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宗主她每天都在修罗场》水果红茶

25、吃味

　　明月凌走后，沈遇雪便进了密室。

　　等他出来的时候，脸色苍白的跟纸差不多。

　　背上依旧是血淋淋的伤口，旧伤心上叠加在一起，皮肉翻滚，狰狞不堪，一看就从未好好医治过。

　　这一次，他依旧很敷衍地处理完伤势，换了一身干净衣袍，刚想调息片刻，随侍弟子突然来报，灵器司的人奉夫人之命来取“雪蚕心”。

　　他听闻是明月凌需要，想都未想，便让人立刻去自己的私库中取。

　　递出锦盒时，他随口问了一句：“夫人要雪蚕心何用？”

　　随侍弟子恭敬回答：“回宗主，听闻圣祖夫人欲为白副峰主亲自锻造一件本命法器，现下正召集了灵器司的诸位掌事在偏殿商议，刚确定了雏形，正派人四处收集所需材料呢。”

　　沈遇雪捏着锦盒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那只质地上乘的金丝锦盒表面，顿时生出了数道细密的裂纹，只是尚未彻底碎裂。

　　下一刻，他整个人已从原地消失。

　　当他赶到偏殿时，恰巧看到明月凌与林婧安相谈甚欢，白锦川侍立一旁，眉眼含笑，整个画面融洽得……有些刺眼。

　　白锦川好像说了句配不上这么好的法器，明月凌看似训斥他：“区区上品仙器而已，你有什么配不上的！”实际上却是满满宠溺。

　　他感觉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闷闷的，泛着难以言喻的酸涩。

　　他愣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自己为何要来，来了又能说些什么。

　　明月凌起身舒展了一下腰肢，正好看见伫立在门口的他，挑眉问道：“你怎么来了？”

　　林婧安和白锦川闻声望去，一看是沈遇雪，两人同时起身，拱手行礼，脸色却都不是很好看，明显透着不待见。

　　沈遇雪目光有些闪躲，喉结微动，缓步上前，将手中已经换了一个的白玉盒子递了过去：“听说你需要雪蚕心，我……便送过来了。”

　　明月凌示意林婧安接过，语气平淡：“这点小事，随便派个弟子过来就好，何必亲自跑一趟？”

　　沈遇雪抿了抿唇，目光扫过桌上摊开的图纸，声音干涩：“师母是在为白师弟设计本命法器？可否……让弟子一观？”

　　白锦川下意识就要开口反对，被明月凌一个眼神制止。

　　她淡淡道：“图纸尚未完善，待法器锻造出来，你总有机会见到的。”

　　沈遇雪沉默了。他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能说什么，说什么才能显得自己不那么自取其辱。

　　他心口那股酸涩感越来越重，夹杂着些许难以名状的委屈和落寞，密密麻麻地蔓延开来，让他几乎有些喘不过气。

　　他并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如此情绪，只觉得看着眼前这一幕，分外难受。

　　明月凌敏锐地察觉到他气息有异，不似平常那般冰稳定，反而有些紊乱虚浮。

　　她皱了皱眉，安排林婧安和白锦川继续完善细节，然后对沈遇雪招了招手：“你随我来。”

　　白锦川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但见明月凌神色不容置疑，终究没敢出声。

　　沈遇雪像是提线木偶般，麻木地跟着明月凌走到一间空闲的静室。

　　关上房门，隔绝了外面的声响，明月凌这才转身，直视着他，开门见山道：“你受伤了？”

　　她方才在他身上，闻到了一股极淡的血腥气，虽然被他用冷香刻意遮掩，但逃不过她的感知。

　　而且这丝血腥味，是在他与六大长老对峙之后才有的。

　　沈遇雪心下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垂眸道：“并未。师母为何如此问？”

　　明月凌盯着他看了片刻，见他拒不承认，也懒得深究。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没兴趣探听沈遇雪的隐私，于是转而道：“方才我大致清点了一下宗门库藏，已选好了几件法器，用以万光节大会作为彩头。至于本次大会的地点，就定在苍飞涧吧，那里景色不错，灵气也充裕。”

　　沈遇雪对此并无异议，低声道：“一切听从师母安排。”

　　明月凌点了点头，又嘱咐了几句关于大会筹备和宗门巡查的细节，见沈遇雪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便打算结束谈话离开。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沈遇雪一直强撑的身形猛地一晃，新伤旧伤一起发作，外加心绪不平，眼前阵阵发黑，胸腔内气血翻涌，再也压制不住。

　　他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抓住眼前那抹即将消失的身影作为支撑，喉间涌上浓重的铁锈味。

　　“师……”他试图开口，声音却微弱得几不可闻。

　　下一瞬，他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口殷红的鲜血猛地喷溅而出，意识随之迅速抽离。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他模糊的视线似乎看到那离去的身影顿住、折返，一股极淡的冷香靠近，仿佛有人急切地扶住了他下坠的身躯。

　　那瞬间的触碰，让他心头莫名一松。

　　然而，仅是片刻的错觉。

　　当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凝神看去时，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惊慌失措的陌生弟子面孔，正手忙脚乱地撑着他，看上去既无措又焦急：“尊上！尊上您怎么了？！”

