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旧事2 ...
-
惠云拼命想把塞在嘴里的手绢吐出来，但没有成功，反倒使唾液倒流进了气管。
此刻她被绑在椅子上，绳子绑的很紧，根本动弹不得。抬眼看去，周围全是矮桩树木，稀稀拉拉分布，地上摆着一条天蓝色公主裙。
天色几近黄昏，她应该在某处山坡上，暖色光线照耀的小树林有种别样的美感。
距她不远处，身穿黑色斗篷的人哼着歌，一下一下往城堡外形的木头房子上刷五颜六色的漆。
刷完漆，慢悠悠向惠云这边走过来，拿掉她嘴里的手绢，蹲立面前观察她。
尽管可以发声，但看到面甲上开着的两个黑洞，惠云瞬间忘了求饶。
面具人转而又噗嗤一声笑，“放心看在你姐的份上，不让你死的痛苦。”
女人？
惠云清楚记得绑架她的是男人，怎么变成女人了？
空气终于开始流动，惠云慢慢找回声音，哆哆嗦嗦地问：“你是谁？”
“我是谁？”
女人站起身，面向夕阳，抬手为自己挡挡稍许刺眼的光。
几缕光线从手缝漏出来，印在面具上留下斑驳的痕迹。
“我曾经和你住在一个家里，那时你还不到一岁。”
女人似乎笑了，“我真傻，那时候怎么不知道跑呢。”
她掏出一小瓶药水和注射器，抽干药水，放出空气，“我对你是最好的，森林里的城堡住着美丽的公主，所有人都让着你，围着你转，为你编织美梦。”
“为什么要这样，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谁？”
“你不是喜欢被人照顾吗？”女人蹲下来，用带着皮制手套的手帮惠云理头发。
“你不是喜欢装病打针吃药博同情吗，你不是说这两个月没人照顾你觉得活的没意思吗？那就去死一死看啊。”
“不！我不想死，你放了我行吗？我保证跟谁都不会说你起你，你知道我很会撒谎的，他们都信我！”
惠云一边说一边哭，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不行，当年你家人也没放过我。”说着一针扎入惠云上臂肌肉。
惠云一声尖利的惨叫，手绢又被塞回她的嘴里。
女人不再管她，哼着歌继续粉刷木头房子。
*
“那孩子叫钟小慧，要是活着的话现在得三十三岁了。”
杨母捂着脸，有些难以启齿，“作孽啊作孽啊！”
丛蓉打开手机录音，主动往前靠靠，挨着杨母，给她顺背。
“钟小惠爸妈是特别能倒腾的人，倒腾了美容美发店，倒腾了洗脚城，是我们村里最出息的人物，当时我和杨亮他亲爸都给他打工。”
一旦开始讲了，杨母觉得旧事仿佛历历在目。
“有一天，她爸说弄一桩大生意，给高额利息，让我们跟他合股，说有严格合同，不会坑我们，农村人哪懂这些，只知道他是成功人士，跟着他走就对了。我和我家那口子，东拼西凑凑了两万块钱给他，可才过了半个月，他就跑了。”
“那时小慧才八岁吧，在念寄宿小学，周五那天，一大堆受害者轰轰嚷嚷的去接她。见到这阵仗她也懵了，哇哇哭。那时我才知道，钟小慧不是钟老板的亲生女儿，是六年前他们在福利院抱养的小孩。”
“听说他骗了好几百人的钱，几万几千都有，大家看见钟小慧都红了眼，把她当唯一的救命稻草，不相信两个人养了六年多的孩子不回来看她。有人先提议把孩子接到自己家养，有人反对，说凭什么放你家养，大家轮流养，等钟老板回来也有谈判砝码。”
“就这样钟小慧成了一个吃百家饭的小孩，没人给她交学费自然不能上学了，那些年农村管得不算严，不让她上学，那些人家把她当劳力用，生火做饭什么活都让她干，有天轮到我们家，我去毛大哥家接她，走到门口就听到那全家人在骂，说她爹妈都是畜生，不要她，养父母更是畜生不如，不但不要她还把她留在仇人手里，活该别人吃饭她罚站看着。”
“人家太多了，落到我家得两三月后，我再见那孩子，瘦的皮包骨头，真的可怜，当时杨亮跟她差不多大吧，受他爸影响，杨亮老欺负她，时间长了，愿意养她的人慢慢就少了，但还有几家不撒手，这几家被骗的钱也最多。”
“其实我也不想养了，自己孩子都快养不起，还要养别人家孩子吗，但他爸不同意，非要养，后来我才知道……知道……”
杨母痛哭起来，嘴里一直喊作孽啊。
