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程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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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紫到三十多岁时，江湖上已经渐渐有了“程老神医后继有人”的传闻。
在薛菲絮去了边关以后，程紫又恢复了独身一人在外的生活。
好在她不仅会医，还会毒，有足够的自保能力。
那时的她，已经走过了许多地方，自觉累积了不少经验，决定找个地方定下来，好安心的研究医术。
她选择了一个山清水秀、民风淳朴的小镇，买下了一座城郊的庄子，过上了安静又规律的生活。
由于青塘镇上，只有一家医馆，医术也并不突出，所以在得知程紫这么个“名医”居住在城郊外之后，医馆的人就时常去请教，偶尔还会邀请程紫前去坐诊。
一来一去的，镇上的许多人也都知道了城郊外住着一位厉害的女大夫。
大家虽然也会好奇“名医”的生活，但却都克制的没去打扰，这让程紫在这里过得很是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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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她遇到了那位后来与她许下一生诺言的人。
那人是镇上的铁匠，名叫武子高。
因为常年打铁，身形壮硕，肌肉发达，站在面前便让人觉得像座小山似的令人畏惧。
这武子高是家里的大哥，下面还有个弟弟武子壮，是镇上的屠户。
武子壮娶了镇上唯一的医馆回春堂掌柜的女儿。
作为哥哥的武子高，替弟弟给程紫送过肉，又替弟妹（回春堂掌柜女儿）家的回春堂跑过腿，请程紫去看诊，还为程紫打过几次特殊的，提炼药材的器具。
这一来二去的，两人也算是熟识起来了。
在武子高心中，程紫就如同那天上的仙子一般，无论是品行还是样貌，都叫人倾慕不已。
但对程紫来说，这时的武子高，不过是个能叫得出名字的路人罢了。
武子高自知配不上程紫，也没敢表明自己的心意，只是总会默默地揽下和程紫有关的事情。
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为了能够和程紫多说上几句话，竟也开始跟着弟妹学认字和辨认药材了。
这些程紫原本都是不知道的。
她对武子高的看法改变，源于某次出门走得急，晒在院子里的药草没来得及收。
本以为这批药材要废掉了，回到家却发现那些原本应该被淋湿的药草，居然全都被好好的收进了屋檐下。
不仅如此，收药草的人还将它们分类摆得整整齐齐，一看便知是懂药之人。
当时程紫的第一想法是薛菲絮回来了，随后又意识到边关太远，这不可能。
事后，程紫一连三日的去到了回春堂坐诊，算作是感谢。
毕竟镇上懂药材的只有回春堂里的人，来帮忙的也不外乎那几个。
之后又发生了几次类似的事情。
有一次恰好还被匆匆赶回来的程紫给撞上了，她这才惊讶地发现，那帮忙收药材的人，并非是她以为的回春堂的伙计或药童，而是武子高这个铁匠。
程紫当时就愣住了，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还曾困惑地将此事写进信里，告知给了贺听和薛菲絮，被贺听调侃，她这是家里来了个“田螺小哥”。
薛菲絮却回信说，那叫武子高的铁匠，多半是看上了程紫。
经此一事，程紫心里泛起了一丝涟漪，但却并未对默默献殷勤的武子高动心，只是记住了这个在背后付出却从未开口言明的老实人。
对程紫来说，她有自己的生活目标，既不需要他人的帮助，也不渴望爱情，自然没有那么容易被打动。
但随着对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付出，武子高还是逐渐地在程紫的心中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她不是没想过告诉对方不要再这样做了，可那些事情武子高都是默默地做的，根本没在她面前邀过功，她又如何开得了口。
至于委婉地暗示……
只要程紫多和武子高说两句话，对方的脸上便会露出一个憨厚且开心的笑容，对于话中的深意完全没有多想的意思。
程紫一开始还有些苦恼，但对方实在是太懂事了，在发现她见到自己会皱眉头之后，干脆跑的连个人影都难见到了。
要不是院子里的桌上，总是会出现各种她提过却没来得及去采的药材、一些做得不太精致但味道十分可口的吃食糕点，她都无法确定对方来了。
总不能怪她太沉迷于研究医术，忽略了外界吧。
每次在看到压在桌上的纸条上，歪歪扭扭地写着“报答程大夫看病之恩”时，程紫都觉得十分无奈。
武子高一个身强力壮的铁匠，根本就没找她看过病，何来报答一说？
又胡乱找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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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除夕夜，武子高又来给程紫送饺子。