　　某种难以言喻的失落和自嘲瞬间淹没了本就混乱的心绪。

　　原来……不是她。

　　也是，她怎么会回头。

　　一股比伤势更烈、更灼痛的失落感，如同烧红了的铁汁，猛地灌进他的肺腑，烫得他火烧火燎得疼，撕心裂肺的疼。

　　弟子还在耳边惊慌地喊着“尊上”，但那声音已变得遥远而模糊。

　　沈遇雪再也支撑不住，彻底陷入了无边黑暗。

　　……

　　明月凌根本不知道沈遇雪后续如何，也不在乎。她此刻的心思，全系在接下来的万光节大会和为白锦川锻造本命法器上。

　　这可是她谋划布局的好时机。

　　之后几日，沈遇雪称病不出，霜极殿闭门谢客。

　　宗门事务暂由几位长老协同处理，重要决策则需呈报重华殿定夺。

　　明月凌倒是很满意他这时候“撂挑子”，给足了她布置安排的空间。

　　转眼间，便到了万光节大会前夜。

　　锦绣殿内安排了顶级规制的大宴，用以招待各宗门有品级、有身份的大人物，其余参会弟子则在竹英园参宴。

　　明月凌这次很给面子，一袭盛装出席了晚宴，虽只待了小半个时辰，但期间和沈遇雪的相处也算是“母慈子孝”，算是给了宗外那些“上华宗宗主与师母不合”的闲言碎语一记响亮的耳光。

　　是夜，一道紫色的身影便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重华殿中。

　　明月凌并未抬头，也知道来人是谁。

　　她将摊在桌案上的一卷阵图卷起来扔到一边，然后对来人随意开口道，“事情都办好了？”

　　“回尊上，都已安排妥当。按您的吩咐，此次万光节大会，少主和朝知逸都会前来参加。”萧烬野躬身回道，语气恭敬。

　　明月凌点了点头，不吝夸奖：“做的不错。”

　　萧烬野连忙将身子伏得更低：“属下分内之事，不敢当尊上夸赞。”

　　明月凌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来。

　　萧烬野才缓步上前，撩起衣袍，郑重地跪了下去，双手捧上一个未有半点雕饰的玉匣：“您要的石乾草，属下带来了。”

　　明月凌抬起眼，接过玉匣，打开一看，匣内躺着一株通体莹白、散发着淡淡幽香的灵草。

　　此物是炼制高阶法器和绘制高阶阵法的所需的关键辅材之一，极为罕见，还有这圭灵匣可最大限度的保证灵草的活性，萧烬野能弄来这两样东西，肯定也是费了不少工夫的。

　　她唇角微勾，合上匣盖，随手拍了拍萧烬野的头顶：“还是阿野做事周到，让人省心。合欢宗交给你掌管，我放心。”

　　萧烬野感受到头顶一触即离的温热，心头一颤，语气格外的真挚忠诚：“尊上明鉴！属下只是暂代宗务，合欢宗永远是您的合欢宗，属下绝无半分越权之心！”

　　明月凌笑了笑，未置可否，将玉匣收入灵戒。

　　萧烬野见她心情尚可，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了句：“此物……尊上是为那位白少尊准备的吗？”

　　“这你都知道了？消息挺灵通啊。”明月凌挑眉，语气听不出喜怒。

　　萧烬野心头一紧，立刻请罪：“属下僭越！只是听闻尊上如今正在亲自为这位少尊筹制法器，属下想着这位少尊定有过人之处，方能得尊上如此看重，不知能否有幸请教一二。”

　　他的声音里，不自觉带上了几分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酸意——此等殊荣，即便是尊上唯一的亲传弟子余情都没有得到过，而那个姓白的不过一个后来者，他凭什么？

　　“怎么？”明月凌闻言，似笑非笑地伸手，用指尖挑起了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阿野这是……吃醋了？”

　　萧烬野下意识想摇头否认，但对上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咬了咬下唇，垂眸低声道：“属下不敢。”

　　不敢，而非没有。

　　他确实是有些吃味的。

　　想当年，尊上最宠爱的便是余情和他，或因余情是女子，尊上更偏疼几分，对他则严厉许多，但他二人的地位从未有人能越过，便是尊上昔日最宠爱的侍君朝知逸，也远不能及。

　　可即便如此，他和余情也未曾得到过尊上亲手锻造的法器。

　　这位白少尊，当真是有好手段！

　　明月凌嗤笑一声，松开手，指尖在他脸颊上轻轻划过：“瞧你这点出息。我把整个合欢宗都交给你打理了，你还要跟一柄法器争风吃醋？”

　　萧烬野张了张嘴，极小声道：“那不一样……”

　　宗门权柄非他所恋，而尊上亲手锻造之物，于他而言是愿用一切交换的至宝，他是真的很想要这个恩典。

　　明月凌被他这难得的孩子气逗笑了，轻轻拍着他的脸颊道：“我此次大张旗鼓，固然是为小白准备法器，但更重要的是借此机会，将所需的一些灵材名正言顺地聚集起来。树大招风，难免惹人注目，有用此事做挡箭牌，才不容易打草惊蛇。怎么，连这种醋你也要吃？”

　　萧烬野恍然，有些羞臊，但随即又觉得觉得白锦川运气真是好的令人发指，给尊上当挡箭牌的差事，凭什么就能落在他身上！

　　这种福分，自己求都求不来。

　　但他未敢表现出来，只是垂眸遮住了眼里的嫉妒，温驯认错：“是阿野愚钝，不该胡思乱想的，请尊上责罚。”

　　“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之前我明着偏心小鱼儿的时候你都不吃味，怎么如今越发小气了？”

　　萧烬野哑然，只能一味认错，不敢多说什么。

　　他总不能说，尊上又不爱红颜，余情再怎么受宠也不可能爬床成功，但那个白锦川不一样，简直跟自己当年被提拔上来的路子一模一样，按照尊上的话说，那是他的直接竞品，他怎么可能不提防？

　　明月凌见他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越发想要逗他。

　　她刚想开口，就听见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紧接着是小白欢快雀跃又带点小羞涩的声音：“师尊您在忙吗？徒儿可以进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