张志忠、丛蓉对视一眼，都猜到钟小慧身上发生了什么。
“有回我下班早，回家看见杨亮在门口把门，里屋他爸对钟小惠干那事，我跟他打了一架，后来我发现不止他爸，还有毛平几个，有回给小慧洗澡，那孩子全身都是伤，我给她糖吃，她还对我笑……”
“后来呢，钟小慧哪去了？”
“我也不知道，就听说在谁家干活时昏倒，送进医院查出先天性心脏病，就彻底没人管她了。”
“这是几年前的事？”
“二十五年前吧。”
年代久远，不止医院诊疗记录查不到，报警记录都未必会有。
“你知道哪些人家受骗吗？”
杨母摇头，双眼早哭得通红。
“太多人家了，钟老板交际广得很，我们都互不认识，我能认出毛平是因为我老去他家接小慧。”
张志忠问道：“你的上家是毛平家，下家是谁？”
杨母再次摇头，“太久了，记不太清了，好像姓葛，住白庙子村，应该也拆迁了。”
“最后还剩几家人收养钟小慧？”
“六家吧，听说算上我们家共六家。”
“除了杨亮他爸，毛平父子，你知道还有谁对钟小慧做过那种事？”
杨母尴尬摇头，“这种事哪好随便往外说的。”
空气凝滞一瞬，张志忠电话响起，一看是林棠。
*
林棠三人等在刑警队门口，远远便见张志忠的车开过来。
“你先下车，把情况跟奎三他们通个气，多带几人查二十五年前市内各家福利院收养孩子名单，钟小慧，务必要找到她。”
丛蓉点头答应，虽还不能确定钟小慧就是凶手，但她算是目前唯一一个能将被害家庭联系起来的人。
她下车主动跟林棠打招呼，“林棠，又见面了呀，改天咱们一起吃个饭啊。”
林棠没给回应，她也不在意，又笑着道别：“走了，下次见。”
张志忠落下车窗，打量一圈表情凝重的三人，说道：“有事上车说。”
车门关上的瞬间，四人同在一个密闭空间里，起初没人说话，静的落针可闻。
半晌，吴倩开口：“张队，林棠的电脑被抢走了，里面有一封邮件，是乱码邮件，我们怀疑凶手用邮件跟被害人联系，破解这封邮件就能找到凶手，对吧林棠？”
张志忠目光落到林棠身上，可林棠不与她对视，这孩子，又跟她玩心眼。
“什么电脑，哪里来的电脑？”
“是万晓峰的电脑。”吴倩回答：“他最后一次打我，我彻底不想跟他过了，就收拾收拾值钱东西回娘家，其中就有这台电脑，你们来拿万晓峰个人物品，我没想起这个，就一直留我妈家，后来林棠管我要，我就给她了。”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林棠反应，可惜人家根本没反应，一动不动坐着，像入定了般。
她只好继续组织语言：“嗯…我们觉得得把电脑交给你们，协助警方办案，才能更快找到被绑架的女孩，可惜电脑被抢了。”
技侦那边到现在都没有破解张惠云的邮件，警员说需要编写解码程序才能翻译出来，这种乱码邮件收集的越多，写出的程序就越准确。
张志忠当然迫切的想要得到电脑，现在电脑没了，林棠这么淡定，肯定留了后手。
“说吧，你又想干什么？”
“我要知道你们的侦办过程。”
“不可能，警方查案有保密守则，何况你还是案件相关人，更不可能。”
“那我要知道邮件内容。”
二人一来一去的快速对话，车厢内氛围顿时紧张起来，后车座的吴倩夏雨听得屏住呼吸。
张志忠犹豫片刻，吐出俩字：“不行。”
夏雨这才反应过来，扒着椅背嚷嚷，“林棠你备份了，你什么时候备份的，我咋不知道。”
“这么多年我研究他，我比你们更了解他，他就是个怪物，他不会停止杀人的。而且团伙作案，你知道我爸一日重复一日的生活中，出现的变数是什么？”
“你妈妈车祸。”
张志忠很快回答，她审案出名的细致，对何大勇的生平扒的很仔细。
“对，他那段时间频繁出入医院，他就是那时候遇到怪物的。”
吴倩突然插话：“对，我想起来了，他身上有很重的消毒水味，去医院常能闻到的味道。”
张志忠皱眉陷入回忆：“新阳精神病院，跟你爸接触的几个医生都查过，没有问题。”
林棠切了一声，“怪物会以最正常的面孔出现在人前，你是看不出来的，除非他在你面前现出獠牙，张队，我有办法在怪物没作案之前找出他，你信不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