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残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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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生排球比赛中，教练手里只有两张牌：暂停和换人。
每局两次暂停机会，六个换人次数。
除却可随意上下场替换后排队员的自由人，换上场的队员若是再下场，只能和被他替换的原首发队员更换，换上换下记为两次。
虽然也有球员状态不好替换下场，坐板凳坐完剩下的时间的情况，但大多数换人都是为了实现某种战术目标，被换过的队员不能重复更换，六名队员中最多有三人可以替换。
乌野的板凳并不深，一直以来都是在月岛和日向两名副攻发球时进行选手更替，多余的一个换人机会，因为场上队员不可替代，替补席也没有其他强发球选手，从来没有使用过。
此刻浅野实突然用成田换泽村，不仅队员们惊讶，二楼看台町内会队的OB们也摸不着头脑。
“增强拦网高度……”嶋田根据场上的轮次推断道，“系心，你们练过这种阵型吗？”
现在是白鸟泽的三点攻，牛岛在前排的最后一轮，乌野田中发球，前排东峰、月岛、泽村三名攻手。
若是要盯防王牌牛岛，牛岛在的二号位对位的是四号位的东峰，换掉泽村是什么考量？交换拦网位置？东峰比成田还高一些才对？
嶋田满脑袋问号。
乌养同样困惑：“不，没练习过。”至少他在的时候没练习过！他不在的时候……
浅野实经常提出不像是经理视角的意见，在排球理解上格外可靠，这也是这次乌养没空，放心把指挥权全部交给她的原因。
但运动社团中天然存在的上下级关系，或者说人际交往的分寸，浅野实掌握得很好，有什么想法都第一时间找乌养商量，绝不会独断专行地越过他通知队员。
甚至有时候乌养觉得浅野实过于在意了，明明他在教练上也是初学者，不想摆出什么架子，浅野实却像要清晰地划出“主教练”这条界限一样，井井有条。
总之，他了解的浅野实绝对不会私下里安排大家练习用成田换泽村的套路。
心中疑惑归疑惑，乌养脸上还是一副淡定表情：“浅野肯定有她的想法。”
“你的学生比你大胆多了”，泷之上的这玩笑话并没有说错。
上一分的改判时，如果是他在场边，多半没有浅野实那样的敏锐和果断。
被牛岛的恐怖实力压制的窒息感散去，但乌野硬实力上限制不住牛岛还是事实，之后春高对上的话……
乌养捻着下巴，嶋田看他这副沉思的模样，便也不再继续询问。
从高中认识后就一直是队友兼好友，嶋田默默感慨：系心本人可能没有察觉，但他此刻作为教练的斗志正熊熊燃烧呢。
乌野场边，代理教练也履行着她的职责：“成田学长不用多想，做平常练习时做的事情就好了。”
“好。”成田回应，场上西谷已经冲他抬起手：“击掌一仁！”
浅野实又转向被换下场坐到旁边的泽村：“泽村学长……”
这个换人没有什么战术深意，就算有，也只是浅野实心里毫无根据的赌一把。
泽村让她不用多说：“我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尝试一下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还剩下一个换人机会，不用白不用。
说出去或许会让觉得浅野实有计划的人大跌眼镜，但这个换人的初心确实如此。
而且，“成田是这个时候最合适的人选。”泽村说。
木下、山口是需要一点鼓励，会因为紧张而慢热的类型，所以增加他们上场发球的锻炼机会。
成田不同，在性格各异的队员中并不起眼的二年级副攻，在意识到紧张之前，身体会更快一步行动，将不普通变成普通。
自己也可以趁这个时候审视一下球场。
泽村放松着疲劳的大腿肌肉，余光分出一部分在浅野实身上。
身为三年级队长的他当然了解二年级学弟的个性，才加入排球部半年左右的浅野实，居然也观察得那么准确。
真是可靠的“教练”。他笑着想。
田中发球，瞄准的是下撤接球的前排主攻高羽，球被轻松接起：“没问题。”
可恶，我的发球要是能更有威胁一点……田中扼腕。
一传到位，濑见的选择显而易见：“牛岛！”
“拦网三枚！”
慢一点，不要心急，压住节奏。
月岛心中叮嘱自己。
牛岛的弹跳和滞空都很好，提前起跳只会过早降落，让对方轻松超手扣球。
右侧成田也已经到位，184、188、180，乌野最高的三面墙壁，在牛岛身前竖起。
但是，没用！
最纯粹的强大可以破除一切障碍！
重扣从月岛和成田的手掌中间穿过，初次体验这股威力的成田没忍住痛呼了一声。
支持白鸟泽的人都做好了欢呼准备：好，落地吧，得分吧！
——休想！
“唔嗝（我来）。”
盯准了这一条线路，但球超出常理的下压速度仍是打了个措手不及，影山勉强用胳膊肘防起打穿拦网的球，身体被掀飞出去，发出的声音都变了形。
“影山同学好防——”
武田惊呼又顿住，这一触球只是没让球落地而已，势大力沉的球弹飞向场外，近乎没有减速。
“西谷！”“我来！”
替补席的高喊和西谷的回应交织在一起。
