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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度假村的夜色静谧旖旎,晚风拂过河边草场,撩起一片沙沙声,有种辽远无际的旷阔感。
      我趴在阳台上看星星,看矮树丛里飞来飞去的萤火虫,看…..不足二十米远的另一幢度假屋里灯光熣灿。
      看到生理钟幽幽奏响,我懒洋洋地唤,“靳逸明,吃药,洗澡,上床睡觉。”
      屋里无应答。
      不一会,谢波走过来低声说,“靳先生说还有两封邮件没回,请你再给他十分钟时间。”

      好在这十分钟也在我的算计之内。
      我一直都很擅长于算计和布局。
      在银行工作那半年,其实我很早就发现了一位同事偷改电脑里的国库券利息金额,但我一直没作声,等到年终,我和他的名字同时出现在优秀员工备选名单里时,我用这个秘密交换了荣誉。
      荣誉,可以让我顺理成章地在人事评调中拿下营业部主管的职位。如果,不是因为嫁给了纪兆伦,“营业部经理”这枚头衔也不是什么高不可攀的职位。
      晕,怎么又想起纪兆伦!
      我再次举目望了望不远处亮着灯的度假屋。

      “让吴姐把温好的参芪猴头汤端过来。”我一边吩咐谢波,一边往卧室套书房的房间走去。
      象征性敲了敲门,我一掌推开。
      长臂台灯下,靳逸明对着电脑工作得专心致志。
      当然,不专心,他怎么会创造出如斯财富!
      电视里那些所谓既能快速赚上数千万、亿计资产,又能一天二十五小时陪美眉花前月下浪漫的青年才俊,现实社会中,是不可能有的。
      有也是假的。
      这一点,是我和靳逸明所处这三年以来对“成就”二字最深刻的领悟。

      “马上就好。”他头也不抬的扔出那句口头禅。

      我替他放洗澡水,滴了两滴自己配的茶树和熏衣草精油在池里,淡淡的清香瞬间飘满整个房间。我想起靳逸明第一次闻到这味时皱眉眯眼、想拒绝又担心我生气的模样,弯起了嘴角。
      历来只喜欢干净、清爽的一个人,可能自己也没想到,和我在一起后,会慢慢接受并习惯曾经迥异的一种风格。
      吴姐的效率很高,我从浴室出来时,参汤都已经搁在桌上了。尝了一口,不烫不凉,不咸不淡。很好,不枉我一次次给她加薪水,到哪里都带着她。

      “靳公子,先把汤喝了再干活吧,凉了伤胃。”我哄他说,提到“胃”这个字眼时,心底划过丝刺痛。
      靳逸明抓过碗,勺子也不用,端到嘴边咕嘟咕嘟一口喝完,继续看电脑。
      “靳公子,洗澡水再放就凉了,洗完澡再干活吧。”
      靳逸明侧脸看我,用笑容戳破我的心思,却无声顺从。

      我得寸进尺地替他关了电脑。

      搀着他进浴室时,明显感觉到他开始不自在。
      不明白为什么都伺候他洗过那么多次澡了,还是那么别扭。
      我装不知道,只在替他脱衣服时,故意用漫不经心的口吻撒娇,“每次都是人家帮你洗,呆会你给我剃腿毛好不好?”
      我得把自己最不/堪的那一面暴露出来,才能换取他愿意将自己不/堪的那面呈露给我。
      即便如此,当我微蹲下身,将手放在他的左腰腿间时,他还是下意识地抓住了我的手。
      我抬头看他,状极纯粹。
      他表情复杂,在我毫不退缩的目光和姿势下,极慢极慢地松开手。

