄声回:“大老远送来的,我们说不要就不要了,不是欺负人吗?”
“哪里欺负人了。”赵淇一边对他使眼色,一边走近纤凝。
“别着急走呀,纤凝你看,这喜服不就是送来试穿的吗,万一我们试后不满意,再退回去,也属正常。这做买卖,就图个你情我愿,你们又不是黑店,断不会做强买强卖的勾当。对不对?”
纤凝听得云里雾里,直觉他在胡说八道,但又找不到话反驳,气得直咬下嘴唇。
“那您什么时候试?”她腹诽道,无赖,真无赖!
正说着,赵淇忽又面色一变,在场懂的都懂,他又该捂着肚子跑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风一般地消失。于此同时,风中传来他从牙间挤出来的话。
“老大,今日我怕是要就义于此了。你赶紧换人吧,我真不行了!”
司空红尘无奈扶额,深深叹口气,将目光定在另外一人身上。
那人感受到他眼神,连连求饶道:“放过我吧,我和赵淇体型都不一样,穿不上的。”
他说着,忽然瞟到一旁的纤凝,眼睛一下就亮了。
纤凝正出神,错过了这个不怀好意的眼神。她在想,那案犯若藏在暗处,看见几人因要不要付银子而争执这一幕,不知会不会笑掉大牙。
“这不就是现成的新妇么”,他直直指向纤凝,向司空红尘征询,而后,又可怜巴巴乞向纤凝,“娘子,您瞧着像是认识我们老大,就帮他这一次吧!”
纤凝还没推辞,司空红尘先回绝道:“不行,此事不妥。”
梳发男子连忙上前捂他嘴。
“大哥,人黄花大闺女都没说话呢,你先别急着拒绝啊。况且又不是真的,假的而已。事急从权!”
见纤凝没有应,他妙语连珠般道:“你都不知道,他本就身受重伤。要是这回任务再失败,后边不知还有什么惩罚等着他。多惨!”
然后的然后,纤凝就这么被忽悠着,穿上了那身自己捧了一路的喜服。
暮色降临,人间烛火盈盈。某街某府某一隅,一双壁人迎着烛光,相对而坐。
假如,不去听二人对话的内容,那赧然的表情,绯红的面色,及室中铺天盖地的红,与新婚之夜没有丁点差别。
“司空大人,对不起!害你为我受伤,结果,到最后也没能帮你抓到妖王。”她低语,字缠着字,温柔缱绻。
“你现在,不正在帮我?”他回。
“哦!也是。”
“对不起,又将你牵扯进来了。待会儿有情况,你就躲我身后。我们的人很多,你不必担心自己会遇到危险。”他又说。
“人很多?”人很多?她这样想着,脱口问出声。
记得进门时,没见到几个人啊。
下一秒,她记起昨天燕山他们在她门外埋伏一整天的事,顿时又想通。
同时,司空回她:“是!”
他不敢看她,垂头盯着她脚下右前方的地面。
他不说话,纤凝也不说了。他盯着地面,她就一直盯着他。他近乎完美的脸,他的眉眼,浓密的睫,起伏的唇,他精雕细琢的轮廓。
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口:“纤凝,你何时离开的悬镜司?”
她恍然回神,心里发虚,眼神左右闪躲应他:“今早。”
“哦。”
说完这句,房内又陷入沉寂。时间像被凝滞在此方天地,被包裹在其中的她与他,得享片刻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