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把crush照片设置成头像后》颗颗梨子

7、燃尽

　　“老婆，我想你了。”

　　低哑的男生字字轻缓，尾音拖长，竟听出点黏糊糊的亲昵。

　　尹潇猛地抬头，看到赵晓洵惊到瞪圆两倍的眼睛，心一跳。来不及解释，她慌张地接过自己的手机，关掉免提，扭头就走。
　　路过书桌，她顺手抽张纸巾擦净指缝的泡沫和手机屏，迅速躲到阳台，将手机贴近耳朵。

　　“老婆，你怎么不说话？”
　　磁性的嗓音配上委屈的语调，尹潇不习惯地缩缩脖子，不知道是风吹的还是吓的。

　　阳台没有遮挡，冷风灌进她衣领里，冻得她皱眉。
　　“我刚在忙……” 顾不上思考，她瞎说一句，单手揪紧衣领，忍不住打个喷嚏。

　　“你在外面？” 他的语调忽然又恢复一贯的平稳，“早点休息，注意保暖。”
　　“……” 对面说话风格转变得太快，尹潇差点没反应过来，“好。”

　　她攥紧手里半湿的纸巾，咳嗽两声，别扭地轻声回，“我也想你了，晚安。”
　　这句演戏成分极高，轻得几乎是气声，淡而不腻，倒有几分像寻常的问候。

　　静了几秒，尹潇才听见他温和的一声。
　　“晚安。”

　　挂断电话，尹潇望向浓稠的夜色，深呼吸两次，眼前掠过的薄雾散去，才开门回去。

　　刚锁上阳台门，易知砚又给她发来微信。
　　她第一次见平时寡言的人发来一大段文字，逐字解释。其实不用他说她就明白，刚刚是因为小姑易露在场，他才会那么说话。

　　[猜到了。]
　　尹潇捧着手机，站门口回他，大脑紧绷，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你开口那么叫我，我都吓了一跳。]
　　[卡特：怕你露馅，只好用这种方式提醒你。]

　　[行，那这个就是暗号了。]
　　[你觉不觉得我们现在跟什么秘密行动一样，也挺有趣。]

　　尹潇不自觉勾起嘴角，呆愣愣地停在门口。
　　手肘冷不丁被推一下。

　　“谁啊？你别被骗啦？！” 赵晓洵举着把剪刀看她，眼神凶狠，像要刀人。
　　尹潇收起笑意，将手机贴到胸前遮掩，“没有被骗，认识的……”

　　赵晓洵一脸不信，眼神担忧又目露警惕。
　　看她担心，尹潇内心也有些煎熬，纠结许久还是不想骗她，话锋一转，叹口气坦白道：“怎么说……他应该算是我未婚夫。”

　　赵晓洵放下剪刀，挑起一边眉毛，“你说什么？”
　　“我要结婚了。”

　　哐当。

　　浴室门被大力推开，戴岚包着紫色浴帽走出来，大声嚷嚷。
　　“谁结婚了？”

　　尹潇抬手抵在嘴边，吓得直摆手，“你小点声……”
　　“所以谁结婚了？” 戴岚抱着盆脏衣服走过来，小声问。

　　赵晓洵指指她藏在背后的手机，“潇潇说，刚刚打电话的是她未婚夫。”
　　“你信了？” 戴岚笑出声，“她说她要结婚，你就信了？”
　　赵晓洵结结巴巴，“不能信吗？”

　　戴岚放下盆，不客气地抬手圈住尹潇的脖子，“说，到底是谁？把你逼的都编出结婚这种谎了？”
　　“……” 尹潇蹙眉，习以为常地扒开她的手臂，“我真要结婚了。”

　　“你看我信吗？” 戴岚抱胸看她，故意摆出审视的姿态，明显不相信。
　　“不信拉倒。” 尹潇被她搞得没脾气，懒得再说，握住手机爬上床，直接拉帘，幽幽地补一句，“到时候别怪我瞒着你们就行。”