他穿着薄薄的冬衣，来到程紫的院门口，被正准备关门的程紫撞个正着。
武子高连忙小心地擦了擦手，将一直温在怀里的饺子递给程紫。
程紫皱眉看着他：“不是说了这几天有雪别出门了吗？我根本就不需要你送吃的。”
武子高憨厚地冲着程紫笑了笑，并不将她的冷脸放在心上：“可是今夜就是要吃饺子啊！这些猪肉都是我早上现剁的，可新鲜了！饺子也是刚煮好就送来的，得趁热吃。”
程紫只好伸手去接：“下次别送了。”
武子高却将手往回收了收：“这个烫，我来拿就好，给你放屋里？”
程紫侧身让他进来，心中情绪莫名地有些烦躁。
明明去年和前年她都说了不用送饺子，这人却总是一副笑笑不说话含糊过去的样子，来年还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这人是真的在背地里帮了她许多忙。
武子高放下东西后也没有到处乱看，几步退到门口：“吃完你把盘子放在院子里的桌上，我明天来拿就行。”
程紫心情不畅，语气也不太好：“不怕冻死你就来。”
可她无论冷着脸训斥对方多少次，对方都是这副憨厚老实，任你骂也不还嘴的样子，顶多就是被说急了，转身就跑。
这次也是一样。
没等程紫说出更多烦他的话，武子高就十分自觉地离开了。
弄得程紫更加心烦意乱了。
她一直是个很冷静的人，却几次三番在对方并没有得罪她的情况下想发脾气，这一点也不像她。
当天晚上，程紫还是把那盘饺子给吃了。
不得不说，武子高的手艺其实很不错，这饺子的味道比他师父当年做的好吃得不知道哪里去了。
她本打算按照武子高说的，将盘子洗干净放到院子里，却在推开门的时候，发现外面下雪了。
程紫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盘子放回了屋子里。
因为在她看来，下这么大的雪，饶是那铁匠身体再强壮，明天也肯定不会来了。
结果到了第二天的时候，她刚拿上扫帚，准备去院子里扫雪，就突然听到了敲门声。
打开门一看，竟然真是武子高。
“下这么大的雪你怎么还来？你不过是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是不要命了吗？”
程紫住的比较偏远，从镇子上过来有好几公里路。
这种天气，地上全都被大雪覆盖住了，难保不会有什么坑坑洼洼的地方隐藏在下面，一不小心就容易着了道。
对方独自一个人走这么远，万一在路上出了事，那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
瞅见程紫脸上的不高兴，武子高却依旧是那副没变的笑容：“昨晚不是答应过你今天会来的嘛。”
程紫觉得和他讲不通，干脆转身进去拿盘子。
等出来的时候，她发现，就在她回屋的时间里，武子高已经拿起她放在门口的扫帚，将院子里的雪扫了一半了。
程紫站在房门口呆愣了一会，走上前去一把夺过扫帚：“不用你帮忙，我自己来就行，赶紧拿着你的盘子回去。”
武子高手中空了，心里也有些空落落的，但见程紫态度坚决，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向门口。
看着漫天风雪中对方逐渐快要消失的背影，程紫忽然就有些不忍心了。
她出声喊道：“喂！武子高，你给我回来！”
在空旷的雪地中，程紫觉得自己的声音好像没传多远就被风雪给掩盖住了。
她看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以为对方没能听见她的声音，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片刻后她又松了口气，自我安慰道：“算了，是他自己没听见，不是我喊的不够大声。”
正当程紫这么想着的时候，突然雪地里那个她以为不会回来的身影再次出现了。
武子高还是那副万年不变的笑容，他看向程紫问道：“刚才我好像听见你叫我？”
程紫看着武子高被风雪吹得通红的脸颊，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有了一种心酸落泪的冲动。
她背过身去将扫帚靠在门边，用尽量冷静的声音道：“你不是要扫院子吗？那就帮我把这些雪都扫干净。”
武子高听出程紫的声音不对劲，但却什么都没问，只是默默地拿起扫帚开始干活。
程紫回了自己的房间，却难得的没有去碰桌上的医书，而是听着院子里刻意放轻的动静，就这么发了一上午的呆。
武子高在扫完院子后，又将屋檐上积的雪都小心地打落下来。
在确定程紫住的这院子里，不会再有任何危险之后，他才搓搓已经有些冻僵的手，凑到房门口轻声道：“程大夫，院子里的事儿我都忙活完了，要是没别的需要我做的话，那我就先回去了。”
屋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声音。
武子高有些失落，但也有些习以为常。
他等了一会，见里面依旧没有动静，便揉了揉脸转身迈开了步子。
走到院门口的时候，他又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恰好与推开门的程紫四目相对。
此时的程紫已经整理好了心情：“马上又要下雪了，路上不安全，今天你就在这里住下吧。”
