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来客》KOGARASHI

58、第 58 章

　　在公司，没有那么忙的时候谭盈会被叫去做些杂活。
　　经理端着笔记本电脑匆忙嘱咐谭盈，有个客人提前到了，让她去接待室招待一下，自己处理完事情很快就过去。
　　谭盈按照吩咐端着茶来到高级接待室。
　　红漆实木桌边端坐着个年轻男人。谭盈边打招呼边把茶摆好，顺便把整理好的资料放在一旁。
　　“抱歉，您可能需要稍等一会，我们经理他有些急事要处理，很快就会过来，实在不好意思。”
　　“不碍事，我也是提前过来的。”
　　男人一直在看讯息，这时他放下手机看向谭盈，忽然怔了一秒。谭盈和他对上目光也些许错愕。
　　这个客人就是那天在餐厅见过的青年。
　　青年粲然一笑，“你好。”
　　“您好。”谭盈站到一边。
　　青年摆摆手，很随和地叫谭盈坐下。
　　“你不用站着，反正我也要等，坐下来聊聊天吧。”
　　谭盈纠结着，退了两步拉开椅子。
　　“你坐那么远干嘛？”青年指指身边的椅子，笑道：“不用太拘谨，我们以后也许会经常见面，谭盈。”
　　“诶？”谭盈疑惑，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青年忍俊不禁，“本人比照片可爱很多。”
　　谭盈这才意识到自己胸前明晃晃地挂着工牌，一阵羞赧。在他身边坐下，谭盈不知该说些什么。虽说之前也接待过其他客人，但那都是在领导在的情况下，双方开门见山直接聊业务，她只在一边打下手。这会是突发情况，谭盈也不太清楚青年是来谈什么的，完全不知道怎么开口。
　　“现在还在实习？”青年问。
　　“是的。”
　　“实习结束之后考虑转正吗？”
　　“有机会的话……”
　　谭盈确实没考虑过转正，毕竟她是被塞进来的，而且现在还没毕业呢。
　　“你们公司很不错，如果能有机会留下来是最好的。”青年端起茶啜了一口，“你还没毕业吧，在西大读书。”
　　“是……”谭盈讶异，他怎么连这个也知道。
　　青年勾起嘴角，“我叫范尧。”
　　谭盈点点头，摸不清青年的套路，怎么突然作起自我介绍来。
　　笃笃——
　　敲门声响起。
　　“不好意思，临时有点事，抱歉抱歉。”经理夹着笔记本电脑走进来。
　　谭盈立刻起身离座，走到范尧对面拉开椅子让经理坐下，随后离开招待室，关上门之前，她注意到范尧多看了她一眼。
　　带着疑惑谭盈弄清楚了，这个范尧是合作公司大老板的儿子，一般都称呼他小范总，现在是合作公司的副总经理。而且业务往来主要是在他们部门，所以经理和艾玛对他很熟。谭盈之前没碰上他是因为他这个月月初才从国外回来。
　　可是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是哪个学校的呢？谭盈想，难道是问了经理吗？还是很奇怪，为什么要在意她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实习生？可能只是单纯好奇罢了，反正她一个实习生和公司老总也扯不上什么关系。
　　也确实，这日之后谭盈就没见过范尧，工作上也没有交集。
　　一天，午休时间。谭盈照例在公司楼下咖啡厅发呆放松。她喜欢待在这里，咖啡厅很大，座位之间间隔远，午休时间没多少人，特别安静。谭盈坐在常坐的东南角落，这里透过落地窗能看见街角的花圃和行道树。
　　天从早上就阴沉沉的，到了中午这会果然飘起雨来。雨不大，就是风有些放肆。雨线斜斜划过空中，远处的树梢沙啦啦摇摆。
　　闻着空气中烘烤咖啡豆的香气，谭盈忆起往日的事。
　　她还是在日常生活的点滴中时不时想起成莲叙。被成尚博警告过后，谭盈更少联系成莲叙了，尽管成莲叙会时不时给她发消息，打电话，谭盈以工作忙搪塞，回复却变得冷淡，简短。这样很过分吧。谭盈想，如果自己不是在外面实习的话，成莲叙一定亲自跑过来找她。
　　谭盈凝视着窗外的细雨，玻璃上有影子跃动。
　　“我可以坐这里吗？”
　　闻声回头，谭盈愣住。不等她回答，来人已经坐到她对面。
　　“……范总，您怎么在这边？”
　　“又没在公司，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范尧微笑，“我路过，喜欢这里的咖啡，来解馋。”他看了看谭盈面前的馥芮白，道：“我也喜欢这款。”
　　谭盈回神，立刻说：“我给您点。”
　　“不用了，总是这么见外。”范尧说：“进来的时候我已经点了。”
　　“所以我可以坐在这里和你聊聊吗？”范尧目光柔和，“不谈工作。”
　　这样友好的态度让谭盈放下戒心，她也很想弄清楚范尧是什么想法。