　　戴岚没被她唬住，撇嘴，“脱单即结婚，骗鬼呢？”
　　她又拍拍身边傻住的赵晓洵，字正腔圆保证，“别信她，绝对假的。”

　　赵晓洵小声嘀咕，“可那人叫她老婆。”
　　戴岚脸色一变，原地跳起来，扑到尹潇床边，“怎么能叫你老婆，怎么可以！到底哪个狗男人！”

　　尹潇隔着帘子按住她蠢蠢欲动的手，“大冒险！同学玩大冒险，信了吧？”
　　戴岚听到满意的答案，乖乖收手，“信了。”

　　尹潇无奈地背过身，解锁屏幕查看新消息。
　　[卡特：好的，老婆。]

　　—

　　“您还有什么要求？”
　　易知砚托着手机靠墙站，语气散漫，心情不错。

　　“备注怎么回事？” 易露紧盯他的手机屏幕，不满地瞪他，“快改一个。”

　　易知砚妥协，点进对话框，把备注的“尹潇”删掉，手指顿住。
　　旁边目光如炬，要把他盯出一个洞。

　　他绷紧唇角，缓慢地打下两个字。
　　[老婆]

　　“满意了？”
　　易知砚主动摊开手，任由易露低头贴到屏幕上。
　　“保持啊……保持。” 易露握拳砸了下他肩头，笑盈盈地甩开额前的刘海，扭头钻进车里。

　　很快，灰紫色宾利融入夜色。
　　易知砚低头看手机，[正在输入中]闪了闪又消失不见，尹潇的对话框彻底安静。

　　他推下眼镜，把静音调成震动，息屏握在手心，转身进校。

　　回宿舍时，方羿文刚打完一局王者，半张开嘴打哈欠。
　　易知砚看他，“你准备熬夜？”

　　方羿文捋顺头顶的呆毛，点头，“明天早八的考试，我不得临时抱佛脚啊。”
　　“用这种方式？打排位？” 易知砚坐他旁边，打开电脑看论文，一边感叹，“还是你牛啊。”

　　“找手感呗……” 方羿文伸个懒腰，随口问，“你明天几点的飞机走？”
　　易知砚敲敲键盘，目不斜视，“明天不走。”

　　“明天考完你不走？” 方羿文翘起脚晃悠，斜他，“你不是不愿意在学校多呆一秒吗？”
　　“我等人一起回。”
　　“谁啊？”

　　“家里人。” 易知砚盯着屏幕面无表情，没过脑子，这个词就脱口而出。
　　方羿文识趣地没再问，戴上耳机接着找手感。

　　他拿起桌上的手机，点开微信。
　　[你哪天回千州？]

　　[老婆：考完回，买的后天晚上六点多的票。]
　　[把票退了，我开车，我们一起回。]
　　[老婆：？]

　　宿舍的暖风充足，易知砚抬手解开领口。
　　[帮我演场戏。]

　　—

　　考完当天，尹潇拖着两个行李箱出校门，看见易露的瞬间，立刻想明白这是场什么戏。

　　一路上，易露握住她的手腕，在ipad上刷过上百套婚纱，时不时扭头问她的想法。尹潇看得头昏眼花，眼皮打架。
　　中途钱月女士给她发来信息，说是两家简单商量了下，年前就把所有事情办妥，所以时间紧凑。

　　她轻叹口气，偏头看向另一边的易知砚。他板着脸听易露吐槽捧花和请柬，几次岔开话题，又被易露绕了回来，脸上渐渐浮现出无奈，眼神微敛。
　　尹潇心里有些异样的平衡，至少有人陪她。

　　回千州后，一切流程步入正轨。见家长、拍婚纱照、体检、领证、婚宴，几乎一眨眼就结束了。
　　婚宴很简单，只有两边亲戚参加。易知砚的养父母没来，只有上次送红木盒的男人过来送礼，完全礼节似的敷衍。
　　尹潇倒是无所谓，假的太隆重她反而心虚。

