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之心》不见七月

15、独自承受

　　??像是做了一场梦。

　　??一幕幕过去的画面纷飞在她眼前，淡淡荷花飘香，将记忆拉回至六岁那年的夏天。

　　??西施站在木门前，呆呆地看着街头来来往往的行人，院内进进出出的包裹。手中握着先前陌生阿姨给的烤肠，将胸前沾上点点油渍。

　　??母亲说，以后她的家，便在江南了。

　　??不知从何处窜出的大黄狗，打破了午后的平静。对于这只会喊叫，还会四处蹦跳的“怪物”，西施惊恐地朝远处跑开。眼见距离越来越近，说不清落入手心的是雨滴还是泪水，最后剩下潮水般的恐惧汹涌翻腾。

　　??也是在那天，一位少年的不期而遇，成为她日后最信赖的朋友。

　　??再后来，渐渐长大，逐渐与邻里相亲熟悉，先前还会为糕点哭闹的小孩，也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院子里的桃花树开了一年又一年。苏灵镇的她，生活平平淡淡却又充实。

　　??如果可以，西施想一直沉醉在那温柔水乡，沉醉在那荷花亭亭，流水潺潺的水墨画中。

　　??只是在一个平常的一天，发生了件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事。

　　??

　　黄昏将近，西施在厨房翻炒着菜，都是些清淡的食物，但却有着浓浓的美味。

　　一家三人围坐在木桌旁，一起吃着晚饭。聊天都是一些琐事。

　　母亲唠叨着父亲做木雕时将手划伤的粗心，西施默默后悔着今天买椿木糕时错买成了咸味。说着说着，父亲又聊到了学业，西施安静地吃着碗中的米饭，只剩下母亲应和着。

　　“夷光啊，越来越出落成一位大姑娘了噢。” 施父看着面前的西施，不由得生起一阵欣慰。

　　??“阿爹，我昨天发现……”昨天下午那件怪事一直萦绕在西施心中，自己不知为何竟可以控制他人移动，这其实也是她在看见一个小孩即将落水时意外发现的。

　　??“等等！”西施话还在口中，施父突然脸色一变。

　　“怎么？”施母很少看见他脸上有这种表情，心里隐隐猜到了几分，肉眼可见她的身体在略微颤抖。

　　“…不，不会是……”

　　施父侧耳在她身边悄声说了几句。

　　转眼施母已泛泪光。“可是他们为什么会找到…”

　　“快走。”施父霎时放下了碗筷。

　　来不及得到应答。

　　“记住，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突如其来的变化西施还有些发懵，茫然无措的跟着放下了碗筷。

　　“阿爹，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走？发生什么了？”

　　施父没有应答，紧紧握住了西施双手，随即示意了施母一个眼色。

　　顿时，西施感到肩上受了一重击，失去了意识。

　　黑夜这般死寂，迷雾笼罩在江南上空。

　　“哐当！”门口传来一阵尖声，像是被有人故意踢开似的。倒下的门板发出一声惊响。

　　“你们是谁？为何闯入我家！”施父冲着他们大喊。

　　面具下只露出的眼睛微微泛着寒意，半眯着。轻轻挥了挥手，跟着的两个随从从手心射出黑雾，朝着施父逼近。

　　多年前那位大师的话终是来了吗？果然是这黑色的感觉。

　　施父神色一峻，冷眼看着对方，“破！”蓝色的光围绕着他，无数道木盾分散在他面前随着他手上的动作射出，与那黑雾相撞。

　　“啧，麻烦。”对面人有些不耐烦，“如若愿意加入我们魔道的话，还有的说，不然……”

　　黑衣人见施父不为所动，众人迅速换位围成圈，道道黑气同时辉散而出。施父双手撑的很艰难，几回合下来，浑身已遍布血淋淋的伤，还散发着恶气。

　　突然间胸口一痛，施父感到心脏似有万只蚂蚁噬咬的痛，由那黑气凝聚成的剑从他身体中穿过。一口乌血从喉咙喷出。

　　虽然这样，他紧紧抓住了那两人的脚，凭着最后的意识死死地抱着，任他们怎么狠狠地踢都没用。

　　“一定要…带走…夷…”施父望着门口，死死瞪着他们，闭上了眼。

　　“碍事…”在不远处为首的黑衣人老大，动了动手指，由黑气幻化而成的恶蛇飘出，缠在那施父脖子上。

　　几秒后，没声音了。

　　夜幕降临，天色越来越昏暗。

　　“主子，桌上有三副碗筷，应该不只他一个人。”旁侧一人报告道。

　　“十四，继续追。”顿了顿，黑衣首领又道，“哦，对了，留个活口。”

