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曳”字与狗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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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曳从县卫生所出来已是凌晨。
他先打给应妈妈报了平安，在得知方哲明独自开车进山找他的消息后，他没急着给方打电话。
电话那边藏着个盲盒，等待主人拆开后爆发惊喜。
不知道方哲明的具体情况，但他笃定这个人正在满世界疯狂地寻找自己。
并非故意造成这一切，可是方哲明依旧会来找他。
姚曳抬头，让冰晶将他的脸颊打湿。
他感受猜测、等待的喜悦，每一秒，他的血液都比上一秒来得更加灼热与沸腾。
——再一次享受他钟爱的“玩具”向他拼命奔来的喜悦！
然而只细细品味了几分钟，姚曳边在雪里行走边给方哲明拨去电话：“方哥？”
电话里有几声短促的抽噎，但是无人回答。
他又问：“方哥，你在吗？”
然后是长而沉重的呼吸，方哲明的声音很沙哑很干，话语竟像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一般疲软：“我在……做梦吗？”
姚曳马上便在心里描画出了方哲明的现状，于是这个时候他忽然疯狂地想见方哲明，想为刚才让方多等的那几分钟感到抱歉。
挂断电话，他临时找了家还算干净的旅馆。
登记好后，给方哲明发去定位，然后上楼简单冲了个热水澡，等着方哲明过来找他。
方是在6个多小时以后到的。
姚曳披着羽绒服下楼接人，看见胸前一大片血迹，衣裳凌乱不堪且丢了只鞋的方哲明。
差点以为认错了人……
“方哥……”他只喊了一声，换来的是方哲明将他整个人包裹住。
方的身体冷得像冰，姚曳飞快地把他的手塞进羽绒服里暖着，然后不断用自己被捂热的手往他袒露的脖颈、脸颊上贴。
温声劝了几分钟，才勉强劝动方哲明跟他进屋。
躺进有暖气片的床上。
先是脱了衣服从头到尾仔细检查，索性没发现什么很严重的伤口，只是有几处擦伤和淤青。
“方哥，去洗澡吗？”方哲明不敢撒手地抱着他，腿或是腰，待他核查玩，目光对上方的视线，然后问，“我帮你洗？”
方哲明的黑眼圈很重，身体疲累得不像样子，下巴上的胡茬清晰可见，皮肤也皴得像是沙漠深处的风化岩。
但他听了立刻摇头，把脸埋进姚曳胸口一遍遍地深呼吸。
良久，似乎发出轻微的呓语：“……”
累得只张嘴不喘气，姚曳听不清他说什么，于是把耳朵贴到他嘴巴上，问：“什么？”
方哲明的眼睛缓慢地粘成一条线，失去意识前，姚曳终于听明白了那些呢喃的呓语。
“别让我睡……我怕醒来……你就不见了……”
顷刻间，姚曳只觉耳畔轰隆作响，他静静地凝视着方哲明的睡颜，看着方的眼角有眼泪溢出，看着方紧皱的眉头，甚至在梦里也不忘搂紧了他。
心脏被柔软重重击打。
他贴过去亲吻方哲明的脸颊，又昂起身子将床边的湿毛巾捡过来。
就这么擦一下，然后温柔地亲一下。
“睡吧，我不走……”
方哲明额头上的“川”就这么被姚曳濡湿的舌头给温柔熨平，两个人面对面地贴着，逐渐进入沉眠。
几个小时后，姚曳被枕头边的手机震醒。
应妈妈来电。
应妈妈问：“什么时候回来？我让小寄去接？”
姚曳朦朦胧胧地回：“不用，哲明来找我了，他有车，我们休息好了就往回开。”
应妈妈顿了顿，然后吞吞吐吐道：“那你们注意安全，让……让小方开车也注意安全！知道吗？”
“嗯，知道了，我们会注意的。”姚曳应道。
他有点开心，因为应妈妈在电话里单独叮嘱了方哲明的安全，同前几天动不动就骂人的态度截然不同。
然而放下电话他用手臂惯性往身边摸，竟发现方哲明居然不见了。
“方哥？！”猛地坐起身，随后他听见浴室里有声音传来，于是绷紧的神经再度松弛下来。
可凝神听了几秒，那声音又明显不像是水声。
——似乎是呻/吟与抽噎的混响。
听见姚曳呼唤，那阵声音短暂停顿过，再响起时远没有一开始那么大。
屋里的窗帘拉着，因此只有床头挂在墙上的壁灯可以提供小范围照明。
刹那间，姚曳留意到浴室的灯没有打开。
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但他必须要走过去看看情况。
于是掀开被褥就要下床。
“啪嗒！”被褥上有什么东西被甩到地板上，除了落地声，似乎还夹杂了两声铃当响。
姚曳愣了两秒，随后下床去捡。
没费多少功夫，他便认出了这东西——是老房子里挂在门边的狗绳。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捡了狗绳放到灯下仔细端详，纤维、铃当、挂扣……都在，除了……
除了他亲手刻字的狗牌，那个写有他名字的狗牌！
不见了！
“哲明？”
“……”
不知不觉，浴室里的声音停下了，姚曳赶忙赤着脚走过去，绳子过长，一端拖在地板发出“哗——”的接触音，然后在浴室门口停住。
“吱呀——”
门锁是那种老式的旋转弹簧锁，关不严也锁不住，因此姚曳很轻松便推开了。
方哲明背对他站着，只穿了内裤面对镜子低头急喘气。
然而姚曳眼尖。
他留意到方哲明的脚边有深色液体滴下来，不多，浴室有水，那些液体汇入水中，顿时染得一瓷砖都是。
“啪嗒！”姚曳骇得按开灯。