　　婚宴结束第二天，易知砚飞去北京见合作的科研团队，尹潇一个人站在家门口，心神恍惚，感觉这婚没结过。

　　等了三四分钟，钱月才来开门，戴副眼镜，托着电脑看报表，见门口是她，又伸长脖子往她身后看。
　　“就你一个人？”

　　“他去北京了，还不知道过两天大年夜赶不赶得回来呢。” 尹潇挤进门，熟门熟路地瘫倒沙发上。

　　“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我骗你干嘛？” 尹潇脱掉羽绒服丢到一边，不满地嘟囔两句。
　　钱月坐到她身边，“你实话说，这婚是你真想结吗？你俩没矛盾吧？”

　　“嗯……我俩？” 尹潇指指自己，“你见过新婚夫妻有矛盾的吗？”
　　“我是没见过新婚夫妻第二天异地的。” 钱月毫不客气地吐槽，抱胸看她，锐利的目光透过玻璃镜片，像要把她心里的小算盘看穿。

　　“……” 尹潇心虚地坐直，揉揉鼻子，绞尽脑汁解释，“那他去北京搞科研搞事业去了，我总不能不让他去吧。”
　　这话半真半假，尹潇音量也忽大忽小。

　　“你总有理……” 钱月说不过她，只皱眉盯得她发毛。
　　在她差点扛不住要躲回房间的时候，易知砚突然发了条消息。

　　[卡特：想吃哪个口味？]

　　尹潇点开他发来的图片，按住放大。一排色彩缤纷的巧克力礼盒装整齐摆开，光看着就很有满足感。
　　[海盐牛奶和椰子朗姆！]
　　[卡特：好。]

　　“小易？” 钱月突然问她。
　　“对。” 尹潇这下底气足多了，大大咧咧地将手机摊在手心，随便她妈妈看。

　　伸出手才觉得不对，她反应迟钝半拍，嘴角上扬一半停住，扭头问，“你怎么知道？”
　　“你那样子，跟我当年谈恋爱一模一样。” 钱月点了点眼角，“都快笑没缝了……”

　　“啊是吗……” 尹潇干笑几声，从茶几上顺包牛肉干，起身跑回房间。
　　关上门，她背靠门板，抬手捏一捏发烫的耳朵，自言自语。
　　“有没有可能……我是因为巧克力开心？”

　　—

　　大年三十，尹潇和父母吃完年夜饭，迫不及待地摆出一排小零食，准点蹲守春晚。
　　尹潇耳朵在听小品，手也在忙。发祝福、抢红包、拍照发朋友圈，每年都是一样的活动，但她不觉得麻烦，她喜欢仪式感。

　　发完九宫格，她顺手往下刷朋友圈，大多是晒的各地年夜饭，酱牛肉、红烧猪蹄、珍珠丸子、桂花汤圆……
　　她抿抿唇，挨个点赞。

　　在各色美食盛宴中，祁琛发的照片尤其突兀。一个剥开的烤红薯占据照片十分之九，乍一看，像是要直接怼进她嘴里。
　　冲击更直接……

　　尹潇第一个评论：[这个真想吃！]

　　“潇潇，问问小易没？” 钱月抓着一把瓜子，盯着电视头也不回，手肘推推她，“什么时候回来？”
　　“问过了，回不来。”
　　尹潇翻到消息列表看一眼，半小时前发的祝福他都没回。