      我轻轻替他卸下假肢,扶着他坐滑入浴缸。

      浴缸很大,水很热,他很瘦,躺下去后,几乎连水面的上涨都看不出来。
      靳逸明打心眼里不喜欢我帮他洗澡,所以,我的动作很快,而且,还得找适当的话题揉软他全身的僵直。
      “天气越来越冷,联系几个明星来小镇开演唱会吧,搞搞气氛,顺便,将年底开盘的‘万千恋城’的广告也做在前面?”工作是靳逸明的大爱,尤其是,我和他谈工作。
      果然,他的脸色提亮了几分,“做个方案给我。”

      我后悔得想咬掉自己的舌头,真是笨呵!早应该想到我的任何建议提到他跟前,无一例外是此句,为啥还没学会找别的话题呢?
      又有两天睡不好觉了。
      我无精打采,连带手上搓澡的气力也弱了几分。
      “前因后果,预算,人员调度,一项都不能少哟。”他强调说。

      我垮着脸搓洗到他的左大腿根——接合假肢的部位,他脸上几不可察地闪过一丝痛意。
      我留了心,继续用浴沐条擦。
      他皱起眉,轻轻吸气。
      我起身摁亮所有室灯,打开放水阀,迅速放掉铺满泡沫的洗澡水,在汩汩涌流出的、清亮似无的热水中,看见,他的左腿根部,彤红一片。
      说明他今天曾有长时间的、过量的行走或运动,才会造成即便是很好的碳素纤维复合材料假肢,也能摩擦损伤到接合位置的肌肤。

      一天的日程象过电影般在我脑海中闪现:本来说好了每天只工作下午半天时间的,但今早上他说有两个视频会议要开,所以,一早就去了工作室。中午我陪他吃的午饭,那时,那模样,挺正常。饭后他一边吃水果一边和谢波讨论城里的美食店,谈到关大娘的秘制陈皮花生酥时,露出副垂涎欲滴的模样,还不住眼地瞅我,瞅得我又好气又好笑。想他难得对零食产生出兴趣,反正下午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回一趟城里去帮他买……。
      现在才醒悟,其实他就是故意把我支开。
      目的,自然是腾出时间和空间接待纪兆伦一家。

      接待纪兆伦一家!陪他们漫步镇舍河岸,水榭草场,谈笑间,将我毫不留情卖出。所以,他才会心虚气短地为我煮咖啡;所以,他才语气笃定地告诉我已经约好了明天中午吃饭。
      我的胸口隐隐涌怒。其实已经很克制地要自己不去计较他的所做所为了,但是,当确认他花费心思和心机至此时,还是忍不住上火。

      亏得我回来的路上还一边开车一边打他电话,想问问需不需要把花生酥直接送到工作室去。
      是谢波接的电话,说他还在午睡。
      午睡?会睡得腿根位置磨伤到这种地步!
      我坚定了炒谢波的决心。既然有胆在工作时间还不长的情况下选边,那么,就要承担起选错边的后果。

      “杨柳。”靳逸明见我古怪着表情不再说话,略微有些不安。
      我没有应声,反复在心里告诉自己:吵架解决不了问题,吵架解决不了问题。
      “杨柳。”他又唤了一声。
      我轻言细语地说,“我在想,你要是敢规定字数的话,我就不写了,直接百度一篇交差。”

      靳逸明一怔,脸色放松下来。
      他以为我真还在想着做方案的事。
      我暗自冷笑,手下却快速帮他冲洗干净身子,抽出张浴巾条擦干水分,套上睡衣裤,将他半抱半搀地放入床。
      等我帮他把头发吹干,靳逸明的眼底已覆上了一层朦胧。忙乎一整天,以他的身体状况,也该着疲惫了。
      我的心由硬变软,却还是拍醒他坚持着把一小把药慢慢服完,才放他睡下。
      伺弄好他,我也有些烦累,绾高头发胡乱冲了个澡,轻手轻脚爬上床的另一侧。

