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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   “二千零七只羊,二千零八只羊,二千零九只羊……。”寂静深夜,我无声数羊。
      看不到时间,只不过,照数量估算,至少应该数了两、三个小时了。
      还是睡不着。
      却要用纹丝不动伪装睡得很着。
      因为,靳逸明在身边。
      他的呼吸很轻,却象黑暗中氤氲于我“羊群”里浓雾,缓慢而又沉重地漫过,令我甚至连小指头都不敢翘一翘,只怕打扰到它紊乱惊醒他。
      我只能老僧入定般继续默默数羊。

      有冰冰凉凉的手伸过来准确握住我的手。
      我假装熟睡不知。
      那只手钻出被窝环拥住我的头,连带着他的整个肩都裸/露在了外面。
      我暗叹口气,将被子提上来掖实在他的颈窝里。

      “只有这样,你才会‘醒’?”靳逸明轻声问。
      我嘿嘿干笑,把他的手放于自己温暖的胸/口,“你也醒了?”
      “我一直没睡。”他的声音清醒冷冽。
      呃!窗帘紧闭,我看不见外面是否有小寒风嗖嗖刮,但,测得出房间里的温度很低很低。
      赶紧虚实掺半地插科打浑,“哎呀,真巧,我也有点失眠。是不是晚饭吴姐胡椒粉放多了?”
      天才晓得胡椒粉和失眠有啥关系。
      隔了会,他将手从我胸前抽走,转回身仰头平躺。虽然还是没说话,但我隐隐感觉那股酷寒的气场在慢慢升温回暖。
      好险!
      “杨柳。”
      还是没过关?
      我故意蒙上层睡意含含混混“嗯”了一声。
      他也就不再说话。
      换我不安了。靳逸明的性格深沉含蓄,很多时间,他不挑明说,不是不明白,而是,太明白。
      我实在不愿意由着他独自揣度我,又独自理解我或误会我。
      过去的时光里,这种蠢事,我已做得太多太多。

      我慢慢从被窝里抽身出来,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捧在手里,坐回床上,故意将有些发冷的腿踡进他怀里。
      “等‘万千恋城’的项目忙完,差不多也快到春节了,逸明,娶我过年吧。”我把被边掖实,伸手卷玩着他的头发,平静吐出准备了很久的要求。
      夜太黑,以至于手中那一丝丝斑驳的细白是如此醒目。
      四十一岁的靳逸明,如果不是因为我,早有应该有妻有子、家庭美满了。
      他的心在我腿上一顿,抬头之际,目光在黑暗里划过一丝晶亮,“你睡迷糊了?”
      我笑,踡下身,一只手撑在枕头上,另一只手抱着他的头,“不,我一直很清醒。这些话,今天晚上不说,明天早上也会说;明天早上不说,晚上也会说。”
      “你确定自己是在求娶?”他的声音在我怀里飘忽。
      “嗯。”我肯定答。
      “向当年曾经求婚的人求娶?”
      我愣怔,当年,他求婚?

      是呵,两年前,靳逸明好不容易把我从那场足以毁灭掉我的婚姻中拯救出来,我逐渐恢复笑容、恢复生气时,他向我求婚。
      我当时,怎么回答的?
      答案是把两年之后才磨锐的剑,从回忆的钢鞘中脱出,高悬在我心口之上。
      致命的威胁。

      我拒绝了他,用的是个谁也抹杀不了的理由:
      败柳之躯,不侍君子。

      两年之后的这个深夜,回想起自己说的八个字,我恨不得狂给自己八十个大嘴巴把它打回肚子里去。
      偏偏他从未忘记。

      好在现在的我不仅没了所谓的“纯洁”,相反,脸皮又糙又厚。
      我把嘴埋在他的浓发里,用又轻又柔的声音往他脑子里灌,“你说过,我是你心目中的最美好,那么,我也应该配得起自己心目中的最美好。”
      他闷闷缄默了许久,没说话。
      我耐心等候。
      “不必了,杨柳,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OK,当我没说。”我打断他接下来诸如什么伤残、拖累、报恩之类的龌龊字眼,冷静说,“那就这样过下去吧,我也不介意。”
      他的身子微微一滞,“杨柳,你心底埋有一根刺,不把它拨出来……。”
      “我不是有刺,我是有错。小时候,我把你当恩人感念,不知道有种依恋的感情叫‘爱情’;刚刚长大一点,又晕头晕脑地被纪兆伦迷惑,闪电结婚;婚后被他冷落、虐待,明明已经后悔了,但越不过父母离婚的阴霾,不想重复他们的命运,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强装笑脸维持一桩变质婚姻…….。面对你的疼惜和爱护,我又自惭形秽、自卑、自鄙,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不可能给你你一直期待着的幸福。”我抢过他的话,一口气将心底那些曾经拼命浮起来、又泄气沉下去的表白说完,转过脸,“这些,不是我的刺,是我的错。你帮着我纠正了所有的错,却不让我帮你拨出你心头的那根刺。”

      “逸明,你要我怎么说、怎么做,你才相信,我不爱纪兆伦?”
      我竭力强忍住眼眶中翻涌上来的酸热,颤了声音问。
      他没有回答。
      四周的空气低软而委屈,我不知道靳逸明有没有感觉,如果没有,那他真是个傻子。曾经的我,外表隐忍,内心骄傲,什么时候会一遍又一遍地向他解释、告白?