　　凭她近一个月的观察和相处，像他这样界限分明、分寸感极强的人，至少会礼尚往来回个“谢谢”，不回复只能是在忙。

　　窗外深不见底的黑夜中划过一丝白光，噼里啪啦的烟花声即刻炸响。流光溢彩，霓虹闪烁。

　　尹潇有些坐不住，跟沉迷相声的爸妈比划两下，端了碗洗干净的青枣起身回房间。
　　关上房门，世界忽然安静。

　　尹潇咬着颗青枣，站在窗前。二楼的视野开阔，她能看清路灯下摇曳的树影、隔着草丛转圈的小孩、缓缓停下的一辆黑色迈巴赫……

　　等等。
　　她的视线一顿，松散的注意力汇聚，紧紧盯着从迈巴赫下来的人影。
　　他身姿挺拔，穿一身正式西装，领带系得一丝不苟，有种商务精英的既视感。

　　尹潇愣住的片刻，口袋里的手机响起震动。
　　来电显示“卡特”。

　　尹潇接通电话，视线投向楼下，嘴唇微张，震惊地望着那个同样举起手机的人影。
　　“在家吗？” 男声低哑，很容易察觉到语气里些微倦怠。

　　“嗯。” 尹潇干脆地问，“楼下是你？”
　　人影晃了晃，靠近几步，昂起头。
　　“你看到了？是我。”

　　这下尹潇认出了易知砚的脸，他戴着副无框眼镜，冷冷清清，办公的气质更强了些。

　　“你刚回来？”
　　“嗯，顺路给你送东西。”
　　“巧克力吗？” 尹潇皱眉，“也不用这么着急吧，改天给我呗，你刚飞回来早点回去休息……”

　　“不是，是烤红薯。” 他对着她的方向抬了下手腕，挂在手腕上的塑料袋里好像装着一个圆滚滚的泥土块。

　　“你说想吃，给你送来了。”

　　玻璃窗上升腾起一团雾气，朦胧中，楼下转圈的小孩在易知砚身后蹲下，手心窜起火苗，金灿灿的焰火猝不及防地炸开，将他疲惫的眉眼照得一清二楚。

　　尹潇的心脏猛烈撞击胸腔。
　　她手心发烫，像站在焰火中，呼吸也变得急促。
　　“这也是祁琛学长教你的？”

　　“不是。” 他尾音颤了颤， “我想见见你。”

　　焰火快速燃尽，他周围烟雾缭绕，眼前一切都变得迷离、模糊。

　　尹潇呼吸一滞，手一抖险些摔翻手机，她不争气地退后半步，侧身悄悄猛拍额头。
　　想什么呢？清醒清醒……演戏演戏……

　　她清清嗓子，回归正题，“你现在上来吗？正好我爸妈都在，这几天总念你，还担心我们感情淡了，你正好证明下……”

　　“不了。” 他淡声拒绝，“我赶了一天飞机现在脑子不太清醒，这种状态见你父母容易漏破绽，我只是来给你送东西。”

　　“啊……那我下来？你等我一下。”
　　尹潇挂断电话，随便披了件羊绒外套，扣一顶毛线帽，蹑手蹑脚地开门出去。

　　爸妈还在客厅里看电视，笑得拍手叫好，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动静。
　　她屏住呼吸，手臂贴墙，悄悄走到门口，拿上钥匙，飞速开门下楼，一气呵成。

　　楼下温度骤降，寒风刺骨，她呼出一口气，糊成白茫茫一团又散开。

　　她跑下台阶，直冲向对面的男生，被风吹麻木的手指蜷缩着，却感觉不到冷。
　　“好烫……” 尹潇接过袋子，抬头道谢，“谢谢学长！”

　　易知砚站在石阶下，头顶的灯光向下倾倒，描摹出橙色亮边，衬得他五官轮廓愈加深邃，也淡化了几分冷感。

　　“小事。” 他伸手压了压她的帽子，“天冷，回去吧。”
　　“好。” 尹潇笑了笑，转过身，“你路上慢点，回去给我发个……”
　　她视线落向楼道，仓促止住没说完的话。

