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崖之后》满江明月

67、第 67 章

　　谢初瑶从记忆中脱离，睁开眼，靖承就知道他的初瑶回来了。
　　两人四目相对，千般的情绪涌上心头。靖承紧紧拥她入怀，那带着药香的怀抱，既熟悉又带着一丝陌生，让谢初瑶忍不住泪如雨下，打湿了他的衣襟。
　　待情绪稍稍平复，谢初瑶离开了靖承的怀抱，用那双水润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轻声道：“靖承，我想回家。”
　　靖承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最终还是点了头，“好。”
　　当天两人便离开了山谷，一路疾驰。马蹄声急促，风声在耳边呼啸，仿佛也在诉说着他们的急切。
　　一路上，气氛安静得有些异常。
　　靖承尝试与她交谈，却只得到简单的应答，他也只好沉默下来。
　　就这样，两人默默地行进，直到夕阳西下，天边泛起了一片金黄。
　　靖承看了看四周，说道：“这一段路上都没有住宿的地方，今夜我们要野外露宿。”
　　谢初瑶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又是长长的沉默。
　　天色渐沉，周围的一切都被笼罩在黑暗之中。靖承找了一片相对平坦的地方，生起了火。火光跳跃着，映照在谢初瑶的脸上，她双手环抱着膝盖，眼神迷离，仿佛陷入了另一个世界。
　　靖承坐在她身边，将包袱里的饼拿出来烤热，递给她，“初瑶，吃点东西吧。”
　　谢初瑶接过饼，低声说了句“谢谢”，便开始默默地咀嚼。
　　靖承看着她，左手捏紧又放开，眼神黯淡，“初瑶，你能不能不要和我这么生疏？”
　　谢初瑶咽下了食物，没有看他，淡淡地说道：“靖承，我不想和你吵架。”
　　“我——”靖承心中有千言万语，此刻却无法说给谢初瑶听，她也不想听。
　　“对不起。”
　　“嗯。”
　　夜色愈发浓重，火堆旁，靖承和谢初瑶相邻而坐，沉默如水。
　　谢初瑶看着火光跳跃，她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平静，她应该愤怒，应该朝着靖承发脾气。但此时此刻，她的内心却是一片平静，一种沉重的平静。那种沉重让她无力发泄，只觉得疲倦。
　　青弋背弃了她，背弃了八方庄。
　　靖承欺骗了她。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种糟糕情况呢？谢初瑶不知道，她的眼神透露出迷茫和无助。
　　“初瑶，你还好吗？”靖承轻声问道。
　　谢初瑶心中怨气突然爆发，她不想再听见靖承的声音，不想再看见他的脸，她起身找了个地方侧身躺下，背对着靖承。
　　“初瑶……”靖承轻声呼唤，但谢初瑶却没有任何反应。他想要过去安慰她，但又害怕自己的接近会让她的心情更加糟糕。靖承深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没有挪步。
　　夜风凉爽，轻轻吹拂着谢初瑶的秀发，她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打湿了衣袖。
　　夜深了，不知何处而起的笛声，悠扬地回荡在寂静的山林之中。月光洒在蜿蜒的小径上，如梦如幻。
　　青弋一路快马加鞭，一日便回到了八方庄。庄主和连成不在，莫问又外出未归，青弋便成了庄内话语权最高之人。他首先召集众弟子，将庄主与连成师兄被擒之事昭告。众弟子闻言，一片哗然，愤怒之情溢于言表。
　　青弋看着众人激动的情绪，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大家冷静一下。”他的声音充满了坚定和冷静，仿佛一股清流，瞬间平息了众人的躁动，“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救出庄主和连成师兄以及其他弟子。”
　　众人听到青弋的话，情绪逐渐平静下来。
　　“青弋师兄，我们应该怎么做？”
　　“我们都听你的。”