自由人大步冲出：“旭学长！最后一下！”
球飞得太远速度又快，西谷只能鱼跃扑地，才锵锵赶在落地之前将球垫起，方向和距离完全没空考虑。
东峰一边后撤追随这球，一边瞟向白鸟泽半场，这个高度没法扣球……垫过去！
像是要将球垫到天花板一般，东峰大力将球送到高空。
高弧度的垫球，既可以给为了救球到处跑的几方队员回位的时间，下坠时和灯光混在一起的视角又可以增加对手接球的难度。
不过，白鸟泽的水平自然不会在这种球上失误，山形手臂划出一圈让其他人散开，自己稳稳跟到球下：“没问题。”
再一次，濑见回到传球位置。
谷地屏住了呼吸。
牛岛的扣球一直在得分，上一球也只是勉强起来，给白鸟泽送无攻球。
只是看到球回到白鸟泽半场，她的心就提了起来：拜托了，有什么办法，不要让牛岛学长继续得分……
“啊！”她尖叫了一声。
背传到二号位然后得分，仿佛某种惯例般循环往复，让她都忘了，白鸟泽还有其·他·攻·手。
右侧二号位扣完，转移左侧四号位。
濑见充分利用着这九米的网长：“高羽！”
只看着牛岛可不行，我们白鸟泽，每个攻手都很优秀——
加速挥出的球被拦截，骤然减速的撞击声响起。
浅野实狠狠捏了下拳头：赌对了。
比起牛岛扣球砸穿拦网的“嘭”声，这声“邦”好像更干脆，更有力。
——也更让濑见惊恐。
火热运转的引擎，将对手拦网甩在身后的得意，指挥不同攻手的畅快，全部褪去。
如坠冰窖……应该没到这种程度，只是被拦一分而已。
23比20，高羽的扣球被成田拦死。
成田似乎都没想到自己能拦网得分，比起他主动拦住这个球，他更感觉是白鸟泽把球往他手上送。
濑见将视线从惊喜中混杂着茫然的乌野副攻身上收回。
“抱歉……”高羽苦着脸，濑见扬起笑容：“没事没事，只是一分而已。”
他的传球质量没有任何问题。
“高羽，你太着急了。”牛岛平静地指出学弟的不成熟。
乌野接应位置换上来高拦网，直线不再像原本1号（泽村）那么好突破，高羽还不给自己留任何余地地死抡下去。
“是，我知道了！”得到王牌提点的高羽瞬间精神起来。
濑见也笑着点头，对上山形的目光，又偏开。
他知道自己笑得有多僵硬，所以他才不敢转过身去让牛岛看到他的脸。
他的传球质量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
代表换人的蜂鸣器声响起。
濑见像是心中重石终于落地一般，看向场边拿起3号标牌的白布，反而松了口气。
“放平心态。”他同二传手学弟说。
“好的。”白布的回答一点也不可爱。
三年级学长深深叹了口气，经过教练席的时候，鹫匠教练却突然叫住了他：“濑见。”
严厉到让人畏惧的老教练抬起眉毛，看向抿住唇的二传手。
不需要更多言语，甚至视线也只停留了一秒，又落回球场上。
濑见明白鹫匠教练的意思，挺起胸膛：“是！”
他加速奔向替补席。
“唉呀～”
俯视着被替换下场的同级生，天童的叹息不知是感慨还是惋惜：“锻治先生，一如既往地对英太同学很残忍。”
大平没有接他的话。
确实是残忍。
牛岛是王牌，传给牛岛就好。
后半局才替换上场，牛岛的状态绝不到疲惫的时候，乌野也被他的扣球打压得毫无反击之力。
在这种时候选择转移，利用网长、欺骗对手……不管濑见的战术意图是什么，这都是“想太多”的行为。
有牛岛在的白鸟泽，二传手不需要想太多。
不仅仅是这一分放着牛岛不用，传给高羽被拦，上一分也是传给高羽，虽然骗过乌野拦网，但高羽并没有得分。
濑见的传球质量并没有问题，但他的球权分配不符合鹫匠教练的理念。
不能坚定地执行教练的指示，再怎么优秀的二传手，都只能坐到替补席。
“冷酷~无情~残忍的魔王锻治先生~”天童唱着他现编的歌。
让濑见改变风格，他当然可以做到，为了球队的胜利怎样才是正确，他也清楚明白。
所以高羽被拦时他立刻就反应过来：自己一不小心热血上头了。
只是一次不理智，只是一次执行不到位，只是一场不关乎全国大赛、落后分差转眼就能追回来的小比赛。
白布状态失衡，第一局分配球混乱，第二局前半段传球不稳定，让球队两度大比分落后。
即便如此，他也拥有重新上场的机会。
而救场完毕的濑见，只有唯一的一次机会。
——这就是天童说的残忍。
毕竟我是三年级。濑见双手叉腰，望着球场。
残忍……濑见偶尔确实会这样有点埋怨地想。
他甚至思考过，若是白鸟泽没有牛岛，他的高中排球经历是否会大变样。
白布是首发，是还有第二年的二年级，三年级的他只要好好支援就好了。
固执地拒绝改变，抱着“这才是我”的幼稚自尊，频频传出不符合要求的球……即便如此，鹫匠教练仍然认可他的水平，不偏不倚地将他放在正选队员中。
如果这种公正是残忍，那么濑见喜欢鹫匠教练的“残忍”。
没有鹫匠教练、没有牛岛的白鸟泽，或许他上场的时间会更多。
但那绝不是能走得更远的白鸟泽。
只要赢下去，他就还拥有无尽的上场机会。
21比23，牛岛一记重扣得分。
“好扣球！”
濑见将手聚拢在嘴边，和身边的替补队友们一同应援出声。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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