      “你说了一句实话。”他的声音里读不出丝毫缓和。
      我气涌心头,换句话说,他以为我全是在说谎?
      “你明知他对你的爱连三个月都没能维持,却可以吞下血泪忍了三年,那为什么,最后会主动要求离婚?”
      症结从终点又回到起点。
      我在他毫不退让的逼近里不安:他到底,想知道什么,又知道了些什么?
      “不想答你可以不答,但是,不可以撒谎骗我。”他毫不放松。
      我投降,“困了,我想睡觉。”
      他在黑暗中轻声笑,我感觉得到笑声中的苦涩。

      关于我和纪兆伦离婚的真实原因。
      我可以告诉靳逸明吗?
      答否,我痛;答是,他痛。
      选择不言而喻。

      所以,我无法不让制造痛苦根源的那个人痛。
      这就是谢波告诉我纪兆伦在外间想约见时,刹那一刻,从我大脑中枢神经系统反射出的本能意识。
      “请他进来,帮我把之后的所有日程计划取消。”我扔了笔,仰躺入真皮沙发,冷着脸,声音却显得是如此的迫不及待。
      谢波显然已熟悉了我善变的工作和个性风格,点点头,默然关门而去。
      纪兆伦推开门时,印入眼帘中的我表情迷茫如闹市中与大人走失的小孩般无措。
      他的手下意识遥遥扬起,似乎想抱拥我,却在半空中一滞,又缓缓垂下。
      “你都和靳逸明说了些什么?”我尽全力让语气保持平和。
      纪兆伦愕然,“什么?”
      “你不会笨得告诉他我和你离婚的真正原因吧?”我声音僵硬。
      他惊异张大嘴,哑了一会,沮丧着脸说,“我敢吗?”
      也对。
      如果纪兆伦没说,以纪月茹的精明,更不会说。
      那靳逸明怎么知道的?
      或者,是我太敏感。天大的一桩阴谋,根本就不会有人有胆泄露给文雅却又森冷如睡狮的靳逸明。他不过是藏了个心结,忍不住在我每每表白的时候想藉机解开?
      沉吟的片刻,纪兆伦似已完全明白了我的担忧。他的眼底掠过一脉复杂,温声问,“你一直没告诉他,怕他对付我?”
      孔雀!好大一只孔雀!
      我在心底猛翻白眼,脸色却不变,“一夜夫妻百日恩。”
      “杨柳!”他动容。
      我斟字酌句,“我想通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只是,不能忘记。

      他的手从桌子对面伸过来抓住我的左手。我看着电脑屏幕上打开着的外包合作协议,强捺下甩开的本能反应。
      “我为我曾对你造成的伤害道歉,杨柳,我真心真意只想要一个赎罪的机会。”他的语声和手同步颤抖。
      给他机会?那谁给我机会?
      凉薄的笑自唇际绽开,我用右手握着鼠标点打印,激光打印机无声将协议由电子字变成白纸黑字。
      给不给他签?我在仙与魔的混战中作最后犹豫。
      蓦然抬头,看见靳逸明悄无声息倚门而立,肃目凝望我。
      我如被蛇咬般甩开纪兆伦的手,跳起身朝靳逸明奔去,“逸明!”
      他站直,淡漠的神色之上很快覆了层做作的昵宠,“没大没小,连小叔叔也敢不尊重了!”
      同时,伸直手臂举着一张精美的票封挡在我和他之间,平声说,“茵茵转告我你有重要客人,所以不能参加三点钟的例会,我一猜就是纪先生来了。也算你俩有运气,刚巧别人送了今晚的维也纳爱乐音乐会包厢票给我,拿去吧,玩得高兴一点。”
      我气得血都快吐出来了。
      靳逸明把票塞进我手中,转身就走。
      我跟着追到电梯口,将票封抵近他的脸,撕得粉碎。
      他摇头,只在进电梯时,微不可察地说了句,“不要……孩子气。”
      我在电梯门合拢的刹那同时关闭了心底最后一扇能照进阳光的房门。

      阮晨茵,纪兆伦,你俩约好了让他误会我和纪兆伦之间还有暧/昧!

      “他也希望有情人能终成眷属。”纪兆伦在我木着神情回到办公室后喃声安慰,目现情愫。
      我呆呆看他,还在恼刚才靳逸明批评我孩子气。
      孩子气,孩子气,气得脑子灵光乍现,反倒浇醒了自己。一番心计斗至今时今日,无论是我还是阮纪二人,早已如开弓箭无法回头,这时候摇摆在靳逸明与纪兆伦之间,等同于睁着眼睛跳崖。
      我勉强提出笑意,将桌上的协议递给他,“别怪靳氏条件苛刻,你们‘创信’无论是资历还是实力,都无法与‘雅佳’媲美,如果我没有能拿上台面的理由,实在很难说服各部门头脑把这笔项目分一块给你……。”
      话音未落,纪兆伦已看都不看地在末页乙方签名处签上了自己的大名,同时,自手包里取出公章,稳稳地盖了上去。
      我惊诧。
      “我知道,你希望我签。”
      “可是,你……也应该,应该……好生看明白再、再决定。”我结巴得不似自己。得来得太容易,反倒令我有些难以置信
      纪兆伦露出俊朗如初的笑,柔柔看我应付不过来般的木讷,“从现在开始,我只想,学着象‘他’那样,做所有你喜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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