　　“青弋师兄——”
　　青弋抬起手，示意大家安静，“天圣教实力不详，单靠我们是无法救出庄主他们的，我们需要和其他门派联手，等会儿我会发出请帖，请各派掌门过来一叙，庄内最近也要加强戒备，以防天圣教前来偷袭。”
　　“是！”众弟子齐声道。
　　求助的信件很快就到了各门派手中，前去参战的人迟迟没有消息，大家本就猜测出了问题，青弋的信件一到，让原本的猜测成真，众人心中都很沉重。
　　各门派代表陆续来到了八方庄，上一次大家来到这里还是为了门内弟子比试，没想到没过多久又回到了这里，而这次却是为了救人。
　　议事厅内，大家面色凝重，气氛压抑。青弋站在首位，目光如炬，扫视着在座的每一位。
　　“各位前辈，如今我们中原武林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天圣教的实力我们尚不清楚，为了救出被困的盟主和其他同道，我们需要联手，共同对抗天圣教。”他语气坚定，字字铿锵。
　　“我青云派愿意与各位同道并肩作战共度难关。”一个中年男人站起来说道。
　　“天音门也愿意。”另一个女子紧接着表态。
　　接着其他各派的代表也纷纷站起来表示愿意联手对抗天圣教。
　　青弋拱手朝着他们深深一拜“多谢各位的援手青弋感激不尽！”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感激和敬意。
　　“青弋小友言重了，我们也有弟子深陷其中。”
　　“为了中原武林的安稳，我辈义不容辞。”
　　“没错。”
　　青弋抬起头，眼神坚定，“我们要打一场漂亮的仗，让那些企图破坏我们武林安稳的人知道，我们中原武林不是好惹的！”
　　众人齐声应是，气氛一时激昂。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一封封密信也从八方庄传去了南疆。
　　五日后，一切准备就绪。
　　门外守卫的弟子突然慌张的跑了进来，大声喊道：“不好了，天一教的人从山下包上来了。”
　　众人一惊，青弋沉声问道：“看清楚了吗？确定是天一教的人。”
　　“是他们，他们穿着天一教的衣服。”
　　“好啊，我们正想找他们呢，没想到他们自己就送上门来了。”一位中年男人说着，眼神兴奋起来。
　　“准备应战。”
　　“是！”
　　双方在门前碰了面，眼看大战一触即发。就在这时，谢宁从人群中缓缓走出，青弋的瞳孔猛地一缩，身形悄然隐去。
　　“盟主？”有人惊呼出声，满是惊讶。
　　“盟主，你怎么会和天一教的人在一起？”另一人质疑道，声音中充满了不解和警惕。
　　有人横刀以对，眼神凌厉，“不可轻信，万一是有人假扮的呢？”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天圣教的一些人突然摘下了面具，露出了真容。众人一看，正是前些时日前去天圣教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众人面面相觑，心中充满了疑惑。
　　大部分人已经相信了他们，但还有一小部分人仍然心存怀疑，目光在谢宁和天圣教众人之间来回游移。
　　“当然是你们看到的那样。”伏罗抱胸嗤笑道，眼神中透露出不屑，“你们被人利用，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渔翁就在你们身后呢。”
　　“青弋。”谢宁唤了一声。
　　众人惊诧，一些人悄悄离开了青弋身边，眼神戒备。
　　“师傅！”青弋神情十分惊喜，“我打听到您被囚在天圣教内，徒儿正组织众人准备去救你们呢，没想到您已经安全回来了。”
　　谢宁静静地看着青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然后朝着其他人道：“多谢诸位的援手，谢某深表感激。”
　　“谢盟主。”伏罗收了笑容，眉眼间带了一丝凌厉，“三思而后行。”
　　“谢某知晓。”谢宁朝青弋招招手，“青弋，到我这里来。”
　　青弋垂下头，慢慢地走了过去，站在谢宁身旁。谢宁轻轻拍了拍青弋的肩膀，然后看向前方的人群，“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今日你们如果愿意悔过，我可以再给你们一次机会。”