　　门廊下光线昏暗，墙后闪出两个荡荡悠悠的黑影，一方一长，发型和外套样式都眼熟。
　　尹潇用力瞪大眼睛看几秒，眼皮一跳，触电般回身，伸手抱住易知砚的胳膊。

　　“完蛋。” 她扒住他的衣袖，踮起脚小声提醒，“我爸妈怎么跟下来了。”
　　“嗯？” 易知砚扶住她肩膀，懒洋洋地掀掀眼皮，“在看我们吗？”

　　“肯定啊！” 尹潇急得碎碎念，“唉不知道看多久了……现在回去我妈又要问我怎么不让你上去坐坐，怀疑我们闹矛盾了，盯着我害怕……”

　　她下意识搓了搓塑料袋，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
　　“要不试试这个？” 她低头，缓慢解开细绳，隔着袋子握住红薯掰成两半，塞到易知砚手里。

　　“你不要了？” 他皱眉看她。
　　“不是，我是想让你……” 她扯扯嘴角，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喂我。”

　　易知砚没动，盯着手里的红薯，若有所思。
　　尹潇着急催他，“演戏啊演戏……我妈都觉得我们不像新婚夫妻了，再不主动展现我们感情好，迟早被戳穿！”

　　“这么刻意？” 易知砚抬到她嘴边比划一下，“腻歪。”
　　“我爸妈就爱看腻歪的！”

　　易知砚慢吞吞地从袋子里抓出附赠的小勺，挖了一大口送到她嘴边。
　　尹潇配合低头，嘴唇瞬间裹满了甜糯的红薯泥，腮帮子鼓起，大口咽下。她从外套口袋里翻出纸巾，擦了擦嘴角，埋进袋子里一口不停。

　　易知砚忽然收紧手腕，把袋子往回拉，拿走她手心皱巴巴的纸巾。
　　“怎么了？” 尹潇仰头，慌乱地往楼梯口瞟一眼。

　　楼道漆黑，不见人影，只有琥珀色壁灯挂在门廊下，昏黄宁静。

　　“好了，我……” 她耸耸肩，下意识抬手。
　　手腕忽地被人抓住，干燥柔软的质感覆上唇角，纸巾自带的花香再次充盈在四周的空气中。

　　她对上易知砚沉静的目光，脊背一僵，偏头转移视线。
　　他微微俯身，托住她的下巴蹭了蹭唇珠，姿势游刃有余。余光里他小臂青筋蜿蜒，银灰色的袖扣点缀在手腕内侧，莫名缱绻。

　　“我……我自己来。” 尹潇硬着头皮，抬手拒绝。
　　易知砚躲开，无言地盯着她的嘴唇，一下接一下地轻轻按在脸上。
　　尹潇眨了眨眼，左看右看，屏住呼吸。

　　过了两秒，她好心提醒：“我爸妈回去了，你不用演了……”
　　“好。” 他停下，纸巾悬在她脸颊边。
　　尹潇松口气，揉揉眼角退后。

　　他冷不丁又扣住她的后颈，低头凑近，用纸巾揉两下她的下巴。
　　“脸上还有。” 他低声解释。
　　“噢……” 她攥紧衣摆，脑子里挤满旋转的光晕，横冲直撞，“谢谢。”

　　月色温吞，冬夜舒缓的节奏在无形中被按下快进键。尹潇感受着加速跳动的脉搏，抿了抿唇。

　　“尹潇！你在干什么！”
　　寂静中，一声怒吼猛地冲到耳边。

　　尹潇吓得往前扑，双手本能地攀住了易知砚的肩膀。她顺着声音的方向，往宽阔的石板路上看去。

　　路边空旷，明朗的灯光下站着一个穿深红色长裙的女人，卷发披肩，妆容精致，正恶狠狠地瞪她。
　　她一下松开手，扬起嘴角。
　　“姐！”

　　可她姐却完全没有笑容，踩着高跟鞋跑过来，气势汹汹地把她抓到身后，抬眼看向易知砚，眼神警惕。
　　“你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