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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天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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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卿冲工部侍郎左尹点点头,随后朝谢兰庭走去。
谢兰庭牵起她的手,两人并肩踏进一侧小路,边走边欣赏沿途风景。
覃卿在一亭前停下,望着眼前熟悉的石亭,脑海中浮现当初与玄机相遇的画面。
不知爹爹如今身在何处?
谢兰庭捕捉到她眼里的落寞,轻轻捏了捏她手心。
“那道除祟符是玄机真人托人送过来的。”他盯着覃卿,眼底隐有心疼。
覃卿哽了哽喉咙,“我知道。”
在得知那符的作用后,覃卿便料到这符可能与父亲有关。虽然彼此见不到面,可覃卿能感觉得到父亲的关心。
覃卿也是刚刚知晓,在这之前,玄机一直都在永安寺。
山风渐起,吹开了薄雾,吹落了枯叶,也吹迷了覃卿的眼。
覃卿最后回头望去,那片空旷的土地上,曾有一扇朱门为她开启。彼时初来乍到,于寺中避难,现在看来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那块不小心丢失的玉佩,后来又辗转回到她手中,就是最好的佐证。
和谢兰庭分开后,覃卿回到明和殿。
宫人们在蔡公公引领下,抬着一大箩筐朝明和殿方向走来。
“仔细点儿,别磕碰坏了。”蔡公公吩咐众人将箩筐卸下来,归置在院内。
冬篱闻声率先走出来,待看清筐子里的物什时,不由睁大眼。
这是什么?又大又圆,黄澄澄的。
蔡公公挥了下手,一宫人立刻呈上托盘,精美的果盘里早已摆好剥了皮儿的果肉,果肉齐齐整整的,晶莹剔透,看起来好不诱人。
“这果子乃下边送上来的贡品,名曰‘文旦’。今年收成不好,一共只得了五箩筐。陛下那儿一份,王爷那儿一份,公主这儿一份,剩下两箩筐由后宫妃嫔们合着分了去。”
蔡公公话音刚落,又有宫人来报,摄政王差人送来了东西,宫人们抬进来一看,竟也是贡果文旦。
蔡公公见此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还是王爷有心,刚得了果子,就往公主这儿送了。”
覃卿闻声好奇地走过来,她扫了一眼并排放置在地上的两个大箩筐,不想里边竟全是贡果。
文旦并不好培育,而且还是从西边引进的新种子。御用果农们经过反复试验,终于培育成功,赶在年前凑上了这么几筐品相好、肉质佳的果子,快马加鞭运来上京,只为让宫里的贵人们尝尝头鲜。
覃卿来得晚,没听见蔡公公前边儿的话,以为宫里人人都有份儿。
她见大伙满眼欣羡地盯着竹筐,转头对身侧的冬篱道,“冬篱,本宫这里用不了这多,分给蔡公公和宫人们一些吧。”
“公主,使不得,使不得。”蔡公公连连推拒,宫里地位尊贵的妃嫔们才有幸能得一个半个,一卑贱残缺之人何德何能,这不是折煞他一为奴的吗。
覃卿转念一想,又道,“那就分食一些再离去。”
蔡公公嘴上嗫嚅着,眼里的光却亮了。
覃卿吩咐后,转身回了书房,她走后以蔡公公为首的宫人们,显然自在许多。有的甚至咧着嘴,无声地笑起来。
文旦形似椭圆,皮薄肉厚,外皮被撕开的一瞬,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众人虽盯着分好的果肉,但谁也没有伸手造次。
冬篱不由上前一步,亲手将剥好的果肉分别塞他们手里。
小姐还在云梦的时候,就总是分食好吃的予她和金嬷嬷,冬篱早已习惯这场面,做起来也无比顺手。
常年跟在蔡公公身边的小润子,低头接过的瞬间,眼眶不由一红。他跟在师傅身边时日不短,也得到过贵人们的不少赏赐,却从未像今儿这般站着受赏。
他吸了吸鼻子,将文旦果肉囫囵塞嘴里时,后背也不觉挺直。
蔡公公余光瞟了他一眼,并未说什么。师徒俩享用完果子,领着宫人们答谢后,这才井然有序地离开明和殿。
刚踏出院门没几步,小润子见师傅停下。
“怎么了师傅?”他顺着师傅的目光望去。
《明和殿》硕大的牌匾,在青天白云托举下,熠熠生辉。
“知道今儿为师为何带你来此?”蔡公公对着身旁的徒儿突然发问。
小润子眼珠子一转,他当然知道,像派发果子这样的小事儿,本用不上劳驾师傅他老人家。师傅却亲自出马,一则是为了让他认清门头,二则嘛……
正想着,耳边又响起师傅的声音。
“小润子,在这宫里,你该清楚谁才是你真正的主子!”蔡公公收回视线,若有所指道。
小润子低着头,嘿了一声道,“师傅,徒儿省得,谁把奴才当人,奴才就把他当神!”
