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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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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柄抬起,刀尖移动,与地面划出刺耳的噪音。
这一次他有足够的力量握住它,释放心中多年的困兽。
理智和冲动在身体里对抗,握住他的那只手的热量逐渐传导,他的脑子却忽然分了神,一个念头轻微,却逐渐占领所有神经。
她还在痛。
如果是这样的他,她会害怕的吧。
她说,郁野,不要。
激斗中被歹徒甩在角落的赵一涵小声喊道:“郁老师......”
理智回归。
郁野沉沉地呼出一口气,没什么情绪地盯了一眼地上已经缓过来,撑着手往后悄悄退的男人,腿部猛然发力,一记侧踢将他彻底踢晕过去。
这时早已等在外面刘老师和村民才敢一拥而入,将地上吓傻的孩子抱走,还有几个拿着锄头朝地上的男人趁机敲了几记,之后便被赶来的警察驱散。
响彻学校的警笛声中,郁野将刀随意甩开,而后弯腰,将秦艺从地上抱起。
移动让脚踝瞬间剧痛,秦艺倒吸一口气,只觉得抱在她腿弯的手掌逐渐收紧,她抬头,对上他沉沉的眼。
“对不起。”
他来得这样晚。
这是秦艺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高度紧张和剧烈疼痛让她松懈后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先传来的是腿部的疼痛,再是浑身上下都说不出的酸疼,秦艺忍不住闷哼一声。
“你醒啦?”
秦艺闭着眼,只听见一道热情的带有口音的女声远远传来,然后是长长一道吱啊声,似乎是木门被推开。
脚步行至床边,秦艺额头一凉,一只手摸了摸她。
“终于不烧了,秦老师,起来喝点水吧?”
秦艺从喉间低低应了声,费力睁开眼,入目是一张有些风霜的和蔼面庞,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
她抬手接过女人递的水,这才发现竟然还吊着水。
“哎哟!可不敢用这只手,打针呢,我喂你吧。”
秦艺就着喝了口水润嗓子,打量四周,是一间泥砖房,房里有四五张简易铁床,边上都紧挨着一根输液架,似乎是山里的诊所。
“谢谢姐,我这是.....?”
女人放了水杯,拉过凳子在秦艺床边坐下,握着秦艺没输液的手,倏然红了眼眶。
“小秦老师,我是赵一涵的妈妈,你的事我们整个村都知道了,真是太感谢你了!”她表情一凝,十分后怕,“我真是不敢想,我就这么一个娃,要是孩子出了什么事,我,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女人的手掌热热的,紧紧拉着她,秦艺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回答,耳根一红干巴巴道:“您,您别这样,孩子没事就好,我们当老师的,这都是应该的。”
“小秦老师,你别谦虚,我是大老粗,不会说话,但我们都打心眼里特别感谢你!”
她抹了把眼泪:“涵涵回来拉着我说了好久,说那个人手里拿着刀直接进去就要杀人,哎哟给我这个心听的,突突直蹦。她还说没想到小秦老师这么勇敢,要不是你和刘老师,大家也没法早早的就跑出来。”
“没有的,我......”
“小秦老师,你放心,别看我们这里的诊所破了点,但医生真的是十里八村都有名,你的伤都没什么大问题,就是现在还不能下地,养一养就好了。”
女人一叠声地夸她,秦艺刚说出个否定词,就被一堆夸赞堵了回去,还差点把外面准备好的几只老母鸡立刻就拿给秦艺带回去。
秦艺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前面的这些年,她被无数人赞过核雕天才,深得爷爷真传,这些称赞里,有惊叹,有艳羡,也有恭维,真心里总参杂着些其它东西。
今天感受到的这股情绪却不同,只有朴素的真诚。
她只觉得满心满眼都是暖的,反握住女人的手,失笑道:“孩子呢?孩子们都还好吧?”
“好!好得很,都没什么事。哦!我这记性,郁老师先头还跟我交代了,说你要是醒了让我跟你说,他们昨天闹了一宿,警察把那个狗日的抓回去了!他娘的说是还有同伙,今天搜了一天的山,也不知道什么结果。”
女人探着头往外瞅瞅天色,“郁老师他们几个去做笔录了。估摸着也快回了。”
秦艺点点头,想到那伙人还没完全抓获,心又渐渐沉了下去。
女人说着说着想到什么。忽然话锋一转,冲秦艺挤了挤眼,笑道:“你晕过去了不知道,昨天郁老师要急死了,把你抱出来的时候脸色难看的哟!吓死个人!你们这——”
“刘婶。”
房门推开,男人逆着光踏入这间破旧诊所,空间一下子变得逼仄。
他声音淡淡,开门的动作却很是利索。
“你回来啦!”刘婶站起来,回头看一眼秦艺,又看一眼郁野,了然一笑,“饿了吧?也到点了,我去给你们做饭!”