武子高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程紫见他一副激动的模样，别开脸道：“我这里偶尔也会收留几个病患，你就睡那边。”
说完指了指旁边的几间屋子。
武子高踌躇了一下，看向丝毫没有停歇、反而越下越大的雪。
思忖片刻，最终还是遵从了心中的想法，答应下来。
两人谁都没有想到，这暴风雪一下，就是三天。
以往在这种大雪期间，程紫的这座城郊外的独栋小院，都会成为一处难得的被遗忘之地。
别说有人过来了，就是动物也难见到一只。
而她自己，平时也是个喜欢安静的人，很是享受这种纯粹的宁静。
可现在却不同了。
这几天她起来的时候，屋子里就已经有人烧好了热水，做好了饭菜，只等她洗漱完就可以坐下直接吃了。
而在她用过饭后去药房里配药时，也总会有人在适时的时候递上她想要找的那味药材。
就连院子里的雪，也每天被打理得干干净净地堆在一旁。
这种强烈的被人照顾着的感觉，让程紫有些不适应的同时，心中又不免生出一丝依赖。
到了第三天雪停。
程紫在院子里发现了一个齐人高的雪人。
武子高正站在院子里，语带不舍地和她告别：“程大夫，我今天就得回镇上去了。”
程紫点点头，“嗯”了一声，视线一直落在那个雪人的身上。
武子高见她一直在看那个雪人，有些不好意思：“那是我堆的，我想着我走了之后，这个雪人也还能陪你一段时间……”
接下来武子高还说了很多：他做了许多方便的吃食放在灶房，只要热一热就行了；让她一定要注意保暖之类的啰嗦话。
说到最后他自己也说无可说才闭了嘴。
看着坐在桌前仿佛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程紫，武子高没有再开口打扰，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推开门准备退出去。
就在这时，程紫突然开口了：“既然那么不放心的话，为什么不干脆继续留下来？”
武子高再次露出了那副憨厚的笑容：“我倒是想，但这样会影响程大夫的名声。雪已经停了，若是有需要，明日我再来便是。”
见程紫抿着唇不说话。
他以为是自己嘴笨说错了什么。
连忙又道：“冬天生炉子打铁，太废柴，不划算，我也没什么事做，不如到程大夫这里来帮帮忙。”
程紫看着他笨拙的解释，只淡淡地“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武子高见她肯回应，估摸着是答应了自己明天再来，高兴地离开了。
如此又过了一年，冬去春来，大地渐渐披上了绿衣。
镇子上的人也都逐渐发现了武铁匠和程大夫两人走得“很近”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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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程大夫到回春堂帮忙看诊，结束后，正好遇见了武铁匠来送东西。
一旁排队的几人，用暧昧的眼神看着武铁匠和程大夫。
嘴里调侃着：“哎呀，老武你这是又来献殷勤啊？一个大男人，天天跟在女人的屁股后面跑，也不嫌臊得慌？”
武子高不悦地瞪了那几人一眼：“胡咧咧些什么呢？去去去！”
板着脸将那几人吓得不敢说话后，他小心地去看程紫的脸色，生怕她因此而生气。
没想到程紫的脸上，却意外地噙着一抹笑容。
他一时有些看呆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正好听到程紫在说：“他来接心上人回家，有什么问题吗？”
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她这句话给惊呆了。
程紫却丝毫没有自己丢下了一个重磅炸弹的感觉，施施然地结束了坐诊，走出了回春堂。
武子高连忙跟在她身后。
两人一路无话，待走到程紫住的院子时，武子高才红着脸小声问道：“程大夫，刚才，你那是什么意思啊？”
程紫看着武子高这个明明身形高大、却总在自己面前表现出弱势一面的男人，认真道：
“你一直都喜欢我。”
武子高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是啊。”
虽然早就知道武子高的回答，但这还是程紫第一次从对方嘴里听到确切的承认。
她嘴角微微上扬：“嗯，现在我也喜欢你。所以我们是两情相悦，之后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还会成家。所以我这么说，有什么问题吗？”
武子高激动地说：“没！没问题！”
说完他似乎是忍不住想要上前抱一下程紫，但又怕自己唐突，几次伸手又放下，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拘谨地站在原地冲着程紫傻笑。
程紫被他的笑容感染，也跟着笑了起来，主动上前轻轻地抱住了武子高的腰。
武子高立刻紧紧回抱住程紫。
这是继师父去世后，第二个让她重拾家的温暖的人。
她决定留住这抹坚持不懈了好几年的温暖。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程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