“就你滑头!”
蔡公公笑着数落一声,而后迈开步子,渐渐走远。
小润子扭头看了一眼明和殿方向,小跑追上去。
殿内,书房。
覃卿盯着手里的玉佩,不觉陷入沉思。冬篱进来时,她才抬头看过来。
问道,“都送过去了吗?”
冬篱点点头,“已按照小姐嘱咐,往舒府、淮南王府,还有表小姐那处各送去一份贡果。”
谢兰庭本就是先皇亲封的亲王,后来又手握摄政大权,他有他自己的府邸,比之原先的王府更显气派。
现在的淮南王府也只有姨母姨父在住,官家未遇难前,曾动过收回淮南王府的念头,然而,还未等他开口,一场大火后,彻底失去机会。
覃卿有时觉得,这大概也是天意。
自从政见不合的声音彻底消失后,谢兰庭在朝堂上的势力已然稳如泰山,再无人能撼动分毫。
丞相这边见攀附无望,只能退而求其次,火速定下姜尚涵的亲事。覃卿没想到的是,与姜尚涵联姻对象竟是谢瑜。不过后来想想,似乎也只有他了,毕竟他是个王爷。
当今圣上年幼却心善,封他为贤王,赐府邸封地。
大势已去后,谢瑜倒似认命一般,彻底做了个闲散王爷。此番与丞相府的联姻,覃卿并不觉得他会借机搅弄风雨,反而从他的举动里感受到一股退无可退的无奈与心酸。他其实是真的活明白了,又或者谢兰庭叫他彻底看明白了,有谢兰庭在的一日,他绝无出头的一天。
与其勾心斗角一辈子,不如逍遥自在后半生。
这样亦有何不可?
只要他想,谢兰庭自是不会赶尽杀绝。
被上京城私下热议的王爷公主大婚一事,最终订在明年三月初九,一个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的日子。
礼部奉旨承办大婚事宜,接到旨意的那一瞬,又是激动又是忐忑。摄政王的婚事要是搞砸了,十个脑袋都不够掉。可若是办得好,那礼部以后在六部里的地位怕是要更上一层。
礼部众人就这么怀着复杂的心情,开始大婚筹备工作。还没开始,便卡在了第一关-纳采。
礼部的老媒人拧起眉头提出一点,“这卿和公主之前就是出自淮南府,这纳采的话,相当于进自家门,没个分别,可若是从宫里走,又不合礼数···”
礼部众人一拍脑门,天啦,他们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往伦理上来讲,这完全是行不通的。
“这可怎么办啊?”
“是啊,于礼不合啊!”
“完了,完了,总不能让史官扣上乱!伦的帽子啊···”
众人一下子乱了套,七嘴八舌的,也说不出一个能解决问题的法子。
此时,整个户部大堂乱作一锅粥,唯角落的案桌上亮起一盏昏黄的灯,安安静静的微光正试图安抚这一室的躁动。
一老者佝偻着背,埋首于案桌,细细地翻阅手中的皇典。目光倏地一定,借着灯光再三确认,皱起的眉头不由舒展。
他清咳一声,底下众人瞬间安静。
“差人去查查,公主名录是否还未刻上皇碟?”
众人听闻后如梦初醒,立刻有人冲出大堂去落实。
在等消息的间隙,有人忍不住凑上前问道,“綦老,您是不是一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
这位老者便是礼部尚书—綦明方。
很显然,大家都似无头苍蝇时,他老人家早已着手寻求法子。
綦明方缓缓抬眸,朝问话之人看去,浑浊的眼底沉淀着睿智。
“遇事不乱,方能决断!”
那人怔在原地,似是被定住心神。
綦方明虽是对着他,余光却涵盖所有人。
他说着,扶着案桌喘了一口气,“新帝年幼,尔等辅佐时,切不可像今日这般慌乱浮躁,一定要沉下心来,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礼部众官员听后,羞愧地纷纷低下头,“臣等以后行事,一定谨遵綦老教诲。”
众人话落,外边传来声响。
“皇碟上没有公主名录!”那人大喊着跑进来。
众人听后欢呼雀跃。
綦明方摸着胡须,看着底下欢呼的众人,不由提醒,“别高兴的太早,接下来你们该好好想想,该派谁去作说客,又该从谁下手?”
众人一听,瞬间蔫吧。
没过一会儿,一道声音自人群中响起。
“我想去试试!”
众人扭头看去,那人正怯怯地举着手,竟是先前朝綦老问话之人。
此人额前留有碎发,遮住了眉峰,其貌不扬,个头矮小,偏偏眼底的光明亮慑人。
綦明方缓缓勾起嘴角,点头道,“就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