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团同人]洁癖——终身误续篇》pool

1、1.桥

　　龙文章没有从虞啸卿为他们搭建的浮桥上过河，而是跳进了水里，随水漂流。
　　但虞啸卿驾着军车还是抢先一步站在了岸边迎接他的归来。
　　龙文章第一个被冲刷上岸，接着是张立宪，迷龙，孟烦了……当这一群拒领英雄待遇的忤逆汉子像死鱼烂虾一样被搁浅在滩涂上，已经没人有力气再站起来，继续赌气地给虞啸卿制造难堪。
　　熟悉的军靴声一步步靠近，龙文章微侧过脸，看见了沾满河滩烂泥的军靴——没有戴马刺的军靴。
　　出现在面前的脸如料想中的苍白瘦削，却没有料想中的兴奋或羞惭。事实是这张沾着晨露寒气的脸上根本没有任何表情，连眼神中都没有。那双俯下身直愣愣看着他的目光仿佛只是在确认他是否活着。
　　虞啸卿的手摸上了他的额角，似想帮他拂去眉头的水珠。他微微偏开头，合上了眼睛，感到那冰冷的手从他脸颊上滑下去，便再没覆上来。
　　龙文章一行被救护兵的担架抬着经过虞啸卿领队的军官行列时，虞啸卿举起手，向他们敬了一个依然凛冽的军礼，军官们也齐刷刷向这一群地狱归来的同袍敬礼。
　　傍晚，在龙文章他们到达美国人捐建的野战医院时，日军的第一轮空袭袭来，那是南天门余寇最后的殊死一搏，禅达顷刻笼罩在滚滚尘烟中。
　　虞啸卿只建成一天的浮桥在轰炸中灰飞烟灭。而在那之前，虞啸卿已经率他的特务营和侦察连通过浮桥，开向西岸战场，会合主力团和友军部队追讨穷凶极恶的南天门流寇。

　　在整夜的轰炸声中，龙文章和他同病房的孟烦了张立宪便瞪着电压不稳不停闪烁的电灯泡，一夜无语。
　　张立宪的半张脸已经消毒重新包扎。度过南天门的三十八天，每个人都无可避免失去了一些东西。他的半张脸，或许是那些东西中最微不足道的。
　　清晨，野战医院又运来了一批伤员，是昨夜鬼子没有目标的狂轰滥炸中的倒霉鬼。张立宪拔了输液管，呆立在窗边，望着那一辆辆沾着血肉的军车。
　　“张爷，您挡我晒太阳了。”原本望着窗口阳光光柱中飘舞的浮尘发神的孟烦了嘀咕一声，张立宪却充耳不闻，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门口一阵骚动，病房门被推开，晃悠悠如笑面佛的唐基在几个军官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龙团座，唐某来迟了，恕罪恕罪！”
　　他的热情并未引起床上龙文章的半分关注，依然蜷在被子里瞪着自己输液瓶里的营养液一滴滴落下来。
　　唐基笑容依旧，转而向孟烦了和窗边的张立宪，“小张，孟副官，各位这次的奇功师座已经上报，你们养好病就准备受领勋章吧！”
　　“多谢副师长。”龙文章懒洋洋接腔，瞥着唐基，“听说师座已经打过西岸去了，没有唐副师的出谋划策他能行吗？”
　　唐基完全过滤了他话语中的讥讽，反而因他搭腔而给的台阶满心欢喜般凑了过来，呵呵笑道，“龙团座此言差矣，师座打仗可从来用不着我这老头儿指手画脚，我就是兼些日常杂务而已，做好后勤就是完成我的本分了。”
　　“现在我们是你的‘后勤’范围？”龙文章眯起眼睛笑了。
　　“咳，师座吩咐了，在他回来之前，各位的医疗食宿出任何差错就要了唐某的项上人头。”唐基的笑容难得地干巴起来，显然这叔侄间的关系同样在这三十八天里有了化学变化。
　　“报告副师座，属下请辞‘团长’之职。”龙文章的报告只引起孟烦了的一个嘴角抽动，却把窗口的张立宪惊得回过了头。
　　“这个，”唐基的脸色只僵滞了一秒，泛起满脸慈爱苦笑，“龙团长不要说孩子话……龙团长和各位壮士的英雄事迹早已经上报军部，现在唐某可没有任免权，至少等师座回来再议吧。”
　　“知道我为什么不从桥上过江吗？”龙文章无趣地把眼光从唐基脸上移开，又投向了一滴滴不紧不慢的输液瓶。
　　“当然不是为了让师座难堪……请龙团长赐教。”唐基面不改色，这让孟烦了对这位副师座“扮猪”的本事五体投地。
　　“我的债还了，水里更自由。”龙文章轻轻扯了扯唇角，从牙缝透出的沉沉嗓音却仿佛南天门孤魂的夜歌。
　　“可是怒江是师座的，连水流都被他控制了浅深缓急……了不起！”龙文章低低笑了，与其说是嘲讽，不如说是无奈。
　　他看见了站在桥头的虞啸卿，他知道当他踏着他铺的桥走到他面前，将会有一个绝不一样的人生，可是他逃了。面对仇恨和谅解，他选择走开，这是他只会为这一个人做出的选择——不恨，不谅。
　　可是虞啸卿却不舍不弃地沿着江岸追着他，并且准确算到了他的落脚地。虞啸卿同样是来告别的，用他长在根骨中的执拗，当面告别。
　　然后桥断了。虞啸卿回不来了。

　　2009-09-16／21:32
　　池塘于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