　　店员端上了范尧的咖啡。
　　范尧凝视着上面细腻的奶泡，开口道：“我之前见过你，准确来说，是见过你的照片。”他的手指摩挲白瓷杯把，继续道：“你认识陶珞吧，照片是我在他那看到的。”
　　谭盈恍然。
　　范尧继续解答了剩下的疑惑，原来陶珞是范尧姑姑的儿子。他和陶珞两个从小关系就比较亲近，陶珞学摄影，范尧出于兴趣偶尔也会帮忙修图。陶珞会把自己满意的照片发到自建的同好网站上，那个网站的创建人和管理者就是范尧。在学校谭盈答应陶珞做他的模特，之后也约着拍了不少照片。陶珞都是经过谭盈的允许才发布的，这点谭盈没有疑问，只是没想到，当中有这番机缘巧合。
　　谭盈忽然反应过来，那天范尧说“本人比照片更可爱”其实不是说工牌上一脸正经的证件照吧。想到他给自己的照片修过不知几次，脸已经熟到不能再熟了，谭盈脸上浮起红晕。
　　“……原来是这样。”谭盈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
　　范尧也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最开始我还以为你是他的女朋友呢。”
　　“咳！不是的。”谭盈连忙否认，她可不想又造成无端的误会。
　　看着谭盈的窘态，范尧笑道：“我早问过那小子了，别紧张。陶珞性格有点闷，也不爱玩，朋友不多，我基本认识，知道你的时候我确实意外，他居然有个这样的女性朋友，还以为他终于开窍了。”
　　“我们就是普通的朋友啦。”谭盈捧起咖啡又喝了一口。
　　范尧看向窗外，雨快停了。
　　“你喜欢晴天还是雨天？”他突然说。
　　“晴天。”
　　谭盈不明白他的用意，顺着问题回答。
　　“晴天的时候有空可以去海边看看。”范尧回过头来，“海边的日落很美。”
　　这个城市靠海，谭盈来了这么久还没去过一次。
　　“我有空的时候经常去海边，吹着风，什么也不想。”范尧说：“老待在这种格子间里是会把人闷坏的。”
　　谭盈点头，想着下周末有空可以去海边看看。
　　午休时间快结束了，谭盈要提前回办公室。她起身作别，范尧对她摆摆手，就像个朋友那样。谭盈对他印象不错，礼貌，随和，而且是认识的人的亲戚，好似天然冲淡了些陌生感。
　　下班回到住所，谭盈斜靠在椅子里打开手机搜索看海的地方。手机日历忽然弹出一条提示消息。
　　成莲叙的生日快到了！
　　谭盈顿时坐直身体，往年他的生日两人也有不见面的情况，但是会打视频电话陪他一起过，礼物也会提前寄出。今年……礼物倒是没问题，可谭盈不想再如之前那样亲密。
　　要不要用加班打掩护？
　　谭盈苦恼，总不能说自己忘了吧。她生日的时候成莲叙都是亲自带着礼物来看她的，到了自己这边难道要连个问候电话都不打么？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内心对成莲叙的感情迟迟割舍不了，也许就是因为两人一起生活的细节已经完全浸透在记忆中，那些细微的情感累积的晶体会在生活某一刻的投射中照出过往的斑斓片段。
　　谭盈揉揉眼角，瘫靠在椅中。
　　整理好会议纪要和工作报告后，谭盈才注意到电脑下角的时间已经过了21点。办公室里几乎没人，大走廊里的灯光也暗了下来。
　　谭盈活动了下发酸的肩膀，打开手机，没有来电，她舒出口气。
　　今天是成莲叙的生日，提前寄出的礼物昨天已经显示签收了，今早发出了消息他应该已经看到了吧。谭盈一边想一边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回去。
　　出来乘电梯时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成莲叙来电！
　　谭盈心下一惊，把楼层按错了。她接通电话。
　　“你还没下班？”电话那头的人问。
　　“没，刚下班。”谭盈听着他的声音，目光盯着地面说：“生日快乐。”
　　“嗯。”
　　“这段时间很忙吧。”
　　“还好，有时候的确挺忙的。”
　　对话中，电梯来到一楼。
　　“我现在要回去了。”谭盈穿过大堂，“你应该和朋友约了去玩吧，没什么事的话……”
　　“没有，我现在一个人在外面。”
　　“？”
　　谭盈走出大厦，朝地铁口的方向拐弯。
　　“而且我现在没有睡觉的地方，如果你不把我捡回家的话。”
　　“啊？”
　　“你在哪呀？”谭盈一头雾水。
　　“回头。”
　　谭盈回头，街边的花圃旁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她呆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