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留无意》朝歌夜弦2333

1、异变陡生

　　夜色深沉，密林间浓雾弥漫，雾气掩去了树影，只留零星灯光闪烁其间。星星点点的灯光渐渐汇聚，形成了一个默契而不紧密的队伍，火光登时将汇聚之地的雾气驱散，俨然是一群提着灯的少男少女。他们围着其中一位少年站定，紧张不安的少年们似是终于找到了主心骨，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有人小声嘟囔道：“这回的试炼秘境实在诡异，竟将我们分散开来，好在及时找到了师兄。”对此表示赞同的少年们依言点头，窃窃私语起来。最中间那位少年却缓缓拧起了眉，他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头，示意众人保持安静。
　　见少年这一举动，众人终于察觉周遭的变化。如墨的夜色浓稠得似要流淌而下，原本被迷雾笼罩的树林间不知何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动静。察觉到这一异象，众少年纷纷舍弃手中的灯笼，背向为首的少年，抽取佩剑格挡，静待潜藏在夜色中的魔物袭击。
　　防御阵型已形成，为首的少年李重云心中的不安却在逐渐加剧。试炼秘境每半年一开，是青云剑宗为尚未下山游历的炼气期弟子准备的历练场所，意在培养众弟子的实践经验与合作意识，李重云已作为筑基期的师兄带领过三次由师弟师妹组成的队伍。既是试炼秘境，想必不会为难本门的小弟子，秘境中的魔物皆十分弱小，也不会对弟子们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只要他引导众弟子齐心协力斩杀魔物即可完成任务，脱出秘境。
　　此刻密林中的气息绝非炼气期弟子可以斩杀的魔物所有，潜意识带来的危机感甚至使李重云汗毛倒竖，但他面上却不能表现出分毫，以免引发众弟子的恐慌。曾参加过上一次试炼秘境的弟子们也都明显察觉到了违和之处，虽紧张万分，但见带队的师兄气定神闲、一言不发，也都只好压下内心的不安，专注于防御阵型。
　　如今李重云已是筑基后期，这次的秘境本应由筑基中期的二师兄张锐谦带队完成，却因为这届炼气期的弟子实在是太多，又大多刚入门的炼气期弟子没有通过试炼秘境的经验，管理起来实在是个大麻烦，张锐谦便假托自身正尝试突破筑基后期，将这个烫手山芋抛还给了李重云，美其名曰紧要关头修炼要紧。李重云本想回怼，难道他闭关突破金丹初期就不要紧吗？而今见此秘境诡异的情状，却不禁庆幸好在是由经验更丰富、修为更高的自己带队。
　　李重云半刻钟前引燃了传讯符，试图联系秘境外的师长，但试炼秘境的规则已然成熟，危险性又太低，此刻未必有人赶来终止。半刻钟后的现在，烧尽的传讯符依旧无人应答，李重云此刻背后已被汗水浸湿，他们竟然在炼气期的试炼秘境遇险，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啊！！”
　　少女尖锐的惊叫声划破夜色，众弟子纷纷惊得冷汗骤起，持剑的手不住发抖，更有甚者腿软虚晃起来。眼看防御阵型将破，李重云五指紧握剑柄，高声道：“冷静！注意阵型！”
　　尖叫的少女已无暇他顾，腿一麻跌坐在地，喊道：“蛇，是蛇！”
　　李重云快步向她走去，只见青绿的校服上有血色晕开。还未等他观察仔细，眼前忽有一黑影闪过，李重云瞬时出剑，只见剑刃将蛇的利齿狠狠卡住，竟无法斩杀！
　　李重云心中发凉，面色却不显，持剑的右手使出全力，左手掐诀，低声道：“青云剑诀！”剑诀瞬间成型，他迅速将剑抽回，却已无暇使出完整的剑法，只得将最后一式祭出，一剑横劈将魔蛇砍成两半。他身边获救的弟子还未展露出笑容，身后又接连不断地传来弟子的尖叫声，竟是魔蛇倾巢而出。
　　炼气期弟子的防御阵向来是针对单体的初阶魔物，可借真阵将筑基期的魔物斩杀，却完全不是此刻袭来的约莫几十条魔蛇的敌手，霎时间阵散，众弟子溃不成军，只能向着师兄退去。一时混乱的场面给魔物带来了可乘之机，许多弟子负伤，惊叫连连。随着蛇毒蔓延，竟已有一半的弟子失去行动力跌坐在地。
　　李重云不断地使出剑法最后一式，一剑横劈将数条袭来的魔蛇劈成两半，魔物却仍源源不断，甚至越打越多！他不再犹豫，自腰包中掏出两张引雷符，低念法决，将符咒甩出。一时间雷霆照彻迷雾，几十条魔蛇被雷电劈焦，在地上不住地抽搐，蛇类扭动的画面看得弟子们面色苍白，有人已不住干呕，有人牵动伤口，忍不住抽噎起来。
　　这可是筑基期的引雷符，以李重云筑基后期的修为，甚至可以将金丹初期的魔物劈得丧失行动力。他用于应对危机的引雷符也仅仅三张而已，如今一口气用掉两张，却是在这本该毫无危险性的试炼秘境之中。
　　看着相互搀扶的弟子们衣上的血迹，李重云察觉到了不合理之处，眉头深深拧起，一个骇人的猜想在他心中呈现：试炼秘境中的魔物不会对弟子们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这是秘境的规则，不因魔物种类的变化而改变。如今弟子们受伤，意味着问题出在秘境，也许他们所处之地已并非炼气期弟子的试炼秘境！
　　他心中骇然，再次引燃一张传讯符，攥着腰包中仅剩的最后两张引雷符和传讯符，李重云抿紧嘴唇快速思考：假设这已经不是原来的秘境，无论是秘境本身的规则失效，还是他们在进入秘境是遭遇不测，这只能是青云剑宗门派中人所为。
　　负责试炼秘境的并非哪一人，而是各长老门下联袂负责，其中经手此事之人实在太多，无法捕捉到可疑之人的任何信息。而今宗门中出现内鬼，针对的还是象征宗门未来的新一届弟子，若传扬出去，足以使全宗门上下风声鹤唳，只怕此事不彻查，往后的几十年间......