　　然而，众人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慌张不已。在这种情况下，看谁都像是敌人，谁也不敢轻易相信。
　　“大家不要相信他，他肯定是假扮的。”青云派的掌门突然大喊一声，朝着谢宁攻了过去。天音门的长老也随之参战，场面瞬间变得混乱不堪。
　　青云派弟子和天音门弟子见状，也纷纷朝着身边的人攻击。慌乱之下，刀剑声四起，伴随着阵阵杀气十足的乐声，整个场面陷入了一片混乱。
　　而天圣教的人则退到安全的地方，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剑尖在空中划出一道亮丽的弧线，瞬间划破了空气，直取青云派掌门的咽喉。掌门躲闪不及，紧急之间只能举剑相迎。两剑相撞，剑光四溢，仿佛要将周围的空气都撕裂开来。
　　青云派长老见状，内力灌注于萧孔之中，阵阵音波如潮水般朝着谢宁背后涌去。谢宁反应迅速，一掌击出，三人相持。
　　然而，就在这紧要关头，出乎意料的第四人加入了战局。局势瞬间逆转，谢宁不慎受伤被擒。转瞬间的事情，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青弋的长剑已经横在了谢宁的喉咙处。
　　往日里众人称赞的君子，如今却成了众目睽睽下欺师灭祖的人。青弋的面上浮起了一层冷霜，他沉声道：“所有人都停下，不然——”
　　交战的双方立刻停了下来，青云派和天音门的人朝着青弋走去，而中原武林和旁边的天圣教则各站一边，三方泾渭分明。
　　“青弋，你这个叛徒！”
　　“青弋师兄，你快放开师父。”
　　“没想到你竟是魔教中人，真是武林的耻辱！”
　　无数的骂声如同潮水般朝着青弋袭来，然而他却面不改色。早在他出手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
　　谢宁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痛苦。他清楚地知道，青弋这一剑，不仅仅是对他的背叛，更是斩断了他们多年的师徒情份。
　　“青弋，何苦？”谢宁叹息道。
　　青弋的眼神中充满了决绝：“师父，你难道还不明白吗？这个世界，强者为尊，你所谓的正义和道德，不过是我们脚下的基石罢了。”
　　“罢了。”一声叹息，重重地砸进了青弋的心口，他藏在袖中的左手神经质的抽搐了一下。
　　“今日我只求一条退路，你们放我们离去，等我们安全了，盟主自然会完好归来。”说着谢宁颈上冒出了血痕，众人怒瞪着青弋，一时间投鼠忌器。
　　“青弋，你不要伤害父亲，我们放你走。”一道女声从人群中传出，青弋目光不由自主地寻了过去，是谢初瑶。她一身庄内弟子服，扮了男装混在人群里。
　　“师妹。”青弋情不自禁地叫出了口。
　　“青弋，你曾是我们的师兄，怎能如此对待父亲？难道你忘记了曾经的师徒之情，忘记了我们曾经的岁月吗？”谢初瑶说着，看向青弋的目光里带着悲伤与不解。
　　青弋的目光复杂，他看着谢初瑶，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只是单纯地看着她。
　　“谢初瑶，我不再是你的师兄。”青弋的声音冷酷而决绝。
　　“青弋，你真的要这样吗？”谢初瑶的声音有些颤抖，她试图唤回那个曾经温暖的师兄。
　　然而青弋没有回答。他对着其他人说道：“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一刻钟之后，我要看到你们离开这里。”
　　众人骂骂咧咧地离开了，谢初瑶也被旁边的人拉走。她几次回头，却只能看到师徒反目的残酷现实。
　　挟持着谢宁，青弋他们一路下了山。后面没有人追来，退了十几里后，一路沉默的谢宁终于开口了：“青弋，我们师徒十六年，今日我送你最后一程。从此天高地阔，再无相见。”
　　十六里的路，十六年的情。青弋跪在谢宁面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从此，师徒情断。