　　十四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带着人手继续追了上去。

　　为首那人望了望四周，木雕，丝布，还有摆放在四周的杂物，如此平常，没有他要找的那股气息。找了把木椅，坐下，边翘着腿一边思索着。

　　前几日感受到的灵气，可不是方才那人的木系的，倒是那位……

　　哼，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

　　郊外，施母看着昏睡过去的西施，泪水怎么也止不住的流。

　　夜已过半，乌云越渐密稠。

　　她再不能让施父一个人了，十几年前是他救了她，她要回去，哪怕是死。

　　??想到这，强忍着悲痛，施母最后再看一眼西施，将覆盖在她身上的杂草盖的更密了些，抚摸再抚摸了她的脸颊。

　　对不起了我的好夷光，对不起了。

　　伴随着一阵惊雷，无数颗雨点纷繁而至，砸向这世间万物，像似用怒吼述说着一切的不公。

　　猛然从梦中惊醒过来，西施看见父亲在她面前被残忍杀害，自己想去帮忙，却被一股力量死死钳住。

　　啊！不，不要！

　　她拼命想推开那群人，但却像是陷入深海之中，窒息而又无力。

　　这是在哪？

　　西施一睁眼，面前是冷寂的森林，遍地的野草，浑身粘满了黏湿的泥土。大雨仍在倾盆的下，头发早已被打湿，紧贴着前额。

　　对了，阿爹阿娘呢？几声雷鸣，让她有些清醒了。

　　西施慌乱着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边走边扶着树，必须尽快走出这片森林。

　　不清楚方向，只能迷茫凭着感觉穿过森林。眼前的景色似乎一直在重复，视线越发眩晕，头也昏昏胀胀的，好难受，雨水滑落她的嘴角。

　　她吃力的想要继续向前走，步子却那么沉重。眼前蓦地一片漆黑，脚上突然的无力，让她身体不受控制般死死朝前摔去。

　　一块巨石与她的额头相撞，痛，逐渐失去了知觉。此刻西施的位置正处于斜坡上，她的身体顺着地势向坡谷滚去。

　　狂风席卷着大树让它随之怒吼，无边无际的雨从天空撕裂的大口中倾泻，扫荡着大地。

　　是雨水，却混杂着泪与血。

　　??

　　“主子，剩下两个女人。”十四禀告着昨晚发生的事。

　　“哦？”

　　“不过待我们找到时，已刚好看见她们双双跳下来瀑布，应该是丧命了。”接着十四补充道，“那片地方峭壁高几百尺，不会有生还的可能。”

　　“是吗？”黑衣人摇晃着茶杯，眼底的神色不辨，谁也猜不出他此刻想着什么。“处理好尸体，别让稷下的人注意到。”

　　??“是。”

　　那真是可惜了。

　　??

　　??记忆被衔接起来，曾经的幸福，欢笑，以及那件意外所带来的悲痛，割舍，成为了一把利刃刺向西施，她像是陷入在黑暗的漩涡中自我沉陷却又苦苦挣扎。

　　??“不，不要！”蓦然从那深渊中苏醒过来，西施还无法适应面前光线的刺眼。

　　??“夷光，你怎么样了。”见西施苏醒过来，曜眼中瞬间亮起，连忙上前地问道。

　　??“刚刚你突然晕倒，大夫说你只是受到撞击，没什么大碍，但我还是不放心，会不会是之前的后遗症？你感觉现在还好吗？”曜眼中被紧张交织，因为之前的事，想靠近却又担心西施抵触。

　　??“曜，我想起来了。”西施淡然一笑，掩饰着眼底的悲伤，而后缓缓说到，“我想见爹娘一面。”

　　??曜紧紧盯着西施，身体肉眼可见在微微颤抖，双手不自觉地握紧又松开，“夷光，我…太好了……”，许多想说话已不知如何开口，两人相顾无言。

　　??

　　??道不完，说不尽，西施跪在那两座并排的石碑前，双手颤抖地抚摸着冰冷的碑文，就像曾经爹娘照拂着她一样。

　　??“爹，娘，我回来了。”

　　??西施在心中喃喃念到，泪水早已如泉水般涌出，心中被痛苦与思念混杂。那些模糊的、遥远的时光仿佛就在昨日，她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一瞬间，只留有深深的疲惫和无力。

　　??整个世界显得那般寂静无声，回荡着她心中的空洞与迷茫。西施双手撑在石碑上，虚脱地靠在上面，紧闭着双眼。整整一下午，她反反复复地从中挣扎。

　　??离开的路上西施脚步是那般沉重，曜只觉得一阵风就快要将她吹走。

　　??不知为何，在这无助之刻，在这快被悲伤淹没之时，西施脑海中突然闪现出元歌的身影，他的笑容，他的话语，他的一切，短暂地她感受到一丝安慰。

　　??心中的委屈莫名重新袭来。

　　??好想见见师兄啊。

　　??这是她在江南的最后一夜，四周熟悉的景色她早已见过千千万万遍，熟记于心，踏在青石台阶的每一步都是她无声的告别。

　　??“走吧。”西施望向一旁的曜。

　　??刚从传送阵出来，乘着夜色，西施恍惚看见不远处石柱后飘荡的蓝色飘带，心中骤然一惊，愣神了半秒。

　　??师兄？

　　??她连忙看了眼天色，已过子时，看来只是幻觉吧。

　　??西施叹了口气，心中一丝难以名状的失落掠过。

　　??“我送你回去吧。”曜轻拍了她肩，想接过她的包裹。

　　??“哦没事，我想一个人待会。”西施侧开身，不禁意地躲开了，而后嫣然一笑，“明天见。”

　　??“那好，早点睡。”曜只好将手收回，眼神略显黯淡，?嘴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明天见。”

　　??那根石柱与西施住所方向并不相同，她本想直接略过，但即将离开时还是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没事，就当看看风景。

　　??心中留有着的那一丝私心将西施步履转向另一侧，她还是走向了那根石柱。

　　??一步、两步，就在靠近刹那，一股淡淡的幽香飘来，是熟悉的感觉，是独属于那一人的味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