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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情意第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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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贼狡猾就狡猾在栽赃嫁祸。
他能随意进出男铺,说明他首先是个男人。再者如意冠在师兄接手后就交给徐娘,中间能偷换的只有当时不在戏班里的人。而且能带着那么大一个如意冠出门不被发现,一定是随着行李偷偷带出去。
但是戏院人多眼杂,他是如何混迹其中不被发现的。
更为重要的是,他为何要嫁祸给世凡师兄呢?世凡师兄为人正直、秉性良好,也是同龄中最出色的存在。
“七儿,这几天你先不用练身板,把《贵妃醉酒》给我练会了。”陈叔浑厚的嗓音从不远处传来,打断了沈以柳的思绪。
她微微侧过身子,却依旧把右腿稳稳地举过头顶。
“世凡不争气,走了,接下来他的演出有一半会分到你头上,你小子就等着讨彩头吧!”
“师兄占了戏团一大半的演出,他不走我们就不会出头了吗。”七儿像个女孩子一般略微嗔嗔地说着,好似在陈叔面前撒娇。
陈叔立刻低下声:“你的本领本就不差,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讨好徐娘,听她的话才能更上一层楼。这么难得的机会落在你头上,你更应该珍惜,不要不争气!”
说罢,陈叔气冲冲地走进屋子。
七儿却面色凝重地练着台步,身板有些世凡师兄的影子。
世凡师兄对沈以柳很好,应该是对谁都很好,大家有不懂的地方,都会跑去问他。
沈以柳刚来戏班子的时候,就是世凡师兄带他熟悉各个前辈,耐心地教他台步唱腔。也就是那会儿,一板一眼地,沈以柳学会了虞姬的台本。
按理说,七儿作为世凡师兄的一替,当时师兄没法上场时应该由七儿代为演戏,又怎么会轮到自己呢。
当天晚上,七儿在哪?
想到这里,沈以柳再也立不住,噗通一声倒地,立马站起身后,都不拍拍身上的尘土,忙慌地跑到在河边练声的四哥身边。
“当晚他不在这里,本来留在这里的人就不多,吃晚饭的时候也没见过他,兴许是出去玩了吧。”四哥没好气地说道。
“谢谢四哥!”沈以柳一溜烟儿地跑掉,让四哥摸不着头脑。
“以柳,你拉我去哪呀?”南子跟着沈以柳来到大街上,吃力地在后头跟着。
“去当铺!”
如今世道纷乱,当铺却赚得盆满钵满,穷人不得不变卖家产以此糊口,富人却一掷千金,热衷于收集穷人的传家宝以示标榜自己的价值。
如意冠不管是金钱价值还是文化价值都超越了普通玩意儿,既然不好在大街上带出去,想必当铺老板很乐意来接货。
城里的当铺一共有六家,在沈以柳之前徐娘已经一家家挨问过,但是见多识广的小二自然明白徐娘和陈叔来询问的目的,也就守口如瓶,不与置否。
但是小孩子就不一定了。
“前些日子我哥来当了一顶如意冠,我还有把宝剑你要吗?”沈以柳故意装作无所谓的态度。
“如意冠?没瞧见过,不过宝剑可以拿来一看,我这儿啊啥都收,啥都要。”当铺的伙计一滴溜眼睛。
“要就好,我去去就回。”沈以柳拉着南子迈步出门。
“以柳,我们真的要去拿宝剑啊,这不得被徐娘打死。”南子不情愿地迈动脚步。
沈以柳停下脚步:“人就是这样,贪得无厌,没有好处是不会说真话的。”
南子不得其解:“你和我一个年纪却像个大人一般。”
“如意冠本身的价值是不够一条大黄鱼的,也就是说当铺的人很看重如意冠。当铺的老板要不就是戏迷,要不就有买方是戏迷,如果我们用戏里宝贝去套话,说不准能有所收获。”
第二家、第三家当铺都表示并不清楚什么如意冠,正当沈以柳失落时,第四家的伙计却表现地非常感兴趣。
“这如意冠搭配鸳鸯剑,就差一套行头了。”当铺老板端着茶从后头缓缓走来,“两位小妹是何来头啊?”
当铺老板看起来慈眉善目很好说话,但是沈以柳依旧保持着警惕。
“先生,当铺的规矩可是论物不论人,您若有兴趣,咱们就坐下来谈一谈。”沈以柳先行开口,防止南子露馅儿。
“这鸳鸯剑啊,随意一家铁匠铺打出来的我可不要,你说那小子是你哥,为何不由他自己带来呢。”老板抿了一口茶,随意吐出茶沫子。
沈以柳心一沉,微微轻蹙眉:“谁说不会是我哥带过来,我哥说了,你若是想要,咱们明晚六点钟,沽儿巷头见。”
当铺老板看着两个小女孩离开的身影,摩挲着戒指,却被后头的来人打断。
“商老板,你说这是不是个圈套呢。”他操着一口外国口音,不知是日本人还是朝鲜人。
看起来他问的是个问句,实际却陈述着更像个骗子。
“那女人前脚刚走,就蹦出个小孩,不说是一伙儿的可真不敢信。”商老板品了一口茶。
“我要的是虞姬的整套行头,商老板,我们的承诺能做到吗。”
“小的自然会为大佐殚精竭虑。”
蓦地,大佐站起拍拍商老板的脸颊,一声轻哼后走进后堂。
沈以柳这边立刻开启行动,既然已经成功引狼入室,还需要一个瓮中捉鳖。
如意冠上点缀着硕大的珍珠,每一颗都是精挑细选的珍宝,虽然算不上上等,确实也普通人难以触及的宝贝。
好巧不巧,沈以柳手里就有一粒。
那天演出结束后,徐娘注意到如意冠有一颗珍珠松脱,便取了下来交给绣工最好的沈以柳,待第二天归团时缝上。
现在,这颗珍珠就是个诱饵。
待到晨练时分,沈以柳与徐娘耳语一番,徐娘思索片刻,但还是对沈以柳点点头,便点名所有人去往湖边开始练声。
一个不落。
趁此时,告假的沈以柳溜进男生宿铺。
待到所有人回来时,站在高处监视着这一切的徐娘便看到七儿慌慌张张地跑到陈叔的房间。
“不得去抓个现着!”南子按捺不住。
“别打草惊蛇,就算现在去了,他们也会说珍珠是我不小心丢了,反而告我一个保管不当的罪名。”
“以柳说得没错,现在就等待六点,我们叫上小四他们,去逮个正着。”徐娘欣慰地看着沈以柳坚定的侧脸。
今天的太阳比什么时候都转得慢,好不容易捱到夜幕降临,两拨人分别从侧门和后门而出。
六点零一刻,商老板终于在小巷口出现,七儿和陈叔便急冲冲地跑过去,拉着商老板的袖子便开始质问:“怎么搞的,如意冠怎么可能是假的,这珍珠真的不能再真了!”
“什么真的假的,鸳鸯剑呢?”
陡然间,巷子旁的一扇门嘎吱打开,冲出十二三人将他们包围,徐娘的声音从身后飘来:“家贼难防,说的就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