　　李重云紧抿薄唇，他想得太深太远，眼前的魔物之灾尚未除尽，就已经想到几十年后的事情，反倒把自己吓得不轻。
　　“......兄，师兄！”远处传来少年的呼喊，李重云微微摇头，将混乱的想法甩开，专注于眼前。他快步赶到那名弟子身边，却发现是最初尖叫那名少女已然昏迷了。
　　“师兄，怎么办？林师妹她，她不会死吧？”少年面如土色。他们这些炼气期的小修士大多连血都没见过，试炼秘境本就是让他们循序渐进，逐渐熟悉修真界的残酷本质，而此番揠苗助长多半要让这些弟子留下不小的心理阴影。
　　又想远了，李重云从无线发散的思绪中抽离，俯下身探起林菀的脉。他对并不专精于此，只能探出大致的脉象，对众人道：“林师妹只是昏迷，并无性命之忧。被魔蛇咬中的人切莫剧烈运动，尽量保持静止。将解毒丹含在嘴里，草药抹在伤口处，最好能将毒血逼出！”听到李师兄的吩咐，众弟子如吃了一颗定心丸，连忙各自吃药的吃药，处理伤口的自行处理。
　　看着那名少年小心翼翼地替林菀处理腿上的伤口，李重云心中一动。他紧盯树林中的风吹草动，心中掐算时间，传讯符握在手中，打算再等半刻钟便燃烧最后的这枚传讯符。就在此时，他耳边炸响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何事？”
　　李重云大喜：“师父！”他立刻将情况简要说明。众人听到这一声，知道有救了，不由惊喜得大喊“师尊救命！”“齐师叔！”传讯符那头听完说明就立即掐断了，李重云以手势安抚激动的弟子，看着秘境的天幕片片碎裂。
　　秘境入口外，一众炼气期的小弟子一片愁云惨淡，炼气期的制式剑连那魔蛇的皮都擦不破，试炼不成，反被咬得血流不止凄惨无比，一个个被百草峰弟子抬走了。
　　一个高挑的男子眉头紧锁地盯着秘境入口，他一席青衣，混在众弟子中间，李重云却知道他着青衣只如穿校服，并非个人喜好。李重云上前行礼道：“师父，无人伤亡，三人昏迷，三十人负轻伤。”
　　齐萧鸣颔首，道：“做得好。秘境之事有蹊跷，牵涉甚广，你的实力不足以牵涉其中。忘记此事，安心修炼。在此之前，将以上名单统计好，送至参加试炼秘境的各峰。”
　　李重云道：“是。”他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盯着齐萧鸣的眉宇间看了半晌。
　　剑宗内共有五位长老，齐萧鸣正是其中之一，也是其中风头最盛那一位。他修行青云剑法，据传却另有大机缘，剑法出神入化，身法更是诡谲，年纪轻轻便已臻至化神后期，称其为百年难遇之天才。
　　李重云凝视着齐萧鸣拧起的眉，只觉得师父的修为越发看不透。看不透？李重云心里一惊。若无法术遮掩，修士可看透大于自己三个大境界以内的修为。我看不透师父的修为，师父突破炼神还虚了？百岁的炼神还虚，此等修炼天赋当真恐怖至极，无怪乎天才之名。
　　齐萧鸣瞥了他一眼，不满于李重云越发呆滞的神情，不耐道：“应了是就去办，别发呆。”
　　李重云立马道：“恭贺师父突破炼神还虚。”
　　齐萧鸣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嗯了一声：“突破之事，并不急于一时，日积月累方有所得，急功近利不但一无所获，反而影响道心，可明白？”
　　“弟子明白。”李重云又行一礼，不免有些心虚，师父这是知道自己急于突破金丹导致道心动摇了？进来他频繁思虑过慎，郁气郁结，甚至偶尔经脉堵塞，这一切竟然都被师父看在眼里。
　　告退后，李重云又忍不住停下脚步，回望青衣玉立的那人。齐萧鸣越是饱受赞誉、背负盛名，他作为众弟子的大师兄则越是焦虑不安。忘记此事，安心修炼......李重云默念三遍，便大步向闭关的洞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