“郁老师——”
“你感觉怎么样?”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止住。
秦艺愣了愣,想说什么,郁野打断了她,他走到一旁坐下,“抱歉。”
随后伸手轻轻触了触秦艺肿胀的脚踝。
“嘶——”不痛,但秦艺下意识紧张。
青年的手掌温热,力度轻柔,他紧皱着眉,指骨一寸寸检查着她的伤处,片刻后似乎才松了口气。
“还有哪里不舒服?”
他刚做完笔录回来,还不知道她的情况,当时匆匆忙忙将她托付给相熟的婶子照料,这时才有机会仔细查看她的情况。
大腿伤在绝对领域,坐起身时明显感觉到不适。
秦艺轻咳一声:“没了,就是摔在地上浑身都疼。”
郁野见她坐起身,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他,知道她心里肯定满是疑问,视线隐晦扫过她的全身。
见确实没什么明显伤痕,于是无奈道:“问吧。”
“那个人还有多少同伙?学生上下学会有危险吗?”
郁野摇摇头,“人数暂时不清楚。警方已经组织搜山了,村里也成立了巡逻队。学校周边是重点勘查范围,那伙人报复心很强,我们也担心他们会再找到学校去。”
秦艺蹙眉,沉思道:“就因为不让他们盗木?”
所以干脆用这种威胁伤害的手段逼迫这里的村民就范。
“丧心病狂。”秦艺简要评价。
郁野不置可否,沉默片刻。
“谢谢。”
他抬起眼。
秦艺这才看清他眼下淡淡的青色,有些疲惫,又莫名有点脆弱。
“很抱歉让你陷入危险,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她忽然很不愿意他将她当成随时会离开的,件件事都要分的明白的‘外人’。
“谢什么,我也是他们的老师。”
想到什么,秦艺问:“他们砍的是什么树,你们有鉴定过价值吗?”
冒这么大的险,又做出如此偏激的行为。如果价值巨大,这些人判的久,村民的安生日子也就久一点。
她微微蹙眉,满脸认真,仔细思索着,手指无意识捏着床单搅动。
郁野看她这样,不知为何满身疲惫忽然散去,紧紧压在身上的担子好像也松快了些。
“都是些杨树、松树,价值不高,属于低成本盗伐。这些人进了山就像鱼进了海,很难抓到,所以他们才这么有恃无恐。”
秦艺抿唇,确实十分棘手。
况且这里山路难行,等警方到,这些人早就跑得没影了。
得想个办法才行,不然学生和村民都长期处于危险当中,郁野也......
秦艺一愣,她怎么忽然想到了郁野。
脑子里总闪过那些雨夜,他披着夜色浑身湿透地回宿舍、在校门口他拿着工具就要去抓人的背影以及昨夜他翻身入窗仿佛要杀人的神色。
他好像背负着很多东西。
“你……”
“饭好啦!我给你们端进来哈!”
秦艺的声音淹没在刘婶热情的嗓门里。
郁野隐约听见点动静,回头看她,尾音上扬,疑惑“嗯”了一声。
秦艺把那一瞬间的不是滋味咽了下去,扯开嘴笑笑,“刚想说,有点饿了。”
几人吃完饭已经又到了晚上,秦艺拿好药,悄声跟郁野说要不趁刘婶洗碗悄悄溜回去。
青年眉尾扬起,“为什么’悄悄’?”
秦艺坐在病床上,靠近他,压低声音,脸轻轻皱成一团,像只小猫。
“刘婶非要我拿几只鸡回去,我不想让她破费……”
气音轻轻呼在他耳边,郁野垂下眼睫,不知在想什么。
秦艺见他似乎走了神,声音抬高了些:“你…听到了吗?”
“嗯,知道了。”
青年终于抬起眼眸,身体往后靠了靠,盯着她的眼睛回应。
“那我们现在走吧?”
“稍等。”
“诶?你,你等等我——”
秦艺看着郁野突然起身推开门就走了出去,傻了眼。
在看见他拎着两只肥鸡回来后更添惊愕。
“不是,你——”
她行动不便,郁野过来扶她下床。
他靠近时刘婶出现在门边笑呵呵看着,两只手湿漉漉,正在围裙上擦手。
秦艺满头问号,低声快速问:“不是不要鸡悄悄回去吗?”
郁野宽大的手掌握住她的胳膊,她很瘦,一只手便能圈住她的手臂。
微凉、细腻的软肉被圈禁在他略微粗糙的手掌里,如同滑嫩的果冻,好像稍微用力就会捏坏。
他没什么表情,只是手臂上青筋忽然明显起来,手上的力度却越发轻柔。
“没破费,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