果然，深色液体是血，顺着方哲明的大腿兀自在流。
一滴、两滴……
不断融入水渍，将颜色越调越浓。
“方哲明！你做什么？”姚曳大惊，冲进去把人掰过来。
只见方哲明正恍恍惚惚，满脸是泪，而消失的狗牌被他攥在指尖，金色的圆形连接锁扣被大力弯成直线，顶端裹满血迹……
姚曳飞快地将目光挪至方哲明的右下小腹处，那里同样血肉模糊。
但能勉强辨认出，被深划出的伤痕，方方正正似乎是个字。
姚曳的“曳”字！
上一次，方哲明曾将姚曳的咬痕反复刻出痕迹，这一次，他索性对自己下狠手，“曳”被他刻得又深又准，以致刮掉一层皮，只要肌肉牵动便往外汩汩冒血。
他仿佛感受不到痛，通红的眼睛不敢置信般凝望向姚曳。
然后摇头质疑道：“你活着吗？你还活着吗？”
姚曳顿时语塞，一方面为那个字感到触目惊心，一方面是意识到方哲明出于病态的怀疑。
他不知道那辆冲下山崖继而烧毁的面包车的故事，但能猜到方哲明为了找他已经急疯了，疯到不相信几个小时前的重逢是真实发生的事。
“嗯，我还活着，是我……”姚曳夺过方手里的狗牌，把沾了血的手按在自己脸上。
血是半冷不热的，粘在皮肤立刻起痂，他又去拿了卷纸，扯下许多按在方哲明的伤口上。
“我真的……很害怕……”方哲明的腿忽然打颤，然后慢腾腾地跪倒在地，于是姚曳抱住他的脑袋，紧紧护在胸窝里，眼泪夺眶而出，终于给冰冷的浴室带了点热气，方边哭边说，“周静告诉我，我在做梦，她说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你别听……”姚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知道他这是被强烈地刺激到了，进而产生了幻听，跟着姚也跪下来，捧着他的脸与之四目对视，“她说的都是错的，我就在你面前，你看！”
姚曳擦干他的眼泪，方哲明通红的眼睛被引导着开始沿着姚的头顶往下描摹，描摹至膝盖，竟是连眼皮都不敢眨。
接着他像是重回现实，把人紧紧搂入怀里，随后开始剧烈呼吸，大滴的眼泪因控制不住扑簌簌往下落。
“你在？是你……真的是你！”
姚曳的后背顿时下了场雨。
方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姚曳一面轻轻拍，一面解释道：“我回去取行李没有买到票，到了路口准备叫车的时候，有个好心的司机说可以把我带到茂县，我就上了车，哪知中途封路，司机走了另一条山路，后来我们的车让人追了尾，车上有人受伤，所以耽误了点时间。”
闻言，方哲明赶忙抽身，边抹眼泪边检查姚曳的身体。
“不是我，司机师傅受了伤。”姚曳捞住他的手。
随后小心翼翼地把他伤口上的纸巾揭下来，仔细观察血止住了没。
“疼不疼？”姚曳往伤口处吹了两口气，接着问，“一会带你去卫生所打个破伤风。”
他没问原因，他知道原因。
方哲明捡了落在地上的狗绳，在手心里摩挲……
他深吸一口气，嗓子被咽回去的眼泪噎得很难受：“今天不做，以后我也会做的。”
姚曳抬起目光，眸子里毫无惊讶之色，相反的，是平静的等待，他等待方哲明会说出令他满意至极的话来。
他总是预感正确。
“这辈子我没想过能和什么人长久过一生，但我早就离不开你了，再也离不开你了，”方哲明垂下眼睛，将伤口处的纸巾揭下来，“以前我做了那么多让你伤心的事，如果能改变，我愿意付出所有代价，哪怕是我的命！”
“哲明，我……”姚曳胸口起伏，激动到欲言又止。
方哲明打断他，嗤笑一声：“但我改变不了，做过就是做过了……”他捏了捏手里的狗绳，使得铃铛发出几声脆响，“你知道吗？我很羡慕你的狗，因为它是属于你的，我也想属于你……”
说完方哲明梗了一下，然后他突然扯开狗绳往自己脖子上戴。
戴完把绳头摁进呆愣住的姚曳的手掌心。
“我爱你，小宝，我不能没有你……”他再次搂住姚曳，闷求道，“所以你能不能……能不能试着……也爱我，”最后两个字咬得很重，说完立刻补充，“做不到也没关系，就是……别离开我，好吗？”
姚曳正要说话，方又打断他：“我发誓，以后只跟你，所以让我属于你，行吗？”
“……”
“别拒绝我，求你……”声音近乎哀求。
方哲明的心脏“突突”跳动，宛如急速奔驰的高铁。
他害怕姚曳说话，同时也害怕姚曳不说话，他才刚经历过那般破碎不堪的心情，然后便又是割肉又是套狗绳的，还说了这么大段莫名其妙的话，他料想姚或许会被吓住。
甚至认为他是个神经病，继而产生分手的念头。
然而姚曳竟是“嗯”了一声，姚攥紧了手里的绳子，然后在他耳畔回答：“哲明，我也爱你。”
“什么？你说什么？”方哲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抽身盯住姚曳的嘴唇，企图亲眼确认。
终于，他看见姚曳一字一顿道：“我，也，爱，你，我，也，爱，你，我爱你，你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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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
警告！方哲明是个大变态，请各位小朋友们不要学！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