      “杨柳。”黑暗中靳逸明突然出声,吓我一大跳。
      “你没睡?”我往他面前贴去。
      他的手伸过来,替我取下发夹,张开五指缓缓自发际插入,一直捋到发梢,一遍遍地捋。男人的手指就算不干粗活也天然带砺,好几次都扯得我头皮发疼,但我忍着没出声,由着他绵软的呼吸带着依依眷念笼罩着我的脸,由着他选择说或者不说。
      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低低叹息了一声,拍拍我的脸,“睡吧。”

      夜半时分,我正在做一个靳逸明和纪兆伦从古打斗到今的恶梦,被他轻轻推醒,“杨柳,我……我觉得,好象…….有点发烧。”
      发烧?我悚然一惊,睡意全无。
      对于一个胃切除二分之一的人而言,发烧是大忌。
      我慌急火燎反手试他额头,可能是心乱的缘故,摸不出一点感觉,又光着脚跳下床摁亮房灯找体温计,回见靳逸明被灯光晃得蹙眉眯眼,这才意识到自己忧惶过急。
      果然是,关心则乱呵。
      下力咬唇,我定了定心神,将体温计放入他嘴里,关掉大灯,只留一盏床头灯照亮。
      再次探手他额上,果然有热度。
      体温测量37.8度,低烧。
      靳逸明不是能随便用药的主。截肢术和部分胃切除术后的好多用药相互都有排斥,如果再时不时地加点扑热消炎药,……真不知道他这副身板儿会被折腾成啥样。

      好在我有曾为悍妇的经历。之前靳逸明也是发烧,抗着不说,差点引出并发症。出院之后好长一段时间,被我从家追骂到公司,又从公司追骂回家,骂得头大如斗。
      所以,这次不敢再装硬汉了。
      看样子,悍妇也有悍妇的好处啊。

      我的心上苦乐难辨。从抽屉里取出刮痧板。
      “先不吃药,我试试看刮痧的效果好不好,嗯?”我轻声问他。说是问,其实已经解开了他的睡衣,引导他翻身趴抱着枕头。
      “好。”
      我倒出刮痧油,抹在他背上。可能是觉得凉,他瑟瑟缩了缩身,我赶紧用暖着的手揉匀痧油,从脖子处一直抹到腰际。

      靳逸明是真的瘦了。他的皮肤即便处于一种润滑中,也让我感觉到无比纤薄、软弱,而骨骼,似乎就在皮肤之下。一推一搡,硌得我掌心牵扯着内心一起疼。
      曾经的靳逸明健硕得堪比运动员。他本身也喜欢运动,篮球、网球、攀岩。他总爱嘲笑我是颗电脑土豆,以至后来我经常习惯性地照着镜子问纪兆伦,“我胖吗?”
      纪兆伦。

      手下的痧板在他背上一下下刮出细微如沙粒的红点,逐渐变紫,成痕成片,他的额头、鼻尖也开始有细汗渗出。
      我担心他身体受不住,看见痧也出来得差不多了,就停下手,准备收拾痧板痧油。
      “怎么不刮了?”他有气无力地问。
      “不着急,看看身体反应再说。”我取了毛巾,跪在地板上帮他擦拭头上的汗水。灯光下他的唇色发白,脸上带有几丝忍耐的痛楚,看得我好不心疼,更不愿继续刮下去。
      “就这么几下,明天能退烧吗?要不,你再给我吃两颗药。”他的语气中流露出烦燥和急迫。
      我正要回身去给他倒水,听见这话,随领悟同至的怒意差点没指挥着我反身掴他一巴掌。
      你真就记挂着三两下把我卖出到这种程度!
      枉我还自作多情的以为是他再不敢在我面前作硬汉了。

      不发脾气,不发脾气,我一遍遍强迫自己。
      还是有冷冽散发。
      靳逸明可能也有感觉,他不再追要退烧药,讪讪接过水杯喝下几口。
      “喝完。”我冷冷地说。
      他咕噜咕噜又强喝了几口,见我神色依旧严峻,只好皱着眉把一杯水喝光,然后,眨眨眼,讨乖看我。
      我的心……瞬时难以言喻地变得绵软。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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